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陰謀的餘波

  沒幾天,李泰便親自送著今年的稅賦前往長安。Google搜索

  唐朝交稅,主要也就是租庸調,其中租就是對田地產出徵稅,庸就可以看成是平常的徭役,以及調主要就是布匹了,相對來說交稅是比較自由的, 能自由選擇。

  當然,所謂的自由選擇,從上面落實下來肯定會有幾分出入,哪怕唐初政治比較清明,但在指令傳達過程中也是層層傳遞,從而讓一部分人先知道租庸調的具體數量。

  然後地主們有糧出糧, 有布匹出布匹,先把這些稅給上交了,然後才輪到百姓。

  當然, 這些地主已經算是相當有良心了。

  像是某個叫做李泰的地主,身為親王直接就擁有一百頃永業田,還有正六品官職三頃五十畝職事田,最重要得是,這都不用交稅!

  而李泰自己不用交稅,倒也也沒有硬是要湊在民部交稅。不過李泰把高陵交稅的數據整理出來,交給竇靜後,竇靜倒有幾分驚訝,「十二萬一千兩百三十四石小麥?」

  「這是高陵的戶籍!」李泰拿出手中戶籍名冊,然後把這戶籍送到竇靜手上。

  然後李泰說道:「高陵戶籍的名冊在這裡,竇尚書可試著對照查找一下。」

  就在這最近幾天的時間,朝廷的命令已經下來了,讓杜如晦成為了黜陟使,巡視運河。

  同時戴胄從民部尚書成為了吏部尚書,同時竇靜也轉職成了民部尚書,不過司農寺的職務並沒有去掉, 而是暫兼司農寺的職務, 因為朝廷一時暫時沒合適人選。

  「高陵雖安置了據說有十萬難民,但需要交稅的居然有六萬多人嗎?」竇靜有些驚訝。

  朝廷也不是什麼人都收稅的,租主要收取得是有田畝的男丁稅,每個人需要上交兩石的糧食,另外還有布匹。

  不過高陵雖然有種麻,但數量不夠,然後不夠的人則選擇上交糧食來替代布匹,不過李泰上交時,直接選擇交錢了事。

  因為高陵這地方隨著碼頭流通,經濟繁榮,用糧票替代了錢幣,所以這些開元通寶就漸漸被李泰所回收,但並沒有重新流通起來。

  某種程度上來說,最不缺的就是開元通寶了。

  「嗯!」李泰點頭道,

  「因為成年人活下來的比例最多,這也導致了高陵最興旺的服務算是青樓。

  我想引導女性從事其他行業,又怕青樓從業者人數減少,導致社會出現不必要的混亂。

  竇尚書有什麼能教我的嗎?」

  「這個……」竇靜完全不知道為什麼跟李泰聊天會把話題聊到這個上,只能搖搖頭道:

  「這事你還是去找找禮部的唐尚書吧,我真不懂!

  如今高陵一縣, 討生活的人數到達十萬多人,良田開墾更過了百萬,越王您這上上評價,怕是無可挑剔了。」

  「還是多虧了竇尚書的照顧!」李泰從容道,「若無差的話,我到時還想去太僕寺一趟,需要借調一些人手!」

  「越王您是準備去太僕寺借調人手?」竇靜聽到李泰的話,不由神色嚴肅起來。

  「嗯?有什麼事情嗎?」李泰看著竇靜的樣子,卻有些沒反應過來。

  竇靜思索了一下,小聲道,「越王,您知道杜尚書成為黜陟使巡視大運河的事情嗎?」

  「杜尚書成為巡視大運河的黜陟使?」李泰有些驚訝說道,「這幾天?」

  「嗯!」竇靜點點頭說道,

  「所以,最近如果不是有公事的話,您還是少與朝臣走動,

  至於您想要大匠……現在農業學府為正式的朝廷官職。

  我身為民部尚書,以補充師資的名義調度幾名大匠去農業學府還是能做得到的。」

  李泰聽到這話,倒有些意外的看向竇靜,感動道,「竇尚書……」

  「越王,你我二人的遭遇卻也相近,都是皇親貴胄卻從事田耕之事起家。

  嚴格說起來,你現在還掛著我司農寺的身份,而且但當初蝗災之事,竇靜卻也銘記在心。」

  竇靜誠懇道,「所以,竇靜明白實幹之事難做,若力所能及的照拂,竇靜自然願意。」

  「謝尚書!」李泰倒沒有想到,竇靜居然會這麼的好說話,「若可以,希望能把當初研究出孵蛋技術的墨令也在這調度過來,不知道可不可以?」

  「既然越王有如此要求,我自然竭盡全力,還請越王您放心!」竇靜對李泰安慰。

  李泰聽到這話,到底鬆了一口氣,原本打算前往太僕寺的心思,便是放了下來。

  杜如晦為什麼離開,別人不知道,但自己難道還不知道嘛,李泰感覺自己還是消停一點,別找死的去碰張萬歲了。

  顯然李世民把杜如晦調開來,就是為了警告自己啊!

