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帝都療養（一）
老鄉見老鄉，兩眼……，全是迷茫。
張國榕看著眼前的陳柏強，眼睛瞪得老大，感覺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陳柏強穿著一件手工編織的粗線大花毛衣，灰色的長褲，長褲遍布褶皺，很有些臃腫的感覺。
頭髮亂糟糟的，好像半個月沒洗了似的，腳下是一雙藍色的塑料大拖鞋，灰色毛線襪子。
這哪裡還是那個無論走到哪裡都精緻典雅的陳柏強，說是剛到香江的北佬一點不為過。
兩人敲敲門，進屋，陳柏強沒有回頭，顯然他已經習慣了這邊動不動串門的習俗，已經有了別管誰來都寵辱不驚的氣勢。
「旭仔來了啊，阿霏還好吧。沒想到你這麼早就到了，我還以為怎麼也得傍晚才能回來？」陳柏強用慢悠悠的港普問道。
他正背對著入口，沒看到進來的是兩個人，只從當時應門的回答知道是王旭到了。
現在陳柏強對王旭的感覺很熟悉，雖然才來了半個多月，卻已經把王旭看做已經相識多年故交老友了。
加上一些帝都習慣的耳濡目染，陳柏強已經沾染了些帝都市民的特點，比如，懶。王旭進門，他隨口問候，卻連轉身都懶得轉一下。
要知道，他剛來的幾天，幾乎每個前來的客人，他都要殷勤的招待一番，面上帶著標準的好客表情，虛偽的說著不著邊際的客套，讓他感覺真的很辛苦。
直到王旭親自演示這邊人怎麼過日子的給他看，並且帶他去各家鄰居家串門拜訪，看著客人來了，屋裡的人自顧自忙活。
最多回頭沖他們喊一句：「爐子上有開水，茶葉在櫥櫃裡，要喝自己倒。」，然後便是自顧自地繼續了。
陳柏強開始有些不解，但他並不是完全不食人間煙火的貴族，他說到底還是個正常人家出身的，香江比這更擁擠狹小的居住空間他也沒少見。
那邊的人，來了客人也不怎麼招待的，真的沒那個功夫。
所以呢，既然來了，陳柏強就很努力的去適應，就當演一場電影也不錯。
比起香江，這裡的生活並沒有那麼方便，他是個很愛乾淨的人，這裡的衛生條件簡直了。
別說洗澡，刷牙都得去院子裡，一群人臉對臉，滿嘴白沫的互相打招呼，又滑稽，又悲涼，但又偏偏帶著那麼點溫暖。
他本就是個敏感的人，對於這種隱藏於市井之中的細微情感完全能夠體悟與把握。
香江的底層生活他並沒有體驗過，但是他也知道，香江和這裡不一樣，因為香江的底層生活和各種幫派糾纏得太深了，完全沒有這邊大雜院裡的平和。
而且從工作上來看，這裡有級別挺高的歌舞團領導，有完全沒工作的困難戶老太太，有環衛工人，有中學教師，有政府工作人員，也有待業青年。
這可不是三教九流能夠形容與描述的，而是真有一種無論高低貴賤，齊聚一堂的感覺的。
在香江，你是看不到掃地阿姨和公司高管住隔壁的情況的，但在這裡卻不是什麼新鮮事。
隔壁的李叔按照香江的比照來看，怎麼也相當於一個公司中層，但是內院的幾戶人家，那就是最普通的工人。
他們就住前後院，房子大小也差不多，照說按照四合院的規制，內院才更高檔一些，可偏偏內院住的卻是底層。
他當然不知道當年雜院當年分配時的混亂，那些工人和李叔連工作單位都不一致，各單位那是能掙一套是一套。
哪還有什麼前後院的講究啊，再加上私搭亂建的各種棚子廚房之類的，這種地方現在統一就一個名稱，大雜院。
這些人的吃穿用度有些差別，但卻沒讓人感覺到溝壑壁壘，彼此之間反而很是熟悉，似乎身份真的變得很模糊。
陳柏強就這麼看著，學著，觀察著，同時卻也在適應著，改變著。過了十來天，他突然覺得，也許這樣，也很不錯。
所以，當王旭二人進來的時候，看到的陳柏強正在通那個屋子正中央的煤爐子。
一根火筷子上上下下的，動作頗為嫻熟。直到幾個煤眼都通透了之後，陳柏強才認真的看了看火苗的情況。
火苗往上竄了竄，這是火已經恢復的表現，於是他又用火筷子挑起火蓋子蓋上，又捅了捅下面火門，把它稍微關小了一點，再把旁邊的水壺重新坐在上面。
一套流程不說行雲流水，至少也是駕輕就熟，手拿把攥。
「你這夠熟練的啊，學的真快，我小時候光折騰這個煤爐子都沒少燙著自己。」王旭看著陳柏強的動作頗為感慨。
摘下手套，順手掛在煤爐旁邊的小杆子上，又在煙囪上捂了捂手，
「我比你聰明啊。」陳柏強笑著和王旭開了個玩笑，轉過身，這才注意到還站在門口發呆的張國榕。
「Leslie，你怎麼過來了。」陳柏強雙眼放光，老友相見，他瞬間丟掉了帝都的風格，直接換回了粵語，張開雙臂，向著張國榕迎了過去。
「好久不見，Danny，聽說你這次病的挺重的，旭仔說你在這裡休養，我當然要來看你啊，病好些沒？」張國榕緊緊的擁抱了一下陳柏強。
「好多了，最近心情都好了許多。」陳柏強今天的笑容格外燦爛，好友專程過來看他，他怎麼不心懷大暢。
「你最近感覺怎麼樣，怎麼？」張國榕鬆開擁抱，看著眼前陳柏強的衣著，卻有些欲言又止。
「我的衣服？呵呵，帝都冷，這裡光靠個煤爐子取暖還是差點。
所以下面就穿了毛褲，結果我帶來的褲子就顯得太小了。
毛衣毛褲都是後院的大哥送的，他看我帶來的衣服太薄，就把他媳婦給他織的毛衣毛褲送我了，他媳婦還和她吵了一架，我這裡都聽見了，哈哈。」
陳柏強穿這個毛衣稍微有些大，後院那位是鍋爐工，人高馬大的，為人卻頗為仗義，有點愛窮大方，他媳婦沒少為此和他吵架。
不過，陳柏強肯定不會白拿的，他出手，回禮自然很是厚重，自此彼此反而熟悉熱絡了起來。
穎姐為陳柏強準備了不少的禮物，既不會太奢侈，又能拉近關係的那些，比如一些香江的糖果，巧克力，絲巾，手錶，護膚品之類的東西。
其實都是友誼商店買的，來的時候挺倉促，根本沒想到還要買這些，但也沒關係，反正都是普通市民挺稀罕的玩意。
——
（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