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凌瑀挑釁的手勢,黃正濃眉緊跳,臉上浮現出一抹陰鷙。黃正乃是東海御劍門的修者,御劍門門主並無子嗣,而這黃正又是御劍門主最小的弟子,所以,在黃正很小的時候,門主就對他極盡寵愛。不僅將生平所學傾囊相授,更是暗中想要將黃正扶持為下一任的御劍門掌門。若是常人,得到門主的青眼相待,一定會謙虛受教,刻苦修行。但人的品行千差萬別,黃正就是那個例外。其實黃正並非陰險歹毒之人,但因為御劍門主對他的溺愛,使得黃正恃寵而驕,目中無人。御劍門主近二十年的苦心栽培,終於將一個謙遜有禮的孩童培養成了一個性格乖張,暴躁易怒的紈絝子弟。
之前御劍門主並未感覺到自己的教導方式有什麼不妥,直到後來,他無意中看到黃正對自己的幾位師兄頤指氣使的態度後,終於意識到自己錯了。但那時黃正嬌蠻的性格已經養成,御劍門主雖然極為痛心,卻也悔之晚矣。無奈之下,御劍門主只好帶著門人來參加這次五年之約的盛會,其實他御劍門只是東海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根本不可能在這次盛會上有所建樹。而御劍門主的目的也不在於此,他受邀參加盛會只有兩個目的,一來鍛鍊門人弟子,帶領他們長長見識,開開眼界。二來亡羊補牢,希望在這場能人輩出的盛會上有人能夠挫挫黃正的銳氣,讓他學會謙卑、儒雅。
凌瑀雖然不知道御劍門主的想法,但是當他看到黃正目空一切的言行舉止之後,眼底也是閃過一絲可悲。黃正雖然和之前登上鳳凰台的冷離一樣,都是性格囂張之人,但是冷離狂妄是因為他的確有狂妄的資本,身負原始陣法的修行手段,無論放在何時何地,都會是人群中的那一抹光亮。而這黃正卻不同,他僅僅是一名魁星境中期的修者,修為不及凌瑀,論眼界和見識也與華夏許多名門望族的聖子傳人無法相比。由此看來,黃正之所以如此盛氣凌人,完全都是族中長輩的過度溺愛慣出來的。他身居華夏偏遠一隅,沒有見過世面,以井底之蛙的眼界衡量整個世界,所以才如此可笑。
見黃正臉色陰沉,一語不發,凌瑀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聲嘆道:「黃正,修者世界不是靠你的專橫個性就能獨尊天下的,想要讓別人欽佩,需要用實力來證明,而不是毫無自知之明的狂妄。」
凌瑀不屑的態度徹底地激怒了黃正,之前黃正以為對方沒有登上通天壁,說明對方不見得有多麼高深的修為。而且在此之前,他還特地找人詢問了凌瑀的底細,以為掌握了凌瑀的種種事跡就可以讓對方以為自己手眼通天,進而對自己忌憚。黃正是御劍門主眼前的紅人,門中的師兄們也因為黃正是自己的小師弟所以對他百般忍讓。眾人的做法讓黃正無比膨脹,所以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幼稚。尤其在凌瑀當著天下修者的面規勸自己的時候,他認為這是凌瑀在斥責自己,使得自己顏面掃地,尊嚴受到了侵犯。黃正眼中怒火中燒,他暗暗攥緊了雙拳,怒吼一聲,向凌瑀衝去。
望著步履輕浮,下盤不穩,招式鬆散的黃正,凌瑀緩緩地抬起了右手,迎向黃正的拳頭。見凌瑀敢以血肉之軀與自己硬搏,黃正眼中怒意更盛,他鋼牙緊咬,用盡全身力氣,擊向凌瑀的頭顱。
當黃正的鐵拳即將擊中凌瑀的時候,黃正眼底閃過一絲喜色,他以為如此近的距離凌瑀依然紋絲不動,一定是被自己強絕的拳威所懾,忘記了躲閃。然而,就在他的拳頭離凌瑀僅剩三寸的時候,凌瑀突然抬起右手,準確地擋住了額前的拳頭。黃正氣勢驚人,鐵拳雖然被凌瑀所擋,但是拳風卻飄向凌瑀的頭顱,吹亂了凌瑀的黑髮。黃正的攻擊醞勢已久,而凌瑀只是倉促相迎,他認為對方不可能完全接下自己鐵拳的威勢。想到此處,黃正暗自發力,想要擊退凌瑀。可是當他將渾身力氣都凝結於拳尖的時候才驚恐的發現,自己的拳頭好像被凌瑀吸住了一般,如陷泥沼,無法動彈。
凌瑀神色如常,對於不斷施力的黃正毫不在意。而反觀黃正,卻因為無法擊退凌瑀,又無法抽出手臂而臉色漲得通紅。在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低估了凌瑀的實力。不過此時看台上的修者正緊緊地盯著他們二人,讓黃正不甘心屈服於對方。他咬破舌尖,施展出多年修行的原力,和凌瑀對抗。原力乃是御劍門的內功心法修行到一定境界才能施展的特殊力量,這種力量不是御劍門的獨門神力,而是所有武學修者達到一定境界後都能施展的手段。雖然各門各派修行方法不同,但最後原力的施展卻是殊途同歸的。原力能讓自己的力量暴增數倍,是許多修者津津樂道的至強力量。