  不過,李泰感覺自己倒是可以去跟杜如晦碰一碰,怎麼做戲也要做全套啊!

  看著李泰離開,竇靜的目光看向另外一側,房玄齡幽幽走了出來。

  竇靜面色平靜,開口說道,「你讓我跟越王說得話,已經說了,你滿意了?!」

  「多謝元修相助!」房玄齡姿態從容對竇靜微微鞠躬。

  「越王所求大匠之事,相信房相不會阻撓吧!」竇靜此刻對著房玄齡說道。

  「看起來,元修還是相信越王是踏踏實實做事的賢王啊!」房玄齡看著竇靜道。

  「君子觀其行聽其言,這朝廷真正出身農耕,能體量種田不易的官員又有幾個。

  越王便踏踏實實做事,若能懂點權謀,又有什麼不好!」竇靜面對房玄齡也並不退縮。

  房玄齡聽到了竇靜的話,目光直視竇靜,但此刻竇靜毫不退縮。

  「好吧……」房玄齡微微一嘆,道,「我會盯著越王的,雖然不知道越王用了什麼手段,但若越王再對朝臣出手,我定然不會輕饒了他!」

  說實話,房玄齡因為思維能夠模擬其他任何的思維,這種能力在鑑別謊言上,只要讓別人去問一個問題,房玄齡便能大概判斷出對方態度。

  像這次,竇靜說出杜如晦的事情,李泰的反應居然是不去找張萬歲了,房玄齡便可以確認杜如晦回不到中樞絕對跟李泰有關。

  頂多就是房玄齡不知道李泰用了什麼手段,但房玄齡能確認李泰的角色並不光彩。

  不過,竇靜選擇了站在了李泰立場,房玄齡卻也不可能毫無顧忌的對一個皇子出手。

  作為大唐名相,房玄齡還是非常願意保住竇靜,張萬歲這一類人的。

  因為這種人在大唐的朝廷裡面實在是太少了,他們都是踏踏實實的從基層幹上來的。

  房玄齡杜如晦也是如此,甚至某種情況來說,李泰雖然是皇子,但若是能當權,那根他們也算是同樣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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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過,隨著國內戰爭結束,這種從基層幹上來的實幹者的比例在不斷減少,而以世家為首的人開始不斷補充到了朝廷中,開始侵蝕屬於他們的權力。

  所以,房玄齡願意給竇靜一個面子,也願意給李泰一個機會。

  以李泰的政治智商,哪怕靠日記陰了杜如晦一次,但卻也沒想到,自己簡單的一個抉擇便已經被房玄齡給看穿了。

  甚至如果不是皇子這層身份,以及一直以來踏實肯乾的態度,所以房玄齡才沒有出手。

  否則李泰在這官場上,怕是連自己怎麼沒的都不知道。

  李泰到長安拜會長孫皇后與李世民後,便拿著禮物去拜訪即將出發大運河的杜如晦。

  畢竟在李泰看來,這件事情是因為自己寫日記進行試驗導致的。

  雖然自己並不後悔這一次實驗,因為自己真正見到了日記威力,但因此導致杜如晦離京,心中多少還是有幾分的愧疚,畢竟說穿了,李泰臉皮夠厚,但心不夠黑啊!

  杜如晦見到李泰,很是奇怪的打量了一下李泰,略帶嘆息道:

  「沒想到我離京之事,越王您也出了一把力!」

  李泰聽到了杜如晦這話,心中不由愣住了,滿腦子的問號,自己哪裡暴露了嗎?

  你就這麼的猜測自己,這有些不科學啊!

  李泰苦笑道:「杜公,您說什麼呢,不過只是聽聞您準備巡視大運河。

  所以我來拜會杜公,方便農業學府下一次的協助而已。」

  杜如晦這下徹底確定了李泰,先把李泰請進了屋子,然後才悠然道:

  「越王,您是最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您出現在這裡的唯一理由就是,您良心未泯,覺得有愧於臣而已。」

  「……」李泰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為什麼杜如晦吃定了自己啊!李泰不理解。

  但是杜如晦有自己的判斷,自己離京是李世民對自己的敲打嗎?

