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字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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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眼下的元朝至正十四年。
後世公元1354年。
文天祥和張世傑這些英雄早已作古七十餘年,而歸順了元朝的官僚地主們則是朱樓綺戶、奴僕成群。
百姓仍是牛馬,苟延殘喘。
殘陽下。
定遠縣一帶。
章誠皺著眉頭,也正觀覽著至正十四年的元朝世界。
作為一名來自後世的華夏人,他也沒想到有一天他竟可以通過意念而在須臾間出現於這個世界,然後又可以在須臾間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
只是,章誠發現他自己只能來到元末明初的世界。
準確說,他來到現在所處世界的起始時間,只能是他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線以後,即至正十四年六月初一以後。
而且兩邊時空的時間流速完全一致。
而眼下是章誠第二次來到這裡,且已經通過定遠縣內的官府告示知道,現在已是至正十四年的六月二十三。
另外,章誠發現他不能帶這個世界的人回現代,也不能帶除自身衣服口袋可以攜帶之小物件以外的東西和武器來這裡,且也不能帶這裡的除衣服口袋能裝的小物件外的大件東西回去。
話轉回來。
章誠只見這元末世界荒蕪得很。
雖是盛夏,卻不見蔥鬱綠意,整個世界如被火燒過一般。
皸裂的大地上,俱是黢黑的骸骨與焦土,和沒了樹皮的枯林,處處瀰漫著死亡的氣息。
章誠沒法喜歡上這裡,只得準備再次回去,回到二十一世紀。
可章誠很快就注意到,左前方枯林里有動靜。
於是,章誠打消了立即回去的想法,而是朝左前方這片枯林走了過來。
沒走多久。
章誠就看見了倆滿手是泥的「怪物」。
這倆豬面象眼的「怪物」,其實是人,年歲上看上去一個是老嫗,另一個則是少年。
這倆人正趴在一剛挖的新溝里,正滿眼警惕的看著他。
章誠知道這倆人是在溝里尋找食物。
因為章誠在上次回去後就查閱了史料,知道眼下的滁州、定遠一帶正在經歷大旱,再加上這一帶又是兵禍與瘟疫肆虐之地,故而已出現人相食的情況。
而且。
章誠還不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因飢餓導致浮腫進而成為史料上所載之「豬面象眼」人。
第一次來到這裡時,他就在附近一地主大寨的寨牆外看見了這樣的人。
雖然這倆豬面象眼人很擔心章誠指責他們不知死者為大之禮,但因為飢餓導致的體力不支,也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章誠,而不能把章誠怎麼樣。
章誠倒是沒有責備,只從口袋裡拿出了隨身帶的肉腸,剝去了肉腸外衣,然後在其中一根肉腸頭端咬了一口,且在咀嚼起來時,將這些肉腸遞到了他們面前。
「吃這個!別挖了!」
兩豬面象眼人愣了一會兒,隨後也明白了這是食物,而忙接了過來,往口裡和泥猛塞猛嚼著。
「您姓王?」
「他叫驢兒,是令郎?」
這倆人里,一自稱「王氏」的老嫗在吃完肉腸,且對章誠磕頭道謝後,他就確認性地問了幾句。
他之所以確認性地問幾句,是因為他這段時間已經回去惡補了這段時間的史料,知道這個時代的朱元璋有個寡嫂姓王,而其子即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原名就叫驢兒。
所以,章誠不得不再次確認一下。
而王氏還沒答話,就因前方官道口走來一隊持矛立旗的甲士而面容失色,且立即帶著驢兒往墳溝里鑽了去。
驢兒也一臉倉皇,恨不能即刻找個地縫而鑽進地里。
古時,匪過如梳,兵過如篦,是亂世的標配,甚至常有兵食人的情況。
故而章誠能理解這倆人為何如此慌張,但他倒是沒有害怕,只正面看向了這支軍隊。
因為他可以隨時憑意念逃離這裡。
所以,眼前這支軍隊真要是來殺他冒功,或者要把他變成軍糧,他可以瞬時離開這裡。
俄然。
章誠就見這支軍隊打著的大旗上寫著一個大大的「朱」字。
「叔叔!」
與此同時。
王氏卻也從墳溝里爬了出來,且拉著驢兒,大張肺腑地喊著。
騎在馬上的闊臉魁梧大漢本來是興奮地盯著章誠這個膚白瘦高的文士在看,而也因這樣的聲音,朝王氏瞅了過來。
這一瞅,魁梧大漢頓時如走了魂一般,定在了馬上。
而這魁梧大漢正是朱元璋,原名朱重八。
沒多久,朱元璋就翻身跳下了馬,推開持矛護駕的兵士,來到章誠、王氏和驢兒這裡,而認真地看著王氏和驢兒好一會兒後才問:
「大嫂?」
