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此話當真?」
馮茜倏地從座椅上站起來,指甲不自覺扣入扶手。
「回馮姑娘,奴婢看得清清楚楚。」一個圓盤臉丫鬟湊近了,說,「奴婢去菲葭院送東西的時候,親眼看到唐姑娘乾嘔。嘔了半天什麼都沒吐出來,屋裡還放著酸梅。」
丫鬟說著在肚子上比了一下,含糊道:「這不是有了,還能是什麼?」
馮茜站在地上,臉色變來變去。她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慢慢坐回座位。
唐師師竟然懷孕了?難怪她這段時間閉門不出,原來是想瞞著眾人。若她有孕,那孩子的父親是誰呢?
靖王?世子?還是不知何處的野男人?
馮茜憑著直覺排除掉後兩項,以唐師師的心氣,她絕不甘心委身無名無姓的野男人。世子倒也有可能,可馮茜莫名覺得不是。
說不上緣由,但馮茜就是敢確定。唐師師嘴上說不敢高攀王爺,行動上看起來也在積極爭取世子,但這偏偏是唐師師的高明之處。女人無意,才是最大的有意。對付趙承鈞這種男人,若挑明了直接追求,他必不屑一顧。唯有欲擒故縱,不斷挑起趙承鈞的興致,又頻頻在他面前提起其他男人,讓他吃醋,讓他征服欲爆棚,才能折服此人。
唐師師顯然是其中高手。可笑她還和馮茜說無意于靖王,其實馮茜第一天就看穿了。若真是無意,為什麼她看靖王的目光格外明亮?為什麼世子和王爺同處一室的時候,她的視線也更多落在王爺身上?
這個心機婊,都是千年的狐狸,擱這兒騙誰呢。
馮茜擰著眉尖仔細復盤,對了,她給唐師師下藥那天,正趕上靖王出征。莫非唐師師運氣這麼好,剛好趕在靖王出征之前跑回王府?
先前的疑惑迎刃而解,馮茜本來還奇怪唐師師是怎麼解藥的呢,誰知這個女人竟然心機至斯,將計就計攀上了靖王!馮茜想到這裡氣得心口疼,圓臉丫鬟見馮茜臉色變來變去,連忙問:「馮姑娘,您怎麼了?」
馮茜馬上回神,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說:「我太過吃驚,走神了。你什麼時候發現唐師師孕吐的?」
「就昨天。」圓臉丫鬟諂媚道,「我記得馮姑娘的好,一得知消息就趕快來通知姑娘了。馮姑娘,如今王爺不在王府,莫非,這是世子的?」
馮茜滴水不漏地笑著,說道:「這誰知道呢?這種事情我等無法
定奪,必然要稟告給世子和世子妃才好。口>知道是你泄密。」論好壞,都不會牽連到你身上,唐師師那邊也不會知道是你泄密。」
馮茜說著,把一個沉甸甸的何2推到墨百方變指不定什麼時喜,她不敢摻和主子們的鬥爭,後院風雲瞬息萬變,指不定什麼時
候誰就得寵了,到時候,安古文「白然重好不過。不想出面,馮茜願意幫她保守秘密,自然再好不過。
圓臉丫鬟趕緊將荷包扒到旦二人=表雙全平安一生。」姑娘。馮姑娘真是大好人,日後定會福壽雙全,平安一生。」
馮茜慢慢笑著,說:「這是你應得的。以後若有什麼消息,記得來告訴我,賞賜只多不少。」
「哎,奴婢省得了!」
馮茜笑著目送圓臉丫鬟離開。等丫鬟走出視線後,馮茜立刻收回所有的笑容,嗤道︰「貪財短視的蠢貨。不過,這個蠢貨倒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馮茜慢慢走到窗邊,將一支紅艷的鳳仙花折斷,一點一點掐碎,鮮紅的汁液滴滴答答從她指尖流下:「太招搖的東西,是不配好好活著的。你沒我聰明,沒我多慧,也沒我心智堅韌。除了臉,你無一處勝於我,憑什麼是你?」
夏夜難消,太陽已經落山好一會,空氣中還燥熱不散。天空由青藍色慢慢轉成黛藍,朦朧的暮色籠罩著靖王府,樹木蔥蔥,蟲鳴陣陣。
盧雨靠的屋子裡光彩大作,都已經夜幕,盧雨罪特意換了身衣服,還在臉上撲了粉。她捏著帕子,在燈光下搖曳著坐到趙子詢對面:「世子,妾室不知您要來,沒有準備晚膳。世子要吃點什麼嗎?」
「不必了,我已經用過晚膳。」趙子詢看起來完全沒有和盧雨罪敘話的意思,一句廢話不多說,直接進入主題,「聽說前幾日,你在花園裡大動干戈,還要打死唐師師的狐狸?」
今日並非初一十五,趙子詢卻來了她這裡,盧雨靠正暗暗竊喜著,沒想到趙子詢一張口就問其他人。盧雨靠笑容微滯,表情也沉下來:「沒錯。唐師師的狐狸抓傷了奚雲初,我總不能不給個交代。世子每日讀書習武,忙得沒時間踏足後院,怎麼今日想起問狐狸了?」
趙子詢想問的到底是狐狸,還是狐狸的主人?