  不是的,自己與李世民見過一面,清楚知道李世民對自己的態度.

  此次巡視運河,甚至有如朕親臨的憑藉,雖不在中央,但這並不是自己勢弱的表現,嚴格來說,自己還加強了權威。

  但在一些不明所以的人看來,自己離開中央是失勢的表現,但無論怎麼樣,李泰都不應該來拜訪自己.

  因為自己與李泰的關係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在這樣的情況下,李泰登門,要麼是心懷愧疚,要麼是想要拉攏自己.

  所以李泰就不應該上門,只要李泰上門了,那就表示李泰心思不純。

  所以杜如晦便是隨口詐一下李泰,然後李泰暴露了。

  李泰說了什麼不要緊,只要李泰不是拂袖離開,就說明了自己猜對了!

  對這些大臣們來說,實際上不需要什麼證據,只要直覺做出判斷,那就會堅信判斷。

  李泰再怎麼樣辯解,實際上在他們看來也都會漏洞百出。

  因為李泰就思維的縝密程度而言,真的騙不了這些大臣,只要說謊話,那就會被抓住。

  杜如晦看著李泰的樣子,從容說道。「越王,老臣想不明白,您為什麼會對老臣出手!」

  「杜公,我真沒有!不論是動機,還是手段,我又怎麼可能影響得到您呢!」李泰說道。

  杜如晦的神色漸漸的嚴肅了起來,對著李泰說道:「越王說沒有,那就沒有吧。」

  李泰聽到杜如晦的話,倒是鬆了一口氣,李泰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暴露了!

  而杜如晦看著李泰的神色,繼續道:

  「越王您為人穩重,多行實事,雖然一步一行走得艱辛。

  但朝廷重臣都看得出來,您走得是堂堂正正的通天大道,所以您無往而不利。

  但若您如此而小看了朝廷重臣,所以自以為是的玩弄權術手段,只要施展那朝廷中有得是能看穿您的朝臣。

  不日我將離開長安,您覺得朝廷上下會有多少人知道與您有關?」

  「這個……與我無關吧!」李泰聽到了杜如晦的話,略帶幾分掙扎。

  杜如晦看著李泰,言語平靜卻有無比的鋒利:

  「玄齡的思維模擬,只要你知道了我離京之後的消息,只要你做出一件不符合你常規思維的事情,便是能夠判斷出這一件事情是你做的,

  時文的天地棋盤,能夠以第三者的視角,觀察局內之事,只要留心痕跡,想要得出如此結論並不是難事。

  至於我的快速決斷,在我看到您來到了我府邸,便能最快判斷出,您絕對與這件事有關!」

  「杜公……」李泰聽到杜如晦這接二連三的舉例,心理防線幾乎以摧枯拉朽的速度被杜如晦給擊潰。

  李泰第一次清楚的認識到,自己在權謀上自己與這些古人之間的距離。

  自己一直以來自己都非常順利的推行計劃,哪怕有人阻止,但卻也穩步推行。

  所以自然而然對這些古人起了輕視的心思,但沒有想到自己這次不過只悄悄用了其他手段,然後就一個照面,自己的一切偽裝,好像都成了笑話。

  杜如晦拍拍李泰的肩膀,仿佛一位長者,對著李泰指點:

  「越王您十歲而制規章,比之秦之甘羅而毫不遜色。

  我與馬周共事,更與高陵徭役同行,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您真的是天下奇才。

  正因如此,您走在正道才是我大唐之幸,若您沉迷旁門左道定是我大唐之災。

  我離京之事情,便到此為止,不會再有人探查。而且……

  騙人的話語從口中說出來,越王您是不是感覺很是痛苦,所以才會破綻如此之大!」

  面對杜如晦的關懷,李泰把情緒醞釀到極致,這一刻「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

  杜如晦不由感覺到心軟,伸出手拍了拍李泰的肩膀,仿佛安慰李泰。

  杜如晦心中暗暗感嘆:「越王雖然驚才絕艷,但說到底只是十歲的孩子而已。」

  李泰心中想道還好我現在只是十歲的孩子,因愧疚而哭,又有什麼好丟臉的。

  既然被杜如晦知道了,那麼至少不能讓杜如晦站到自己的對立面才是最重要的,現在看起來自己好像是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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