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晚膳時分,掌珠抱起崽崽去往膳堂,完全沒管坐在屋裡優哉游哉的帝王。

  蕭硯夕等了一會兒,見沒人來請他,哼笑一聲,站起身,兀自去往膳堂。腦海里不停盤桓著張懷喜的話——

  哄女人要放低身段。

  膳堂內,掌珠拿著勺子,正在餵崽崽吃魚肉泥。

  崽崽瞧見父皇,推開勺子,「唔」一聲,像個小大人,在招呼客人入座。

  蕭硯夕覺得自己的崽太懂事,忍不住撥弄撥弄他的小下巴。

  崽崽被掌珠養的很胖,小下巴肉肉的,特別討喜。蕭硯夕坐在一旁,從女人懷裡抱過崽崽,放在腿上,「父皇餵。」

  「唔——」崽崽指著面前的鮁魚餃子,口水流出來了。

  蕭硯夕夾起餃子就往崽崽嘴邊送,被掌珠擋住。

  「七個月,還不能吃。」

  這句話,崽崽聽懂了,小臉一皺,淚眼汪汪盯著父親。

  蕭硯夕看向掌珠,「吃一口也不行?」

  「不行。」

  崽崽更委屈了,小嘴一咧,指指餃子,又指指娘親。

  蕭硯夕親了他一口,把一盤餃子推遠,扯過魚肉泥,剜了一勺,「咱還太小,先吃這個。」

  崽崽推開勺子,指著餃子,「爹。」

  這一聲,酥了男人的心。蕭硯夕夾起一隻餃子,放進碗裡,用筷子搗成泥,一邊擅作主張,一邊不走心地詢問,「吃一口,總成吧。」

  掌珠伸手夾住崽崽腋下,作勢要抱回來,可崽崽拽著父親衣襟,說什麼也不下來。

  蕭硯夕護著兒子後背,伸出長腿,將掌珠連同她的凳子挪遠,「吃一口,沒什麼大不了的。」

  「嗯!」崽崽點頭如搗蒜。

  小傢伙還會「嗯」了?

  掌珠心裡有氣,端起飯碗,自顧自吃起來,不再理會父子倆。

  蕭硯夕餵兒子吃了一小口,真的是一小口,也就花生粒大小,敷衍至極。

  崽崽吧唧吧唧嘴,啥味道也沒嘗出來。

  蕭硯夕略帶壞笑,「不能再吃了,再吃晚上就沒奶喝了。」

  末了,還涼嗖嗖地加了一句:「沒奶喝的孩子,多可憐。」

  崽崽眨巴大眼睛,盯著父親的下巴,抬起肉乎乎的小手一指,「嗯——」

  蕭硯夕低頭,不懂兒子在指什麼,勾唇道:「乖寶也覺得,是不?」

  「嗯——」崽崽發著氣音。

  蕭硯子「嘖」一聲,瞥向掌珠,「兒子你是帶不走的,要走,你自個兒走。」

  掌珠想把魚丸湯,揚他臉上。

  「噗——」

  一聲不該出現在膳食間的聲音,突兀地發出。

  蕭硯夕皺眉,「什麼味?」

  掌珠淡定地夾起湯里的丸子,放進碗裡,「寶寶可能拉了。」

  「......」

  「陛下不是喜歡帶孩子麼,自個兒去換尿褲吧。」

  「......」

  蕭硯夕把崽崽放在掌珠懷裡,「朕不擅長,還是你來吧。」

  崽崽的一隻小胖手還拽著他的衣袂。蕭硯夕掐開兒子的手,「乖寶,你娘想你了,讓你娘抱抱。」

  掌珠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放下筷箸,抱起崽崽去往正房。

  蕭硯夕舒口氣,覺得自己的容忍度越來越高了,擱在以前,誰敢在他面前放臭屁,定是要打板子的,何況是拉臭臭。

  自己的崽,憋氣也要忍著。

  他站起身,也跟著走進正房,看掌珠熟練地給兒子換尿褲,畫面溫馨愜意,除了味道不太好聞。

  換好尿褲,掌珠杏眸一轉,將換下來的尿褲扔向男人,「拿出去,放木盆里。」

  蕭硯夕下意識地,一個閃身,眼睜睜看著尿褲落在地上。

  掌珠睨一眼,抱起崽崽,親親他的臉蛋,「你父皇嫌你臭,以後,你也嫌棄他。」

  崽崽伸長脖子,看著地上的尿褲,指了指,「嗯——」

  蕭硯夕眉梢一抽,嗯什麼嗯,讓他撿尿褲,是絕不可能的。他是誰?九五至尊,會撿尿褲?

