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游龍的感慨,凌瑀等人一陣默然,修行,本就是一條看不到未來的虛妄之路,有些人能夠在紅塵中爭渡,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功名、利祿、成仙。也有人於紅塵中隕落,消散,逐漸被世人忘卻。今朝有酒今朝醉在別人看來只是得過且過的消極常態,但只有修行中人知道,那是遊走於生死邊緣的灑脫和蒼涼。在大世面前,所有人都很矛盾,他們既想功成名就,又想安康無災,所以,大世來臨之時,也是最考驗人性的時候。
這一夜,幾人聊了很多,好像把積攢多年的心裡話全部都對彼此坦露了一樣,因為他們也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麼。明日過後,他們將各赴天涯,有人隱於紅塵,有人浪跡人間,有人被時間磨滅。
次日清晨,他們早早地來到了神武台。而當凌瑀幾人抵達神台的時候,發現南宮羽早已和學院的長老們在此地等候多時了。南宮羽白須隨著微風輕盪,他眼中布滿了濃濃的血絲,看樣子,他昨晚並沒有休息好。
「諸位少俠,我很欣慰,你們在這裡忍受了我們對你們三年的『折磨』,如今,學院的生涯結束了。而你們,也將正式步入紅塵,走你們想走的路,做你們想做的事。人生苦短,紅塵無涯,我不是卜家的傳人,不懂得卜天易數,占盡天機,所以,我只能寄希望於蒼天,希望你們日後都能得到上蒼庇護,努力修行,立於華夏的頂點。今日之後,你們和學院的緣分也到此結束了,未來的路很長,也會很苦,因為天極意識降臨華夏,所以你們的餘生都是未知之數。在大世來臨之際,望各位勤勉努力,行善事,共義舉,闖出自己的赫赫威名。當有朝一日你們重回神武的時候,我希望能夠看到光彩照人的你們。」南宮羽望著眾人,感慨道。
「這幾年,你們在學院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雖然我並沒有出現在你們的視線中,但是我卻能夠準確地說出你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修行不易,希望大家且行且珍惜。稍後我會通知學院教師為每人分發十顆仙晶石和五十兩白銀,作為各位的盤纏。也希望大家不要忘了教導你們的學院,江湖路遠,我們彼此珍重吧。」南宮羽說到最後,眼眶微微泛紅。不管怎麼說,台下的修者都是神武學院的弟子,人與人之間都是有感情的,更何況他們在學院整整苦修三年。在這三年中,發生了太多的苦與樂,挫折與欣喜。如今到了彼此分別的時候,往事的一幕幕幻化於腦海中,令人唏噓。難言不過生死,愛恨不過離別,說得就是這種場景吧。
聽到南宮羽的話,一眾弟子的眼中也泛起了淚光,他們不是沒有幻想過離別,只是沒想過離別竟然來得這麼快。一些女修者甚至已經玉指撫面,低聲啜泣。世人都說再見便有再聚時,可誰又能真正的看透呢?
