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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安靜下來。閱讀
湛微陽還貼在門後面,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聽下去。
裴罄背靠著走廊的牆壁,看著裴景榮,他們也差不多半年沒見了,每次見到裴景榮,裴罄都能感覺到他在漸漸老去。
其實裴景榮跟同齡人相比,看起來還是年輕的,他高大英俊,總是衣冠楚楚,頭髮仔細梳理過,色澤漆黑暫時還看不到白髮的蹤跡。
但是對裴罄來說卻是不一樣的,他印象里的裴景榮始終還是他小時候見到的那個樣子,到現在聚少離多時,每次見面裴罄仔細看裴景榮的臉,就會覺得跟記憶中變得不一樣了。
裴景榮也在靜靜看著裴罄,過了一會兒,他說:「你實習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裴罄說:「是。」
裴景榮對他說:「我和你阿姨決定初三回去,我想你能跟我們一起回去。」
「初三?」裴罄輕聲重複這兩個字。今年已經年三十了,年初三也不過再過三天。
裴景榮說:「怎麼?年都過完了你還要一直待在別人家裡?你不回去看看爺爺奶奶,還有你那些同學朋友都不打算見面了?」
裴罄知道裴景榮說得有道理,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回去一趟,之所以會猶豫,無非是因為他有些放心不下還在每天乖乖吃藥的湛微陽。
這時候,樓梯口突然出現一個人,父子兩同時轉頭看去,見到是湛雪晴上來了。
湛雪晴走路聲音很輕,他們都沒有聽到,也是見到人才突然反應過來。
裴景榮輕聲招呼道:「雪晴。」
湛雪晴喚道:「裴叔叔。」
裴罄沒有說話。
湛雪晴站在樓梯口,看著他們沒有離開。
裴景榮大概是覺得不方便繼續說下去,便對裴罄道:「你再好好想一想我剛才的話。」說完,他轉過身沖湛雪晴點點頭,朝著樓梯方向走去。
等到他離開,裴罄轉身打算回房間。
湛微陽貼在門背後,清楚地聽到他碰了一下門把手,嚇了一跳像只兔子似的蹦回床上,躺下來裝睡。
結果裴罄並沒有立刻開門進來,湛雪晴在外面叫住了他。
湛雪晴說:「我媽剛才叫我過了年就跟他們回去。」
裴罄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回去嗎?」
湛雪晴有些詫異,說:「我還以為你不會理我。我當然回去啊,還留這裡幹嘛?」
裴罄點了點頭,說:「你應該回去陪一陪阿姨。」
「哎!」湛雪晴叫住他,「那你回去嗎?」
裴罄說:「我想一想。」
湛雪晴對他說道:「你用不著躲我,我又不會對你怎麼樣。」
裴罄看了一眼房門方向,隔著一堵門,他不知道湛微陽是不是睡著了,不過他猜湛微陽是睡了,隨後轉頭看向湛雪晴,說:「你誤會了。」
湛雪晴愣了愣,「什麼?」
裴罄說:「我沒有躲你。」
湛雪晴看著他突然笑出聲了,說道:「裴罄,你好意思把你的話再說一次嗎?」
裴罄說:「我到這邊來實習,確實是為了避免跟你見面,但我現在沒有在躲你。」
湛雪晴和裴罄讀書的大學原本都在他們所居住的城市,讀書期間兩個人都是平時住校,周末回家。
湛雪晴對裴罄說:「那你就是單純的討厭我?」
裴罄說道:「我不討厭你,你是我妹妹,我為什麼會討厭你?」其實這句話裴罄也不是那麼真心實意,他努力在平時的相處中把湛雪晴當作妹妹對待,但是他們始終不是親生兄妹。他們認識的時候就已經不能算小孩子了,湛雪晴還和湛微光他們不同,她是個女孩子,所以裴罄時刻注意著和她相處的分寸,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從來沒有達到過兄妹的程度。
湛雪晴說:「行吧,我們是兄妹,我想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你才說你跟我絕對不可能?」這句話是湛雪晴一開始就想要問裴罄的,她學校一放假就直接拖著行李箱過來這邊,為的就是把這句話當面問出口,可惜裴罄一直沒有給她機會,她心裡頭永遠都堵著這麼一口氣。
裴罄這時候看著她,態度很認真地回答道:「不是。」
湛雪晴看著他。
裴罄又說了一句:「真的不是,但是對你,我不可以。」
湛雪晴咬了咬嘴唇,像是努力在控制情緒:「是我這個人不可以?如果換成別的人你也許就可以了?」
裴罄說:「是。」
湛雪晴倔強地問他:「哪一點不可以呢?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讓我死心。」
裴罄輕聲道:「你真的想知道?」
湛雪晴點了點頭。
裴罄神情變得嚴肅了一些,他不想讓湛雪晴以為他說的只是一句搪塞的笑話,語氣低沉地對說:「你是女孩子。」
湛雪晴愣住了,她之前有一些猜測,但是她從內心裡不願意接受這種猜測,她反覆告訴自己是自己想太多了,所以現在聽到裴罄的話,整個人還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說道:「你再說一遍?」
裴罄朝她走近,在她面前停下來,微微彎下腰,低聲說道:「我不喜歡女孩子。任何女孩子在我這裡都是不行的。」
湛雪晴看著他,眼睛瞪得有些用力。
裴罄站直身體,輕輕拍一下她肩膀,「所以你還是做我妹妹吧。」
他和湛雪晴糾纏了挺長一段時間,從一開始裴罄就直接拒絕了湛雪晴,但是他說的很委婉,無非就是不想在湛雪晴面前暴露自己的性取向。
直到今天這一刻,裴罄突然覺得無所謂了。
他回憶剛才和裴景榮的對話,他想他總是要離開這個家開始自己的生活,他從青春期就知道自己不喜歡女生,從一開始的懷疑到後來的坦然接受,既然已經打定主意以後要走什麼樣的路,到了現在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
湛雪晴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直到她看見裴罄轉身要離開了,忍不住說了一句:「你不怕我告訴裴叔叔嗎?」
裴罄說:「都可以,你隨意。」
他的爸爸已經在逐漸老去,肩膀雖然依舊寬厚,能承擔的重量卻越來越輕,而他已經成長起來,他自己的那份重量需要自己來擔負了。
他開始變得有底氣,開始能夠決定自己的生活。
說完這句話,裴罄打開房門回去房間。
湛微陽躺在床上,被子拉起來蓋住了半張臉,呼吸聲均勻,的確已經睡著了。
裴罄走到床邊,彎下腰親了親他柔軟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