  「嗯——」崽崽還在指揮。

  蕭硯夕當沒看見,逕自走到母子面前,沖崽崽拍手,「來,爹抱。」

  不比掌珠,崽崽極為好糊弄,伸出兩隻藕臂,嘴裡嘟嘟囔囔。

  蕭硯夕從掌珠懷裡搶過孩子,努努下巴,「去收拾。」

  忍無可忍,掌珠踩他一腳,還碾了碾。

  蕭硯夕「嘶」一聲,單手抱娃,用另一隻手狠狠拍了女人後面一下。

  掌珠小臉殷紅,狠狠踢了他腿彎一腳。

  蕭硯夕懶得跟她一般見識,看崽崽精神頭不錯,拿過素衣架上的羊羔絨斗篷,就往孩子身上罩,「走,父皇帶你看舞獅去。」

  想一出是一出,完全不管孩子是否要休息了。掌珠攔住他,「寶寶該睡了。」

  小崽崽適時打個哈欠,是真的困了。

  蕭硯夕不知小孩子這麼愛犯困,跟小老頭似的,嘖一聲,走到嬰兒床前,將他放下,拿起撥浪鼓逗他。

  越逗崽子,崽子越興奮。

  掌珠無語,推開他,為孩子蓋好被子,彎腰貼近孩子的臉,輕聲哄著。沒一會兒,崽崽就睡著了。

  屋裡陷入靜謐,掌珠看向男人,「時候不早了,陛下該回宮了。」

  怕他賴著不走,又道:「耽誤這麼久,奏摺又該堆成山了,陛下快回去吧。」

  蕭硯夕哪會不知她心中的伎倆,靠在嬰兒床前,抬手捋她額前碎發,「不急,朕再待會兒。」

  今兒他是來吃她的,豈會輕易離開。

  掌珠看他眼底灼灼,起了防備,兀自往外走,「餃子要涼了,我去用膳了。」

  倏地,腰間一緊,她被男人攬了回來,鼻尖磕在他胸膛,生疼生疼的。

  她捂住鼻子抬頭,迎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蕭硯夕掐住她的腰,不讓她逃竄。俯身靠近她耳畔,誘.哄道:「真這麼心狠,不給朕一點甜頭?」