趙子詢本來就不待見盧雨靠,聽到她這樣說話,心底越發不悅。他想到前段日子聽到的閒話,盡力忍耐著,說:「你是世子妃,要拿出當家主母的氣度,不要抓小失大,只知道盯著雞毛蒜皮。還有奚奚家二小姐已到出閣年紀,若無要緊事,不要成日拉著她來王府。」
趙子詢這話說的很不客氣,盧雨靠陰沉著臉,幾乎又要吵起來。她顧及到夫妻見面一次不容易,勉強忍下,說道:「我並非三歲小兒,自然知道避嫌的道理。世子放心,接下來,我會和奚家保持距離的。」
趙子詢皺眉,盧雨罪總是這樣,明明什麼都不懂,偏要不懂裝懂。就比方這句話,她壓根沒明白趙子詢的意思。
趙子詢暗示她少和奚雲初來往,奚雲初壓根不是王妃人選,現在越親近,將來真相大白的時候就越尷尬。盧雨靠倒好,幫著奚雲初苛待王府中人,趙子詢親自來提點她,盧雨罪還自己腦補,以為王府即將和奚家定親,來往要避嫌。
簡直愚不可耐。
趙子詢懷著氣,他正要說什麼,婆子停在外面傳報︰「世子,世子妃,有人求見。」
趙子詢暫停說話,盧雨罪皺著眉站起來,朝外面問:「這麼晚了,是誰?」
「是馮茜姑娘。她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求見世子和世子妃。」
「馮茜?」盧雨罪眉頭擰得越發緊,「她來做什麼?」
趙子詢注意到馮茜提到了「求見世子」,他眼睛微眯,這樣看來,馮茜是衝著他來的了。趙子詢不動聲色,說:「她不是不識體統的人,她這樣說,興許真的有要緊事。讓她進來吧。」
「是。」
馮茜進屋,低著頭給趙子詢、盧雨罪行禮。許久不見,馮茜還是那副嬌嬌柔柔、弱不禁風的樣子,趙子詢問:「你夜晚前來,所為何事?」
馮茜臉色白哲,幾乎都能透過皮膚看到青色的血管,而她的唇色卻嫣紅嫣紅的,對比之下殊為妖異:「世子,我有一件要緊事舉報。這件事影響茲大,不方便說給其他人聽。」
趙子詢看著馮茜,對左右屬下打手勢,丫鬟和小廝一起退到門外。然而這樣,馮茜還是不肯說。
盧雨靠微微挑眉:「馮姑娘好大的架子,莫非,連我這個世子妃也不能聽?」
「當然不是。」馮茜不想在這種關鍵時刻樹敵,她退讓了一步,說,「世子妃是內院主母,自然聽得。我只是怕這種事污了世子妃的耳朵。」
盧雨罪耐心告罄,不耐煩問:「你到底有什麼事?」
馮茜慢慢抬起頭,鮮紅的嘴唇在燈光下一張一合,紅的像血—樣,讓人心驚。
「世子,世子妃,唐師師懷孕了。」
馮茜說完,屋角燈花砰地一聲爆裂,燭光劇烈搖晃,盧雨罪的手也跟著抖了抖。
過了一會,盧雨罪緊繃到有些變音的聲音響起:「你確定?」
「事關女子名節,我哪敢拿這種事開玩笑。」馮茜淺淡一笑,說道,「是真是假,世子隨我來看一眼便知。」
馮茜話中只說了「世子」,趙子詢越發確定,她是衝著自己來的。
至於為什麼趙子詢大概能猜到,女人的心思總是這樣細碎又針鋒相對,尤其是兩個有姿色的美人。唐師師尚未成婚卻懷了孕,這種醜事,自然要捅到男人面前。
如今趙承鈞不在,這個人選就變成了趙子詢。趙子詢內心有些亂,他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是什麼樣。唐師師懷孕了?是誰的?
