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瑀自指環中取出牤牛肉,架起木柴,大塊的牛肉在烈焰的烘烤下閃著誘人的光澤,發出「噝噝」的響聲。不多時,鮮肉裡面的油脂滴落,濺在火焰上,那火焰就如同活了一般跳起舞來。濃郁的香氣漸漸散出,向四周飄蕩。衝擊著人的嗅覺,刺激著人的味蕾。
見火候差不多了,凌瑀取出鹽巴和其它調料均勻的撒在烤肉上,調料遇到滾燙的油脂,剎那間便熟了,混著調料的烤肉發出比剛才更加濃烈的味道,香氣四溢。
小黑望著被烤的外焦里嫩的牛肉,狠狠的吞了吞口水。他在沒遇到凌瑀以前,都是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食生肉,飲冰雪,吞野果,活脫脫一個遠古凶獸做派,哪裡像現在這樣,還能吃到如此美味的熟食。況且,凌瑀從小就跟著兩位爺爺在外生活,衣食住行全都要自己搞定。這拿手的飯菜也是深得凌風的真傳,換句話說,他就是一個被修行耽誤的大廚。
「那個......小瑀,瑀哥,現在能吃了嗎?我真的很餓!」小黑可憐巴巴的對凌瑀說道。泛著晶瑩油光的牛肉縈繞著濃郁的香氣,讓小黑目不轉睛地盯著,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喏,這個給你,記住,你要好好看著,以後這就是你的任務了。」凌瑀將一大塊烤肉遞給小黑,趁機給他灌迷魂湯。
「嗯,這個肉太好吃了,這是我第一次吃熟的東西......什麼?你說啥?!」小黑一邊吞著牛肉,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而後,他猛然驚醒,大聲質問。
「小黑呀,你看啊。我呢,每天需要修行,還要多收集一些凶獸的骨肉。我也很忙的,而且你想像一下,如果我修為突飛猛進,早點達到至尊境,你不是也可以早一些跟我飛升仙界嘛。你再想像一下,萬妖之主,黑熊、灰熊、北極熊,強壯的臂彎,頂禮膜拜,無限榮光......」凌瑀又開始一番循循善誘。
「嗯......我需要考慮一下。」小黑稍作猶豫,又把注意力轉向剩下的牛肉,大口吞食,欲罷不能。凌瑀烤制的牛肉實在是太香了,堪稱人間美味,小黑差點把自己的舌頭都吞進去。
不過凌瑀也沒有逼它,這種事得慢慢來。等他完全依賴這種美食之後,如果不做給它,到時候看它學不學。凌瑀邪惡的想。
「對了,小黑,我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沒有渡劫,怎麼現在你不但渡劫成功了,人類的語言也說的那麼順暢,而且還會那種可以改變外形的神奇功法,這些你都是怎麼做到的?」凌瑀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凌瑀這些年也遇到過不計其數的凶獸,有渡過化形劫的,也有沒渡劫的,有血脈純粹的,甚至還有聖獸後裔。只是他們都不能像小黑這般,不僅擁有神奇的功法,智慧也與人類無異。所以,凌瑀越發的覺得,小黑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也正是基於這個原因,他想要把小黑留在身邊,在未來變幻的大世中,一同前行。
「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準確的說,是我不記得了......」小黑望著跳動的火焰,臉上閃過一絲悵然。
「不記得?難道......你失憶了?」凌瑀吃驚地問道。
「不清楚,我不知道這種情況算不算是失意。」小黑搖搖頭,在它的眼中有痛苦,有失望,有茫然,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甚至讓凌瑀有一種錯覺,它根本就不是剛剛渡過化形劫的凶獸,反倒像是一隻活了數千年的老妖精。
「到底怎麼回事啊?或者你是渡劫失敗了?」凌瑀看著小黑備受煎熬的樣子,十分不忍,追問道。
「沒有!本王風流瀟灑,英俊神武,你看我的樣子像是那種渡劫失敗的神獸嗎?」小黑氣惱地說道。
「還神獸,真不明白你這黑不溜秋的狗熊哪裡來的自信。」凌瑀一陣腹誹,「確實不像,那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凌瑀望著生龍活虎的小黑,詢問道。
「其實,上一次見你是我醒來後的第三個月。」小黑回憶道。
「第三個......月?」聽到小黑的話,凌瑀的震驚不加掩飾,張開的大嘴足以塞進一個雞蛋。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上一次見到小黑距離現在不過五年有餘,對於普通的異類,能夠開啟靈智就不錯了。哪怕是一些擁有祖先傳承的聖獸,五年的時間也僅僅夠它們剛剛觸摸到修行的門檻。如此看來,眼前這隻黑熊果然不簡單,凌瑀點了點頭,沉下心思,帶著疑惑繼續傾聽。
「是的,準確的說是兩個月零二十七天。」小黑見凌瑀質疑的神情,知道他不相信,小黑嘆了一口氣,娓娓道來......