  掌珠推不開他,索性閉上眼,不想看他的狗模樣。

  盯著兩片緊閉的紅唇,蕭硯夕咽下喉結,輕笑道:「不吱聲,朕當你默許了。」

  然後,不等她拒絕,大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傾覆而下,軋轉她的唇。

  掌珠驚恐地睜開杏眼,看著眼前放大的俊顏,抬手推他胸膛。

  蕭硯夕真的素了太久,撬開她的唇,攻城略地。

  兩人不是沒吻過,可這般冗長的吻,還是頭一次。

  他唇上有茶葉的清香,是碧螺春的味道。

  蕭硯夕側過面龐,啄她的耳垂,「珠珠,可以嗎?」

  掌珠不是沒有感覺,相反,靈魂本能地想要解渴。可她理智尚在,不想與之沉淪,最終換來人老珠黃,心鎖宮闈,卻無鑰匙可解鎖。

  他不愛她,她一直知道。

  前世今生,他迷戀的,只是她的好皮囊。

  在她思忖間,男人已經打橫抱起她,壓在了榻上。薄唇覆下,去尋她的唇。

  掌珠偏頭,男人的吻落在她臉頰。

  蕭硯夕撐起上半身,捏住她下巴,迫使她面對自己。無論心境如何變化,在這事兒上,他霸道強勢慣了,不允許她拒絕。

  無奈之下,掌珠再次嘗到了碧螺春的味道。雙腿小幅度蹬著,蹬亂了榻上的絨毯,蹬掉了一旁的軟枕。

  靜謐中,暗流潺潺。

  嬰兒床上,小崽崽翻個身,肚子硌到了布老虎,嗚嗚兩聲。

  掌珠聽見動靜,推開男人,「寶寶醒了。」

  男人扣住她的手腕,「沒醒。」

  果然,小傢伙只是「嗚嗚」兩聲,趴在床上繼續睡。

  「我怕寶寶窒息!」掌珠青絲凌亂,美的勾魂攝魄,嘴裡卻說出煞風景的話,「窒息了怎麼辦?!」

  蕭硯夕磨磨牙,忍著火氣鬆開嬌嬌人兒,倒在一旁捏眉骨。

  掌珠如獲大赦,趿拉上繡鞋下了榻,來到嬰兒床前。誰知,小崽崽自個兒翻個身,仰躺回來。

  掌珠鬆口氣,彎腰摸摸兒子的頭,為他蓋上小毯子。她不敢離開嬰兒床。似乎,崽崽是她的救命稻草,也是阻擋男人的盾牌。

  此時此刻,她深覺,在權勢面前,她毫無抵禦之力。心裡忽然生出頹廢感,雙手握住嬰兒床的橫欄,坐在地上。

  蕭硯夕斜睨到她的舉動,坐起身,蹙眉道:「地上不涼?」

  掌珠雙手捂臉,啞聲道:「求陛下放過我吧,我真的累了,不想留在這裡,我想爹娘了。」

  是真的身心俱疲。自從遇見他,她的生活發生了變化,即便不是每日擔驚受怕,也是處在提心弔膽的邊緣。同床共枕時,沒有一晚睡得安穩,生怕他突然變臉。

  蕭硯夕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道:「起來。」

  掌珠像是沒聽見,坐著不動,陷入自己的思緒,不願意交流。

  男人不滿,蹲在她面前,緩緩抬起手,一下下撫著她的長髮,說出的話卻冷酷無情,「你若不想要寶寶了,可以離開,朕不攔著你。」

  她怎麼可能不要寶寶!

  掌珠心中悲戚,捲縮一團,雙臂環住膝蓋,咬唇壓抑著上涌的淚水。

  看她無助的樣子,蕭硯夕腦海里沉睡的種子破土而出,帶著穿透歲月阻隔的力量,直擊他的心頭。

  眼前憑空出現一座墳,墳前的白髮老人孤獨飄零,一個人默默吹簫。

  墓碑上的名字赫然呈現眼前,又是那行「吾愛,掌珠」。

  蕭硯夕忽然眼前發暈,抬手按住眉心,甩了甩頭,眼前的畫面隨之消弭。再看掌珠時,眼中多了一份審視,「你上一世,逝於朕前頭?」

  掌珠一愣,點點頭,「我離開京城後,一直在尋找寶寶,三年後鬱結而亡,期間,並未見過你。」

  二十出頭,花樣年華,卻因遺憾,鬱鬱而終。

  多麼悽慘悲涼。

  蕭硯夕忽然自責,將不安的她攬入懷裡,緊緊抱住,「掌珠,若你願意,給朕一次彌補前世的機會,朕以輪迴起誓,許你今生安穩,如若食言,來世孤燈永伴。」

  掌珠僵住身子,喃喃道:「誓言太重,掌珠承受不起,望陛下莫要輕言兒戲。」

  蕭硯夕緘默不語,收緊手臂,抱住嬌弱的人兒。若她不信承諾,不給機會,就只能死皮賴臉耗下去了。

  總有一天,他會記起前世,然後雙倍地償還於她。

  蕭硯夕說在心裡。

  而他與她皆不知的是,前一世,在掌珠出宮尋子時,身後就跟了數名暗衛,一路保護。掌珠病逝那天,蕭硯夕就站在草屋外。在掌珠徹底閉眼前,始終沒有勇氣走進去。而在掌珠逝去的第十年,他終於從一對老兩口的家裡,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兒子。