「驢兒?」
「你們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朱元璋兩眼一紅,拉著驢兒,頗為心疼地問了起來。
朱元璋素來注重親情。
何況,他父母去世的早,在出家皇覺寺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靠著哥嫂養,自然也就對驢兒和王氏的到來頗為喜悅。
須知。
歷史上,他在《御製紀非錄》中,就如此記載了這段往事:
【元至正甲午,朕帥師滁州,守謙之祖母(大嫂王氏)攜守謙之父(驢兒文正)至,時朕隻身、舉目略無厚薄之親,雖統人眾,於暇中凡有眷屬之思,莫不欷歔而涕泣焉,俄而侄男至……分離數年,擾攘中一見,眷屬復完,其不勝之喜復何言哉!】
這裡的守謙則是朱文正即驢兒的兒子朱守謙。
可以說,朱元璋是個愛恨都很強烈的人,愛時貼心貼肺,恨時毫不手軟。
現在,驢兒和王氏的到來對他而言的確是意外之喜。
這裡。
王氏一雙老眼閃著淚花說:「餓的!一路上跟個野狗一樣,什麼都挖來吃,但也吃不到什麼,就成了這幅樣子。」
「這位是?」
這魁梧大漢又看向了章誠。
章誠便報了家門。
「小叔,就是這位小爺救了咱和咱娘,他給了咱和娘肉腸吃,讓娘有了力氣喊你。」
「至於咱和娘為何出現在這裡,是因為聽說你在這裡發達了,成了郭大帥的公子,咱和娘就想著來投靠伱,因為家裡實在沒吃的了,咱爹也餓死了。」
驢兒這時說了起來。
「大哥餓死了?」
朱元璋不由得一怔,沒有悲傷和驚訝,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打擊。
王氏這裡忙跟著在一旁習以為常地答應道:「是啊,咱和你侄兒來到這裡時,因餓的不行,就指望從剛翻的新土裡刨出來一些吃的,再當一回畜生祭了空空臟腑,好在這位小爺給了咱和你侄兒肉腸吃,才沒再造孽。」
因章誠拿出的肉腸是這兩人平生未見,且衣著不凡,所以王氏和驢兒都喚章誠為爺,亦如這個時代的庶民對士大夫等尊貴人都以爺相稱一樣。
朱元璋瞅了地上的肉腸外衣一眼,就對王氏和驢兒的話深信不疑了,且隨後就對章誠拱手作揖:「承蒙足下救家嫂與舍侄,如救元璋性命,元璋在此謝恩!」
這個時代,淮西一帶,對平輩的人多稱為足下,例如《明太祖實錄》里,就記載朱元璋與費聚的一段對話這樣說:「郭公與足下有舊聞,足下軍艱食,他敵欲來攻,特遣吾相報,能相從,即與俱往,否則,移兵避之。」
所以,朱元璋這時也就對章誠以足下相稱。
章誠則對自己現在見到活的朱元璋這事,內心感到頗為震撼,也就一時怔在原地,沒有立即回應朱元璋。
這讓朱元璋身邊的馮國用等皆眯起了眼。
過了一會兒,章誠才回過神來說:「朱公子不必客氣,這不過是舉手之勞。」
「恩人不挾恩圖報,自是高風亮節,但元璋不能無義,要圖一報答,眼下兵荒馬亂,不知恩人要去何處,元璋願派兵護送,以全救命之恩。」
朱元璋說道。
章誠拱手回道:「我家就在滁州城附近,正要回家去。」
朱元璋頷首:「那就由元璋親自護送恩人一程如何?」
章誠行了禮:「有勞朱公子。」
因朱元璋現在是郭子興的義子,而郭子興現在才是郭部義軍的領袖,所以大家都會在正式場合對朱元璋以公子相稱,甚至當地許多士民也是稱朱元璋為朱公子。
章誠也知道這個,因而也稱呼朱元璋為朱公子。
朱元璋則在接下來,便讓湯和將王氏和驢兒送到一輛運糧的車上,而他自己則讓了一匹馬給章誠,與本就會騎馬的章誠並轡而行。
在行進途中,朱元璋主動問道:「恩人一看就是大家出身,想必是飽讀詩書之人?」
「飽讀詩書不敢當,倒是略識幾個字。」
章誠笑著回了一句。
朱元璋又道:「都說讀書人多懷天下之志,不知恩人認為元璋當如何才能結束這亂世?」
章誠因朱元璋這麼問,就瞅了一眼遠處的屍骸餓殍,心想自己雖然不屬於這世界,但若是讓這世界的亂象早點結束,也算是在做一件好事,便隨口而說道:「公子既然如此問,那鄙人便有九字箴言贈予公子,還請公子自己斟酌。」
朱元璋忙於馬上拱手:「倒要請教。」
馮國用等朱元璋隨行人也因為聽章誠說有平定亂世的「九字箴言」而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章誠這時便看著落日,於馬鞍緩緩上言道:
「高築牆。」
「廣積糧。」
「緩稱王。」
「照此而行,將來結束亂世必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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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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