他驚訝,詫異,還夾雜著未曾察覺的憤怒。趙子詢沉著臉站起來,冷冷說道:「你若是敢撒謊,本世子絕不饒你。來人,去菲葭院。」
一天中唯有這段時間最舒服,唐師師靠在窗邊刺繡,才繡了幾針,天色就暗了。杜鵑把繡棚搶走,不讓唐師師再耗神。
唐師師這段時間確實做什麼都累,便也由著杜鵑將東西收走。她百無聊賴,不由看向天空,默默算著日子。
七月已經過去—大半,趙承鈞離府已兩個半月了。自然,她肚子裡的孩子,也兩個半月了。
這一點唐師師每每想到就打住,拒絕深想下去。她不敢想這個孩子是去是留,也不敢想接下來怎麼辦。她仿佛一隻可笑的鴕鳥,只要蒙住眼睛,不去看不去想,厄運就不會到來。
唐師師看星星的時候,偶然瞥到外面有亮光。還不等唐師師想明白哪來的燈光,那陣亮光就停到菲葭院門前,氣勢洶洶地推開門。
趙子詢站在最前方,後面跟著盧雨罪、馮茜。唐師師心倏地沉下。
她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唐師師坐在繡凳上,一瞬間手腳冰涼,意識混沌,仿佛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唐師師內心難掩失落,這種感覺出現的時候,唐師師才知道原來她在期待。她以為第一個到來的人會是誰呢?
兼葭院中的丫鬟們被嚇了一跳,杜鵑慌忙跑到門口,道:「給世子、世子妃請安。世子,大晚上的,您怎麼來了?」
趙子詢這番陣仗不小,火光驚動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好奇,偷偷開門查看,趙子詢不顧眾人的探究目光,讓人將萊葭院團團圍住。
杜鵑知道內幕,被眼前的陣仗嚇得不輕:「世子,您這是何意?」
趙子詢完全沒有搭理杜鵑的意思,他冷著臉,問道:「唐師師呢?」
「姑娘身體不舒服,剛剛已經睡了……
趙子詢聽到冷笑:「屋裡還開著燈,就已經睡了?她到底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心裡有鬼呢?」
杜鵑臉色慘白,喏喏道:「世子,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杜鵑。」庭院上方傳來一道柔和的聲音,唐師師聲音不高,但是院中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她身上。
唐師師身上披著淺藍色的披風,不施粉黛,髮髻低垂,清淡的如雨後芙蓉,雪中白梅。唐師師原來皮膚就白,這段日子許久不出門,臉更是清透的如瓷器一般,在夜色中微微發著光。
唐師師銷聲匿跡兩個月,許多人幾乎都要忘了那位冠蓋京華、光芒四射的第一美人。如今唐師師再一次亮相,美人身形清減,神情冷淡,病弱之色沒有絲毫折損她的美貌,反而更添誘惑。
曾經的她宛如咄咄逼人的薔薇,華貴張揚的牡丹,美則美矣,但看著就讓人心生敬畏。然而現在,薔薇折枝,霜打牡丹,更讓人生出採擷的衝動。