雖然修行界經常有人說「一力降十會」,但是黃正忘記了,他的對手是凌瑀。當黃正的原力施展而出的時候,凌瑀猛然身形一側,同時手掌發力,以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兒,順著黃正力道遊走的方向輕輕一甩。因為突然間失去了凌瑀手掌的支撐,黃正收勢不住,「噔噔噔」向前蹌出數步,最後站立不穩,以極其不雅的姿勢摔倒在鳳凰台上。凌瑀行雲流水般的動作驚呆了眾人,反觀黃正,卻一臉窘態,尷尬無比。
「凌瑀,你!」聽到看台上修者發出刺耳的嘲笑聲,黃正連忙從「狗啃屎」的姿勢掙扎著坐了起來,他不顧已經摔丟的兩個門牙,面色羞怒地望著凌瑀,一臉氣勢洶洶的模樣,厲聲嘶吼道。
「孽徒,還不趕快謝謝凌少俠手下留情,剛才你身後沒有任何防備,如果凌少俠想要對你出手的話,你的小命早就丟了!」看到滿臉憤怒的黃正,御劍門主章遠大喝一聲,手指黃正,訓斥道。
「章門主,對待門人弟子可不能一直溺愛啊,打個不恰當的比方,你替他遮風擋雨,他便是你豢養的家畜,你若給他殘酷的環境,他就是虎嘯山林的猛獸。」荊奕望著面帶無奈的章遠,真摯地說道。
「多謝荊院長提醒,我這輩子並無後人,所以才傾盡全力栽培弟子,沒想到,我的一番苦心卻換來了如此不堪風雨的嫩苗,唉,都怪我教導無方啊!」章遠對著荊奕抱拳頷首,臉色一紅,輕聲長嘆道。其實章遠並非不知道自己的弟子嬌奢傲慢,只是沒有想到他除了性格狂妄之外,竟然還如此不堪一擊。
聽到章遠的呵斥,黃正微微一愣,而後眼眶微紅,眸中升起了無盡的委屈。他沒想到一直待他如愛子的師傅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訓斥自己,讓他顏面掃地。不過他不敢拂逆章遠的話,只好對著凌瑀微微抱拳,極不情願地說道:「多謝凌道友手下留情,不過我認為今天輸得冤枉,如果不是我過於輕敵的話,我絕對不會輸給你的。」直到此時,黃正依然認為自己有能夠和凌瑀一戰的實力。
「嘴真硬!」對於黃正的話,凌瑀只能在心中暗嘆。如果在五年前,凌瑀遇到黃正,或許還會反駁他幾句,甚至會用行動讓對方心服口服。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人生百態被凌瑀盡閱,對於有些人近乎偏執的幼稚想法,凌瑀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每個人都是生活在萬丈紅塵中的獨立個體,性格不同,志向不同,說得再多也是無濟於事,雞同鴨講。這也許,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吧。
看到凌瑀和黃正已經分出了勝負,雷自修笑著點了點頭,其實對於這場切磋的勝負他早有預料。先不說黃正的修為要低於凌瑀,就算是二人棋逢對手,黃正想要擊敗凌瑀,也絕非易事。他邁步走到鳳凰台中央,對著四方修者抱拳說道:「這一輪獲勝的修者是神武學院的凌瑀少俠,黃少俠雖然惜敗,但也不要氣餒,修行路長,願黃少俠厚積薄發,老朽等待黃少俠下次雲騰萬里之時。」
雖然雷自修的言語並無不妥之處,但明眼人還是聽出了些許門道。知道雷自修所說的話只是在給黃正台階下。黃正和凌瑀交手,僅僅一招便被凌瑀擊敗,這可不是什麼簡單的惜敗而已。二人的差距雖然不至於是天壤之別,但是孰強孰弱也是一目了然。身為活過了近千載歲月的老者,雷自修早已圓滑通透,說話辦事滴水不漏。這樣一來,既宣布了切磋的結果,又不至於讓黃正太過難堪。
聽到雷自修宣布完勝負,凌瑀對著四方修者微微抱拳,轉身離開鳳凰台,回到了看台之上。其實這場切磋對於他來說連熱身都算不上,黃正的修為雖然達到了魁星境中期,但是他的根基極不穩固,而且心浮氣躁的黃正不僅沒有在意,反而一直在追求修為的提升,以至於即便他的修為在人間界已經算是次一等的高手了,但若在生死相向之時,他恐怕連境界穩固的出竅境修者都敵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