這件事情還要追溯到五年以前,也就是凌瑀第一次松林的前三個月。小黑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生的,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雪域。因為當他對這個世界有印象的時候,他已經是一頭成年黑熊了。
他只記得醒來的時候自己如同繭一樣被束縛在一個蛋殼之中,那時的他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純白的繭絲將他牢牢裹住,而他身體所需精氣也都是由這個繭提供的。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兩個月,繭中所蘊含的精華也終於被他吸食殆盡,那繭也隨之消弭於無形。那時的他已經有了一絲力氣,小黑每天去敲打將它困住的這顆「蛋」,用了整整七天才將蛋殼打出一條細微的裂縫,第八天終於破蛋而出。
當它破蛋重生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世界沒有無盡的皚皚白雪,也沒有高聳入雲的萬年雪松,而是遍布在四周的厚重的石頭,小黑知道,自己被困在了一處古洞之中。那顆困住自己的蛋在一片陣法的中心,當它雙腳落地的那一剎那,陣法中所有的落陣石以及滿地破碎的蛋殼便化作點點光華,消散在天地之間。小黑適應了一下周圍漆黑的環境,抬起頭,向四周打探。
山洞中的擺設很簡單,一張石桌,一把木椅,一張石床。它的目光在洞內陳列的物品上一一掃過,最後將視線定格在石床之上,因為那裡有一件讓它感到熟悉的東西,一件衣裳,一件染血的破碎長衫。小黑有一種感覺,那件長衫就是它的,上面的血跡也是它的。小黑靜靜地走上前去,拿起那件長衫,仔細回想。
當小黑將長衫持在手中的時候,他仿佛看見了漫山遍野的屍體在地上堆積,斷臂殘肢隨處可見,鮮血染紅了草地,也染紅了天空。嘶吼聲,哀嚎聲,喊殺聲相互交織,震動天宇。在高空中有八隻九幽獒拉著一輛古樸的戰車,一個頭戴猙獰面具的男人置於戰車之上,他右手拿著一把黑色巨斧,眼神幽冷。每一次揮動巨斧,都會有無數修者倒下,無數的靈魂從修者身體中飄出,被吸進巨斧之中。而倒下的人,都穿著與小黑身上類似的衣衫。在戰車周圍有數不盡的黑衣人在與小黑的同伴鏖戰,廝殺。看著身邊的夥伴一個個倒下,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被定格在死亡的瞬間,他們眼神中帶著不甘、帶著絕望、帶著憤怒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小黑雙目流出血淚,痛苦的大喊,他伸出手想要去阻止這一切,卻發現根本無法觸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聽著。
「啊!」小黑憤怒的大喊,蒼涼悲壯的聲音在這片如同煉獄般的世界中迴蕩。而在這血色的世界中,無論是殘忍的黑衣死士,還是一同征戰的隊友,全部都對他視而不見,仿佛此刻的小黑與他們並不相處在同一時空。小黑緊握雙拳,指甲嵌進手掌之中,鮮血從指縫中滑落,融進血色的大地......
這些記憶的碎片在它的腦海中一一閃過,當它想要看清這場戰爭最後的結果時,天地間卻突然湧起一片黃沙,遮住了他的視線。緊接著,小黑的頭顱好像被萬千銀針刺入,又好像有無數的蟲蟻在啃食它的腦髓,它悶哼一聲,便失去了知覺。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以後了。小黑扶著石床緩緩起身,輕輕地拍了拍額頭。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天,可他依然有頭痛欲裂的感覺。小黑跌跌撞撞的走到洞門口,發現在洞門處有一層藍色封印,將洞內與洞外隔絕。小黑仿佛聽見冥冥中有一種提示,就是用鮮血去破開它,雖然他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聽到這種提示,但他依然去做了。
小黑找到一塊鋒利的石片,割破中指,將鮮血滴在封印的中心位置。只聽「啵」的一聲如同花朵綻放的輕響,藍色封印漸漸消失,小黑推開石門,向外走去。
外面強烈的光線讓小黑無法適應,它連忙用手掌擋住雙眼。直到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才看清周圍的環境。此時的小黑立身在茫茫雪海之中,周圍除了雪松便再也沒有其他植物,而他身後的山洞不過是地勢比周圍稍高一些的土坡上的普通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