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瑀順著碎裂的聲音抬頭望去,發現在大殿頂端的青銅橫樑之上出現了一道拇指寬的裂痕。隨著凌瑀一晃神兒的時間,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僅僅兩個喘息便如蛛網般向四周炸裂,甚至有細小的青銅碎片和塵土自頭頂飄落。凌瑀猜測,一定是因為自己解封了神秘左腿或者是移動了青銅鼎,神秘的青銅古殿才會有如此反應。
這青銅古殿如果坍塌,自己一定會被砸得骨斷筋折。不過此時已經容不得他多想,眼看自己就要殞身青銅古殿,求生的本能讓他在瞬間做出最理智的應對手段。只見凌瑀深吸了一口氣,氣沉丹田,一聲大吼,向著二樓的窗欞衝去。因為此時已經來不及從一層的正門而出,等自己到達一層的時候,估計已經被砸扁了。二層雖高,但若是落下的角度合適,憑藉自己的身法,應該不會受傷。
而在青銅古殿外守候的岳鋒三人也聽到了那碎裂的聲響,自打他們三人被勸出古殿,內心也是極為忐忑,擔心凌瑀獨自一人在裡面會出什麼意外,所以他們一直在留心傾聽著殿內的動靜。從一開始的銅鏈被斬斷之聲,到後來的銅鼎落地之聲,而後便失去了聲響。就在三人暗自揣測的時候,又聽到了一陣細微的碎裂聲響。就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見青銅古殿的外牆上出現了道道裂痕,同時他們發現,古殿二層的樓頂也有裂痕出現,而且在瞬息間便已經蔓延至整座青銅古殿。在不久之前還傲然矗立的古城瞬間變得傷痕累累,在落日的餘暉中搖曳,幾近破碎。
「瑀哥!」
「凌兄弟!」
江浩和岳鋒急聲大喊,他們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如果古殿坍塌,別說是上元境的凌瑀,就連魁元境的修者也抵擋不住。
就在此時,二層的窗欞發出一聲巨響,被人踢得粉碎,緊接著就見一道人影擎著巨大的銅鼎破窗而出。窗欞的碎屑和青銅塊如落雨般散落,三人紛紛躲避。就在凌瑀衝出窗口的瞬間,身後的青銅古殿頃刻崩塌,巨大的氣浪向四周席捲,盪起無盡的塵土在空中飛揚。
空中的凌瑀來不及回頭,在衝出窗口的瞬間凌瑀向四周打量,最終將目標鎖定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塊隆起的土堆上。凌瑀一聲厲吼,腰部用力,向前挺進,同時將巨鼎扔向土堆。隨著「轟」的一聲巨響,青銅巨鼎穩穩地落在土堆之上。凌瑀利用向前的慣性,在空中翻滾,而後落在三人身旁。
「瑀哥,你怎麼把這玩意兒弄出來了!這麼邪性的東西,你就不怕沾染上什麼因果?」江浩看著鼎中泛著濃烈腥氣的一汪鮮血,緊張地問道。
「我帶它出來自有我的用處,只是咱們這一趟可沒有奪得什麼機緣,要不這萬靈血分給你點吧?」凌瑀嘴角盪起一絲笑意,輕聲說道。他知道憑江浩的膽子,白送給他他都不敢要。
「別,您活膩了,我還沒享受夠呢,這東西自古以來就被歸為不祥之物,您還是自己留著吧。」江浩聽完凌瑀的話,連忙擺手,向後退出了三四步,好像多看一眼銅鼎就會有什麼災禍一般。
「你們呢?要不要來點?」凌瑀看著江浩如避蛇蠍的躲開,便轉頭望向岳鋒和白落寒。因為此番進入寒冰地獄,確實沒得到什麼機緣,如果讓三人空手而回,自己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凌兄弟,只要你沒事就好,機緣什麼的要看造化,也許是咱們福緣不夠,這東西不能強求。但是這萬靈血,我們是不敢要的,要是讓家裡的老爺子知道這東西,非得把我們劈了不可。」岳鋒三人的族中長輩都曾告誡過他們,不可以踏足寒冰地獄。今日能夠冒死前來尋求機緣也都是江浩為主謀攛掇的,此時幾人已經商量好了,回家以後閉口不提,將此事永遠的爛在肚子裡。
凌瑀回頭望著已經碎成一堆青銅的宮殿,心中感慨萬千。這座宮殿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經歷了多少風雨的摧殘,今日卻因為神秘左腿被解開封印而化作一片廢墟。這像極了人的一生,哪怕你生前修為通天徹地、傲視古今,到頭來也抵不過歲月的剝奪,終究會化作一抔黃土,被時間所掩蓋。人如是,皇朝如是,天地亦如是。
「這世間真的會有長生嗎?真的會有能夠抵住歲月的熬煉,亘古長存的人類嗎?」凌瑀望著被夕陽映照的冰冷青銅,心中悵然若失,悄然輕嘆。
「凌兄弟,現在太陽馬上落山了,我們是現在下山,還是在山上過夜?」岳鋒看得出凌瑀有些心緒不佳,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凌瑀的肩頭,笑著問道。
「咱們這兩天都折騰得有些累了,今天就不連夜趕路了。我看這裡地域寬闊,不如就在此歇息一晚吧。」凌瑀抬頭望向天際,血色的殘陽將最後一縷光芒灑向大地,隨後陷入深山,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凌瑀看到眾人眼底的疲憊,知道他們已經沒有力氣了,便扭頭對岳鋒說道。
幾天的舟車勞頓,眾人早已疲憊不堪,別說是白落寒一個姑娘家了,就是岳鋒這個鐵漢子眼底也布滿了血絲。凌瑀自界靈中取出肉食和器皿,又囑咐江浩折了些樹枝。眾人架起火堆,圍坐在旁。而凌瑀,則又客串了一把大廚。山上有清泉,泉水甘甜,飲用不成問題。凌瑀將各種滿含精氣的骨肉下鍋,又撒了些調料。不多時,馥郁的香氣隨著鍋底熊熊火焰的翻滾升騰而出。