唐師師對著滿院子人,沒有絲毫緊張、自怯之色,坦然地由著眾人打量。她手指攏著披風,輕輕和丫鬟們說︰「杜鵑,退下吧。世子是王府的主子,只要世子願意,自然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唐師師這話藏了暗諷,趙子詢像是沒聽到一般,仔細地審視唐師師。她臉色蒼白,肩頸修長,因為衣服寬大,看不出腰身如何。可是憑著在晚風中輕輕蕩漾的衣角,能猜出來她的腰也該是極其纖細的。
若不是有人舉報,實在看不出來她有了身孕。甚至她如今的樣子稍嫌病氣,有些太蒼白了。
趙子詢慢慢走入庭院,昏黃的燈籠照應在他臉上,時明時暗,不辨喜怒:「聽聞你這幾日身體不佳,治了這麼久都不見好,莫非是下人怠慢?」
唐師師微微垂下眼睛,說:「丫鬟們伺候的很好,是我自己不爭氣,總是好不起來。世子大晚上興師動眾,就是為了責問我的丫鬟?」
趙子詢冷笑一聲:「哦?那你的丫鬟可真是忠僕。初五的時候,杜鵑帶著一個男子從西角門出入,一刻鐘後送他離開。唐師師,此事你知不知?」
杜鵑立刻跪下,她正要認罪,唐師師已經淡然地接過話:「我知道。」
「你知道,那就是說,你見過此人?」
唐師師停頓瞬息,又應道:「是。」
「姑娘!」杜鵑緊張地看著唐師師,目光中全是阻攔之意。盧雨罪露出驚喜之色,她掩住唇,陰陽怪氣道:「帶外男進府,還私下見面,唐姑娘,這種事可不是好人家的女兒會做的。」
唐師師這段時間情緒波動極大,她本來心情就不好,聽到盧雨罪的話,她笑了一聲,直接懟道:「我的規矩都是馮嫡嫡教的,世子妃如果覺得馮因嫡教的不好,或者太后娘娘不是好人家,那我這就修書回京,讓世子妃和太后娘娘好生說道說道。」
盧雨靠話被堵住,臉色倏地變黑。宮廷出身簡直是萬能磚,哪裡需要搬哪裡,忠孝仁義規矩道德,樣樣壓死你。偏偏盧雨靠連反駁都不能,她敢說太后娘娘的不是嗎?
顯然不能。就算是趙子詢,碰到太后相關的話題也只能避讓。趙子詢無法深究下去,只能放過那個丫鬟,轉而說:「我派下人去查了,那個男子是江湖游醫,前段時間接了單大買賣。唐師師,那個神秘主顧是不是你?」
「是我。」唐師師已經憋了許久的氣,她現在看見趙家的人就氣不打一處來,撒起火來毫不顧忌,「世子也說了,我病了許久都沒好,我病急亂投醫,請外面的郎中進來看看,犯法了嗎?」
趙子詢皺眉:「放肆,你私自帶外男進府,不止不認錯,還敢以這種口吻和我說話?」
唐師師立刻回嗆道:「對,我不識禮法,不懂規矩。世子最高雅不過了,所以世子的禮,就是深夜帶著―堆人闖入女子閨房,步步緊逼咄咄逼人?」
趙子詢下巴緊繃,嘴唇緊緊抿著。盧雨罪既驚訝又憤怒,斥道:「唐師師,你不要蹬鼻子上臉。世子恩恤,才給你一個辯解的機會,要不然,直接就該拉你去浸豬籠了。」
趙子詢臉色微變,殊為不悅地瞪了盧雨罪一眼。趙子詢壓根沒有想過浸豬籠、沉塘等事,盧雨靠同為女子,卻急吼吼地說出來。
堂堂世子妃能說出這種話,真是丟人現眼。
唐師師的臉色似乎更蒼白了,七月正值盛夏,她卻穿著披風,站在燈光下仿佛隨時都能隨風而去。趙子詢略有些不忍,他冷著臉,厲聲呵斥盧雨罪:「荒唐,這是你該說的話嗎?本世子辦事,輪不到你來插嘴。」
盧雨靠嚇了一跳,她剛才的話確實有些不妥,但合情合理。未婚女子不守婦道,就應該被浸豬籠啊?趙子詢怎麼能在這麼多人面
前呵斥她?