  前塵往事,隨著帝王的逝去而被封存,就不知,何時才能重啟。

  屋內靜悄悄的,兩人相顧無言。一個不願打開心扉,一個徘徊心門之外,久久沒有搭上一句話。直到嬰兒床上的小傢伙趴在欄杆上,好奇地盯著爹娘看,「吖?」

  聽見動靜,兩人齊齊站起身,爭先要抱崽崽。

  面對爹娘同時伸出來的手,崽崽咧嘴選擇了娘親。

  掌珠抱起他,拋卻煩心事,溫柔地問:「寶寶醒了?」

  「嗯!」

  掌珠又問:「還困嘛?」

  「不~」

  歪打正著,小崽崽回應了兩聲。

  蕭硯夕覺得自己的崽太聰慧了,從女人手裡抱過孩子,扛在脖子上,「走,父皇帶你去街上看舞獅。」

  因為剛睡醒,孩子小臉紅撲撲的,哪受的得了外面的寒風?掌珠不答應。

  蕭硯夕拉著兒子的雙手,讓他抱住自己的頭,散漫道,「朕向來一言九鼎,承諾的事,必會兌現。」

  意思就是,不去也得去。

  崽崽抱著父親的頭,捯飭兩條小短腿,「吖——」

  蕭硯夕明白了,崽崽是想去。於是再次扯過羊羔絨斗篷,罩住兒子,大步走向門外。

  掌珠擔心孩子,不得不跟上。

  侍衛們排成兩排,跟在帝王身後,那陣仗,別提多惹眼。

  蕭硯夕側眸,「閃一邊去。」

  侍衛們立馬遁地,悄悄保護。誰能想像,矜貴疏冷的帝王,還有這樣的一面。

  *

  東街開了一家麵館,請了江湖雜耍的戲班。戲班輪流表演著胸膛碎大石、硬氣功-吞刀、走鋼絲,還有舞獅。

  崽崽哪裡見過這些,瞪大眼睛,聚精會神瞧著。看見武師噴火,驚訝地撐圓小嘴,十根手指頭不停扒拉著父親的發冠。

  蕭硯夕怕他尿自己脖頸里,把他抱下來,抱在臂彎,指著噴火的武師,破滅孩子的幻想,「假的。」

  崽崽不懂,指著躺在長椅上,準備碎大石的人,「吖——」

  蕭硯夕點點頭,「也是假的。」

  掌珠:「......」

  崽崽看看爹爹,又看看娘親,完全懵了。

  「砰!」

  表演者掄起錘子,砸在同伴胸口,大石頭應聲而碎。

  瞧熱鬧的百姓們起鬨喝彩,「好,再來一次!」

  打雜的夥計拿著銅盆,輪番走一遍,「爺們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銅板霹靂吧啦落入銅盆里。

  等夥計來到蕭硯夕面前,笑道:「大爺,賞口酒錢?」

  沒等蕭硯夕開口,崽崽伸出手,從銅盆里抓了一把銅錢,遞給娘親,「誒——」

  掌珠:「......」

  夥計懵逼了,「喂,小鬼,不能拿啊。」

  本要翹起唇角的蕭硯夕冷臉,「叫誰小鬼呢?」

  看對方衣冠楚楚,身側的女子嬌美如花,定是哪戶有錢人家的少爺,夥計不敢招惹,撓撓頭,「大爺,小的嘴瓢,但道理是真的,您家寶貝不能拿我們的辛苦錢啊。」

  蕭硯夕看向懷裡的崽崽,「乖寶,還回去。」

  崽崽低頭玩手裡的銅錢,沒有要還的意思。

  蕭硯夕單手抱他,另一隻手摸向錢袋,空空如也......

  貴人出街,基本不會自帶錢袋......

  這就尷尬了。

  他看向掌珠,不自然地道:「給錠銀子。」

  一錠銀子十兩,夥計立馬亮了雙眼,目光炯炯地盯著掌珠。

  掌珠白了蕭硯夕一眼,哪來十兩銀子?

  再說,就是有,也不能給那麼多,當她是養尊處優的淑妃娘娘啊?

  她是獨自撫養孩子,含辛茹苦的單身母親!

  但錢兩還是要給的。她摸向腰間,亦是空空如也......

  兩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窺見了「尷尬至極」。

  掌珠低頭,小聲道:「侍衛呢?」

  肯定帶銀子吧。

  蕭硯夕隨意一掃,侍衛們紛紛低下頭。

  誰特麼也沒帶銀子。

  這讓帝王如何收場?