不過,凌瑀可沒敢用自青銅古殿裡奪得的幽冥火精進行煮食,那東西殺人可以,但若用來烹飪,估計會連鍋都燒得乾乾淨淨。況且為了不讓眾人看見銅鼎而產生不好的想法,凌瑀早就將之收入界靈了。
「凌兄弟,你在宮殿裡到底做了什麼?這麼一座青銅巨殿怎麼說塌就塌了呢?」眾人吃了些肉食,胃裡暖暖的,終於恢復了些力氣,岳鋒才問出了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唔......其實也沒什麼,你們走後我想看清銅鼎中有什麼東西可以值得用萬靈血煉化。不料等我靠近的時候那幽綠色的火焰突然發難,我沒辦法,只好將這銅鼎帶出來了。可能是這銅鼎的四周布有什麼陣法吧,我剛剛舉起銅鼎,就聽見碎裂的聲響,緊接著我就衝出宮殿,後來發生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凌瑀並沒有將神秘左腿的事情告知他們,並不是凌瑀對他們不信任。四人一同進入寒冰地獄,同甘共苦這麼長時間,早就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只是那條神秘左腿沉睡以前曾對凌瑀懇求,不要將他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因為左腿感覺封印自己的人還活著。他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更不想給凌瑀帶來麻煩,所以央求凌瑀替他保守秘密。凌瑀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果左腿的猜測是真的,那麼如果青銅古殿的事情敗露,自己也會受到牽連。以自己現在的修為,是非常危險的。
「哦,怪不得你剛剛把這銅鼎帶出古殿,青銅古殿就崩塌了。」岳鋒三人點了點頭,對凌瑀的話深信不疑。
幾人又談了一些修行的事情和以後的打算,便都早早地休息了。
凌瑀向火堆里填了些乾柴,靠著一棵大樹,望著眼前搖曳的火焰,一時難以入眠。他想起了諸懷,想起了小黑,想起了先生和與他一同進入極寒絕境的那些異獸朋友們。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有沒有遇到魔化的生物。而後,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兩位爺爺,想到了父母和凌家莊的鄉親們,想到了雨諾。不知道兩位老爺子是否已經順利抵達南荒,找到了蠻荒巫醫,雨諾的病有沒有治好。
凌瑀翻來覆去,腦海中思緒萬千,直到過了二更天,凌瑀才有了些許睡意。正在他恍恍惚惚,即將進入夢鄉的時候,突然一陣寒意自四面八方傳來。這突然襲來的冷意讓凌瑀瞬間清醒,隨後綠光一閃,古樸斷劍被他持在手中。凌瑀坐起身來,向四周環顧打探。
江浩三人還在熟睡,好像三人並沒有感到什麼異常。江浩和岳鋒的鼾聲如同驚雷般此起彼伏,交相呼應。白落寒將身體裹在一塊厚厚的毛毯中,也在沉眠。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我的幻覺?」凌瑀心中疑惑,也許眼睛會看錯,耳朵會聽錯,但是他相信,自己感受的那道刺骨的寒意不會有錯。那股寒意凌瑀在那隻被魔化的猛虎身上感受到過,只是剛才的寒意要比猛虎身上所帶的寒意更甚。
凌瑀放心不下,他盤膝而坐,運轉《落仙訣》心法,讓自己心中空明如水。同時散開神識,向四周探查。凌瑀作為修行中人,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只靠眼睛,往往很多時候,神識比眼睛更加管用。
「咦?」凌瑀的神識在向四周蔓延到青銅古殿的廢墟上時,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因為他用神識「看到」,有無盡的黑色魔氣在這方天地中徘徊,流竄,最後都湧入青銅古殿的廢墟之上。而這些魔氣中有一大半都來自那個神秘山洞的方向。漫天的魔氣夾雜著殺戮、憎恨、暴戾等種種情緒,甚至凌瑀能夠「聽到」這些魔氣所發出的陣陣悽慘的哀嚎聲。
魔氣雲團在廢墟之上徘徊了有一炷香的時間,最後它們紛紛旋轉、環繞,如同龍捲風一般衝到青銅廢墟之下。這些魔氣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才全部被吸入地下。凌瑀呆呆地望著歸於平靜的廢墟,心中一陣後怕,如果自己被這些魔氣纏繞,恐怕連成魔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活活撕碎。同時他心中也有疑惑,魔氣也好,今天被他身上的木盒吸收的幽冥鬼火也好,都不是人間之物。莫非......他們來自陰世?!
凌瑀被心中的想法嚇了一跳,如果這些東西來自陰世,而它們的目的是為了封印那條神秘的左腿,由此推斷下去,那條神秘左腿的對手到底是何方神聖?凌瑀感覺自己惹了一個天大的麻煩,不過事已至此,胡亂猜測已是無用,還不如努力修行,讓自己不再成為別人擺布的目標。想到此處,凌瑀重新盤坐,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無外物,開始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