南宮羽說完,學院的教師也一一上台,對學院弟子道別。當所有教師都道別之後,已經到了巳時。最後,隨著南宮羽的一聲解散,宣布著眾人已經徹底結業了。離別的愁苦瀰漫在眾人心頭,透露著些許的傷感。
當學院的一眾修者依次離開之後,凌瑀也和小黑幾人離開了鳳凰台。不過凌瑀並沒有直接奔赴山門處,而是來到了學院的後山之中。在學院的後山上,埋葬著凌瑀的師傅,神武學院的一代仙尊,赤羅至尊。
當初萬靈星域的強者來襲之時,赤羅憑藉著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最後因為靈力枯竭而死。老爺子一輩子鞠躬盡瘁,為了神武學院,為了華夏傾注了一生的心血。所以,凌瑀才在即將離開神武的時候前來拜祭他。
「師傅,如今弟子修行三年期滿,我要離開神武學院了。您知道嗎?前些日子,我在五年之約的盛會上奪得了第二名,神武學院在前三甲中占了兩個名額。師傅,武道紀元已經開啟了,而天極意識恰巧又降落在了泰山之巔。我不知道那是一條怎樣的路,但我能夠預感到華夏一定會是整片星海的風暴中心。其實對於未來,徒兒心中十分迷茫,我不知道要做些什麼,未來的路該怎樣去走。但請師傅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會力保華夏無恙。希望師傅在天有靈,能夠保佑徒兒勇渡紅塵,保佑神武蒸蒸日上,保佑華夏國泰民安。」凌瑀眼中泛著淚花,對著赤羅至尊的孤墳喃喃低語,傾訴著自己的心裡話。他知道,再次歸來恐怕不知何年何月了。
當凌瑀拜祭過赤羅至尊之後,已經快到晌午了。他和小黑、吳道、伏亂以及歸墟七煞又同學院長老和一眾教師一一道別。最後,他帶領著眾人前往山下的酒樓果腹。吃飽喝足之後,凌瑀眾人朝著傳送陣走去。
伏亂是凌瑀解封的左腿所化,伏亂生前曾是天授傳承之人,凌瑀和他在一起會得到很多幫助。而且凌瑀曾經答應伏亂要幫助他解封剩下的殘肢,所以伏亂會和凌瑀一起返回北域。而歸墟七煞,則是凌瑀自歸墟地牢中解救出的七位大能,他們曾和凌瑀有過約定,要心甘情願受凌瑀驅使三百年。所以,他們自然也會和凌瑀一路同行。至於小黑和吳道,這二人本就是無拘無束的自由人,作為凌瑀的好友,他們當然會一路相隨。
按理說,這裡距離北域足有數萬里,依靠傳送陣代步而行是最快的趕路方式,但不知道為什麼,當凌瑀從酒樓中出來的時候,臉上突然浮現出古怪的神色,他對吳道和小黑說讓幾人先走,自己打算去辦一些事情。
「小瑀,你發什麼神經?難道你忘了我們回到北域之後還要前往南荒嗎?如果你再因為什麼事情而在路上耽擱的話,恐怕我們在井底世界的結界開啟之時就來不及趕到那裡了!」聽到凌瑀的話,小黑驚聲問道。
聽到小黑的話,凌瑀神秘一笑,並沒有回答,而是扭頭看了看吳道幾人。在這群人中,小黑的修為是最低的,甚至要比歸墟七煞中的顧採薇修為還要低上許多。所以,他並沒有感受到異常也在凌瑀的意料之中。
「哎呀!行了,小瑀既然說他有事情要辦,肯定不會騙我們的。這樣吧,小瑀,我們在下一個傳送陣那裡等你。不過,你確定自己可應付得了?」吳道似乎看出了什麼,他打斷了小黑的話,對凌瑀低聲問道。
「放心吧,不過就是一條雜魚,我和他的恩怨已經整整結下三年了,現在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見吳道已經猜出了自己的意圖,並且感受到了些許的異常,凌瑀嘴角揚起一絲冷意,他手撫耳垂,淡淡地說道。
「既然這樣,那麼我們就先離開了。反正你小子比泥鰍還賊,肯定可以應付得來,我們也就不再打擾你了結恩怨了。」看到凌瑀嘴角的冷意,伏亂輕輕地點了點頭,此刻的他也猜出了凌瑀的想法,點頭說道。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呀?解決什麼恩怨?跟誰的恩怨?有好戲為什麼不讓我看?喂!你們別拉著我呀,餵......」看到幾人好像在打著啞謎,小黑使勁兒地撓了撓光頭,大聲嚷嚷道。只是他還未說完,就被伏亂幾人拉走了。