  夥計連同百姓們,紛紛看過來,都等著富貴人家亮出來的十兩紋銀。

  然而,一個子兒也掏不出來。

  無奈之下,掌珠去掰崽崽手裡的銅錢,「乖,咱不要啊。」

  像是被搶了心愛的布老虎,崽崽咧嘴要哭。

  蕭硯夕一把捂住兒子的嘴,在這裡哭,不占理兒,還丟人。

  手裡的銅板,被母親一枚一枚搶走。崽崽傷心極了,淚豆子染濕父親的手。

  幾人狼狽地離開。

  錢袋被偷,掌珠要去報官。侍衛長嘆道:「人海茫茫,即便報官,也難找回。」

  蕭硯夕抱著崽崽走在前面,根本沒打算報官。堂堂九五至尊,會丟錢袋子?

  那多有損他的高大形象。

  要找,也是讓三廠一衛秘密去找。

  哪個不長眼的小賊,敢偷他們的東西?!

  逮到非要扒了皮不可。

  此刻,偷了錢袋的小賊正在麵館二樓吃吃喝喝。

  這時,一身翠色長裙的季知意,懷裡抱著貓,坐在小賊對面,笑看著他。

  小賊戒備心起,指了指一旁的桌子,「這張桌子爺包了,另請吧。」

  季知意歪頭,「我剛看你偷人錢袋了。」

  小賊做賊心虛,握著筷箸一拍桌面,「血口噴人!」

  「喵!」

  季知意懷裡的貓突然跳到桌上,張牙舞爪撓向小賊。

  小賊嚇了一跳,抄起面碗,就要往貓腦袋上扣,貓咪極凶,一躍而起,抓花了小賊的臉。

  小賊捂臉嚎叫,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季知意從他腰間拽下錢袋,在手裡顛了顛,沒什麼分量,充其量,裝了幾兩散銀。隨即看向小賊,「你也不打聽打聽他們是誰,就敢盜竊?」