盧雨罪十分委屈,又覺得丟人。但是趙子詢發話,她不敢不聽,只能癟著嘴行禮道:「妾身失態了,請世子息怒。」
劉吉聽說趙子詢帶人將藕葭院圍了起來,他都已經歇下了,又趕緊爬起來,慌忙趕到內院。劉吉一進門,就聽到盧雨靠委委屈屈請罪,趙子詢冷著臉,唐師師遠遠垂著脖頸,丫鬟奴才跪了一地。劉吉知道不對勁,他表情不動,問:「呦,這是怎麼了,世子怎麼生這麼大的氣?」
見是劉吉,趙子詢的臉色多少收斂了些,說:「劉公公。一些小事罷了,不勞煩公公掛念。劉公公向來睡得早,今日怎麼還沒歇息?」
劉吉心說還不是為了你們這些破事。劉吉和和氣氣笑著,說:「聽聞世子有動靜,老奴不放心,就趕過來看看。世子,都這麼晚了,您怎麼在這裡?」
趙子詢淡淡看了唐師師一眼,說:「自然是為了王府安全一事。
初五那日,唐師師曾偷偷接江湖郎中入府。本世子倒想知道,她請郎中來做什麼。」
劉吉嚇了一跳,唐師師請郎中?他成日讓人盯著萊葭院,他怎麼不知道?
然而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劉吉將疑問壓下,露出笑容,一臉瞭然地說道:「原來是這件事。世子有所不知,這位郎中是老奴請的。」
趙子詢挑眉,劉吉請的?這話騙鬼都不信,劉吉好端端的太醫不用,為什麼要捨近求遠,大費周折地去王府外找郎中?在場人都明白劉吉在給唐師師背鍋,這樁事對唐師師來說是出格,但對劉吉來說,那就不算什麼了。
趙子詢明明知道,但拿劉吉沒法。劉吉是趙承鈞身邊的人,多年來在王府根深蒂固,便是趙子詢也沒法輕易撼動。唐師師的罪名被劉吉摘清,趙子詢依然不放鬆,說:「既然唐姑娘不放心自己的身體,那就再診治一次好了。宋太醫,給她診脈。」
一直混跡在人群後的宋太醫緩慢走出來,垂著袖子給趙子詢行禮:「微臣遵命。」
劉吉拿不準趙子詢想做什麼,再者唐師師這段時間消沉的厲害,劉吉不敢管,只能看著干著急。如今讓太醫診治一遍也是好事,於是劉吉袖著手,沒有阻止。
宋太醫逐步走近,唐師師的身體緊繃起來,手也是冰涼一片:「我已經開了藥,不需要外人來診脈。」
「你相信江湖郎中,卻不信太醫院?」趙子詢冷冷嗤了一聲,說,「宋太醫最擅長婦科,由他來診脈,絕不會冤枉了你。」
劉吉皺眉,隱約覺得趙子詢這話很怪。唐師師十分抗拒,可是她再如何掙扎,也還是被丫鬟束縛住,由著宋太醫按上脈搏。唐師師絕望地閉住眼,覺得自己的命運全然脫軌了。
從那個雨天開始,她的人生就被硬生生拽離軌道,意外—環接著一環。她只是想回到從前的日子而已,僅僅是這個願望都不讓她實現。
她的生死,她的家族,她腹中的孩兒,都像是砧板上的魚肉一樣,毫無反抗之力,任由別人審判。
宋太醫只按了一小會,就收回手,說:「唐姑娘的病非比尋常,微臣不敢說。」
見到太醫的表現,趙子詢心底已經有答案了。他臉色冷得驚人,厲聲道:「說!」
「遵命。」宋太醫似乎嘆了口氣,他垂著眼皮,聲音又低又悶,「唐姑娘寒氣入體,需要好生將養。若是尋常倒也無妨,但是現在唐姑娘懷有四十天身孕,正是脆弱的時候,若想保胎,須得小心應對。」
宋太醫的話說完,整個院子戛然而止,如死般寂靜。唐師師也呆住了,她怔松片刻,猛地反應過來:「你說什麼,四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