等到小黑等人徹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中,凌瑀才逐漸收起了嘴角的笑意,他有意無意地望向身後的一座酒樓,而後輕輕地搖了搖頭,邁步朝著城池外走去。凌瑀知道,當伏亂幾人離開之後,身後的人必現身。
凌瑀並沒有施展聖龍渡身法,而是一步步的走出帝都,來到了一片荒野之中。此處四下無人,荒草叢生,的確是一處好的埋骨之地。當凌瑀停下腳步的時候,身後果然追上來一道身影,和凌瑀竟然十分的默契。
「我還以為你不敢出來了,你跟了我足足三個時辰,無非就是想為了你的侄兒報仇。現在我已經離開了神武學院,不再是神武學院的弟子,失去學院庇佑的我也支開了伏亂等人。既然你想找我報仇,那麼我們今天就做一個了斷吧。正好也讓我看看,當年鍾穆揚咎由自取之時,拼命呼喊的叔叔會有多麼高深的修為。來吧,鍾子明!」凌瑀手指微動,神秘斷劍被他握在掌中,他慢慢地把玩著手中的利刃,頭也不回地說道。
「哼,沒想到你還挺有俠義之舉的,知道這是我和你的私人恩怨,所以獨自在這裡等我。當年你殺我侄兒,斷我鍾家香火,這筆帳,我整整記了三年。你知道嗎?在這三年中,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將你碎屍萬段的那一刻,只不過在神武學院中,你得到了赤羅至尊的庇護,又得到了荊奕的垂青,所以我不得不將那份仇怨深埋心底,今天,我終於可以為穆揚報仇雪恨了!」鍾子明眼中噴射著洶湧的怒火,對凌瑀厲聲吼道。
「哼,多說無益,動手吧,別浪費我的時間!」聽到鍾子明歇斯底里的怒吼,凌瑀不以為意,他望著鍾子明猙獰的臉頰,冷哼一聲,突然揚起手中斷劍,向鍾穆揚衝去。這一戰在所難免,所以凌瑀並未留手。
當凌瑀沖向鍾子明的時候,對方也將手中的利刃揚起,沖向凌瑀。此刻的鐘子明已經動了殺心,鍾穆揚是他的親侄兒,他對凌瑀的恨意早已累積到無以復加。而他此時也施展出了最強境界,虛無境初期的修為。
鍾子明並未前往南荒,所以他並不知道凌瑀已經掌握了一種神異的手印。他認為凌瑀雖然成功晉級了問心境,但他在這段時間裡刻苦修行,已經渡過了天劫,達到了虛無境,在他看來,境界的壓制是無解的。
然而,當他距離凌瑀僅有三尺左右的時候,凌瑀突然將手中的斷劍甩向了自己,望著凌瑀脫手而出的斷劍,鍾子明眼底閃過一絲嘲諷。在他看來,沒有兵刃的凌瑀絕非他的對手。雖然他覺得凌瑀將斷劍拋出有些古怪,但報仇心切的他並未多想。可是,在他躲過凌瑀斷劍的時候,突然發現凌瑀的雙手結出了一種古怪的印法,與此同時,他發現凌瑀的身影在他眼前消失了。而當他再次看到凌瑀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頭顱跌落到了地上。
原來,凌瑀剛才所施展的印法正是智拳印,而斷劍也是凌瑀故意脫手的。當凌瑀結出智拳印的時候,飛身來到鍾子明的面前,以蒼龍勁擊碎了鍾子明的心臟。而後斷劍被凌瑀以控物之法收回,斬下了鍾子明的頭顱。由此,這樣一段長達三載的恩怨終於結束了。
而在此時的神武學院中,荊奕對南宮羽輕聲說道:「南宮院長,凌瑀離去後不久,鍾子明也離開了神武學院,需不需要我跟著他去看看?」
聽到荊奕的話,南宮羽搖了搖頭,長嘆道:「不用了,凌瑀雖然初涉紅塵,但有些事還是讓他自己處理比較好。他和鍾子明的恩怨結成已久,是該做一個了結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