  她今日出來買貓,恰好遇見帝王和掌珠,本想上前打招呼,卻瞧見小賊偷錢袋的一幕。俠女之魂熊熊燃燒,想要獨當一面,便沒有驚動掌珠他們,默默跟上小賊,進了麵館。

  小賊惱羞成怒,擼起袖子就要揍人。季知意哪裡是好惹的,剛要展現俠女風範,卻被一人捷足先登。

  宋辰昭扼住小賊手腕,將人撂倒,轉眸吩咐宋府扈從,「帶去見官。」

  扈從架起小賊,離開麵館。

  季知意見到來人,抱起貓咪就要溜,被宋辰昭拽住脖領,「躲我多久了,我們談談。」

  「我還有事呢。」季知意扯開他的手,顛顛錢袋,「我得給淑妃娘娘送錢袋去。」

  「那一起吧。」宋辰昭揚揚下巴,「帶路。」

  季知意搖頭如撥浪鼓,「你去不合適,再說,你很閒?」

  宋辰昭懶得再僵持,抓起她的手腕,「路上說。」

  「喂喂喂,男女授受不親。」季知道甩開他的手,緊緊抱著貓咪,一副戒備的模樣。

  宋辰昭抿唇,深深凝她一眼,轉身離開。

  等人下了旋梯,季知意趴在窗前向下瞧,見男人挺拔的背影沒入人群,才抱著貓咪下了樓。

  她在路上買了幾袋點心,晃悠晃悠去往掌珠所住的私宅。

  掌珠看著晃動錢袋的姑娘,失笑道:「季小六就是牛。」

  「那是。」季知意把錢袋扔給她,「寶寶呢?」

  「睡了。」

  季知意嘟嘴,「真不巧,還想捏他的胖臉蛋子呢。」

  「睡不了多久就會醒。」

  「那行,我等等。」季知意抱著貓咪走進屋,見到坐在榻上沏茶的男人,腳跟一軟,「...陛下。」

  還以為他離開了呢。

  季知意腹誹,走過去行禮。

  蕭硯夕靠在軟枕上,瞥她一眼,見她懷裡窩著一隻長毛貓,隨口問道:「撿的?」

  季知意拎著貓後頸,湊近給他瞧,「這品相,若是撿來的,我一會兒出門就能撿個如意郎君。」

  提起如意郎君,蕭硯夕哼笑,季氏族人為家裡的六姑娘可沒少操心,偏偏,六姑娘不上心啊。

  「想要什麼樣的如意郎君?朕給你尋摸一番。」

  季知意眼睛一亮,放下貓,搬個繡墩坐在榻前,小嘴開始倒豆子。

  掌珠端來茶點,坐在炕幾另外一頭,聽著季知意的擇婿標準,腦海里自動聯想到宋家二哥的臉,「季小六,你確定自己說的不是宋二哥嗎?」

  季知意仔細想了想,驚悚地擺手,「不是不是,我可不喜歡那樣的。」

  蕭硯夕懶懶問:「那樣是哪樣?」

  「冷冰冰的,跟冰塊似的。」

  蕭硯夕有點好笑,以宋辰昭的條件,什麼樣的妻子娶不到,偏偏看上自己這個一根筋的小表妹。

  還真是一物降一物。

  「宋卿年紀輕輕,官至御史台少丞,前途無量,嫁給他不虧。」

  季知道搖頭,苦惱道:「我把他當哥哥。」

  想到跟哥哥同床共枕,季知意渾身哆嗦。

  蕭硯夕向來不關心別人的私事,但身為帝王,多少要關心一下臣子的家室,「據朕所知,宋卿潔身自好,連個通房都沒有,這樣的男子不多了。」

  季知意隨口說道:「那是宋家家教森嚴,宋大哥也是如此,是吧,掌珠?」

  掌珠剛要點頭,想到什麼,愣是沒有回應。

  「你想嫁宋屹安?」蕭硯夕挑眉,笑的意味深長,「也行,朕明日就下旨,給你們賜婚。」

  「我不想!」季知道站起來,倒退幾步,使勁兒擺手,「我不想,我可不想!」

  一不小心,她踩到了貓尾巴。貓咪彈跳起來,幾步躍到嬰兒床前。聞到嬰兒的味道,繞著床來迴轉,想要跳上去,試了幾次沒成功。

  這時,小崽崽剛好醒來,趴在床邊,好奇地盯著地上的貓,「吖——」

  聽見幼崽的聲音,掌珠快步走過去,溫柔笑道:「寶寶醒了,看看誰來看你了。」

  崽崽指著地上的貓咪,「吖——」

  掌珠抱起他,蹲在地上,摸了摸貓咪的頭,「這是貓,是一種小動物。」

  崽崽嘬著手指,一直盯著貓咪看。

  貓咪在地上翻個身,似在取悅崽崽。

  崽崽咧嘴笑,發出「呼呼」的聲音。

  季知意走過來,掐住崽崽的胖臉蛋,「乖寶寶,姑姑抱。」

  坐在榻上的蕭硯夕閒閒道:「季小六,不許掐他。」

  季知意趕忙改掐為戳,不停戳崽崽的臉蛋,「太可愛了。」

  掌珠打趣,「喜歡的話,自己生一個。」

  「......」季知意瞪她,「人家還沒嫁人呢。」

  聞言,掌珠一愣,說起來,她也未曾嫁人,就生了孩子。

  發覺自己說錯話,季知意咬了咬舌尖,小聲道:「珠珠......」

  掌珠笑著搖搖頭,抱著崽崽站起來,問道:「讓姑姑抱抱,好嗎?」

  崽崽來者不拒,伸出兩條胖藕臂。

  季知意笑著抱過來,因府上幾位兄長都已成親生子,她對抱孩子駕輕就熟。

  這時,貓咪躥上她的腿,一點點向上,伸出貓爪去夠崽崽的腳。貓咪對幼崽極為溫柔,碰了一下就縮了爪子。

  崽崽腳底癢了一下,嘻嘻笑起來。

  季知意覺得小崽崽可愛的不行,有一瞬間,真的動了嫁人生子的念頭。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的畫面是,自己窩在宋辰昭的懷裡......

  她甩甩頭,覺得太過羞赧。

  深夜,掌珠非要留季知意過夜,季知意也想,可瞧著帝王陰冷冷的樣子,膽兒慫了,「我還是回私塾吧。」

  蕭硯夕立即給她台階下,「來人,送季六姑娘回去。」

  暗衛現身,「諾。」

  送走季知意,掌珠站在大門口吹風,久久不願進去。

  可出乎意料,蕭硯夕沒有留宿的打算,跟兒子玩了一會兒,起身走向門口,攬住她的腰,親了一下她額頭,「記得上門閂,朕回宮了。」

  掌珠愣在。

  蕭硯夕略帶壞笑,故意啞著嗓音問:「怎麼,想讓朕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