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落塵凝望著山巔老者盡顯滄桑的雙眸,對凌瑀解釋道:「他就是我們寒荒國君的玄祖,楚越寒。是寒荒國皇族第一高手,也是隱藏在北域的第一人。楚前輩與我的師尊是至交好友,師尊在世的時候,他們二人經常下棋品茶,談天論道。如果沒有昔年的那件事,楚前輩應該比現在要年輕許多。就是因為四十年前的那場動亂,讓老前輩一戰成就威名,而後性情大變,銷聲匿跡了。」
「是什麼事啊?」凌瑀望著從山巔飄落的楚越寒,對蘇落塵輕聲問道。他發現,楚越寒自山頂落下之時,身體是沒有動的,手臂沒有伸展,雙腳也沒有蹬空的動作,就如同靜止般從山巔飄下。
「其實說起來,這件事應該算是皇家的一段秘辛。」蘇落塵敬畏地看了一眼從山頂飄落的楚越寒,輕聲說道。那件事當時在北域掀起滔天巨浪,幾乎所有北域修者無人不知,聽聞者無不心驚膽戰。
蘇落塵微微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這件事情還要追溯到四十年前,那時候我師傅剛剛仙逝不久,師傅生前的願望就是希望能夠游遍華夏的名山大川。師傅去世後,作為好友的楚前輩決定幫他實現遺願,代替他遊歷。楚前輩的足跡幾乎踏遍了大半個華夏大陸,東至東海,南達南荒,而就在他即將前往西漠的時候,寒荒國出事了。當時我們的國君楚明軒還是嬰兒,而國君正是他的父親楚洪。一家人原本和和睦睦,母慈子孝。可就在一個晚上,一切都變了。」蘇落塵似乎想起了一些讓他心悸的往事,眉宇間堆積著濃濃的憤怒與後怕。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在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楚洪的親弟弟楚威突然興兵造反,他手握兵權,將皇城裡三層外三層緊緊圍困。而且,他還買通了當時的護國者陸尋。二人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為了皇位,將楚洪一家老小共三十七口人盡數誅殺。因為當時楚明軒還是個嬰孩,由宮中的奶媽照顧,才僥倖躲過一劫。不料事發的第二天,楚威在清查屍體的時候,發現其中並沒有楚明軒的屍體。他為人心狠手辣,深知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的道理。於是,他命人大規模的搜尋,哪怕挖地三尺,也要將楚明軒找出來。那個奶媽只是一個不懂修為的凡人,怎能躲過修為高深的大內侍衛的追捕。在被楚威的手下發現的時候,為了皇室唯一的血脈,她當著楚明軒的面被一群殘忍的官兵亂刀砍死。」說到此處,蘇落塵握緊了雙拳,眼中暴出一絲怒意,胸膛劇烈起伏。
過了三個喘息的時間,蘇落塵才漸漸平復了心情,接著說道:「就在楚威準備對楚明軒下毒手的時候,被突然返回宮中的楚越寒阻止。看著眼前遍地的屍體,楚越寒怒髮衝冠,一掌拍碎了楚威的頭顱。而後,他如同瘋了一般,將所有參與動亂的八千三百七十四人盡數誅殺。那一夜,被北域的修者稱為血夜。第二天,楚越寒由一個中年面容的男子變成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
凌瑀望著追趕蒙面人的那位白髮老翁,心中盪起層層漣漪,這是多麼大的打擊呀,兩個子嗣在三天內全部身首異處,而且還有一人是他親手殺死的。怒向蒼天,一夜白頭,老爺子太不容易了。
「也正是因為那一戰,讓北域眾人知道了在寒荒國居然還隱藏著這樣一位絕頂高手,此事過後,寒荒國就成為了北域三大帝國中實力最為強橫的國家。雖然寒荒國元氣大傷,但雪靈國和兵仞城都心知肚明,憑楚越寒的修為,滅掉他們的國君也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楚前輩是一位令人敬畏的老者,他並沒有趁機向其他兩國宣戰,雖然他知道楚威叛國之事,其他兩國也有參與,但他卻沒有因此而遷怒他們。楚前輩以雷霆萬鈞的手段力挽狂瀾,將年幼的楚明軒推上皇位,極力輔佐。直到楚明軒十八歲的時候,楚越寒前輩才退居幕後,從此銷聲匿跡。」蘇落塵輕聲說道。
「我原以為楚越寒老前輩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是沒想到他今天居然又一次出現在了世人的面前,寶刀未老,雄風猶在。而且他能為了我天機門重現人間,可見對我們情深義重啊。」洛鴻說道。
「是啊,而且老前輩還是那樣睿智,此番他明目張胆的出現的世人眼中,想必是知道了前些日子萬劍宗的態度。他一定是嗅到了什麼不尋常的意味,所以才以此種方式來震懾他們,兵仞城一直對我寒荒國虎視眈眈,欲取而代之。此番楚前輩這等做法無疑是在警示他們,自己還活著,有他在,必保寒荒國無恙。老爺子為了北域的安寧真可謂是嘔心瀝血,讓人敬仰啊。」蘇落塵點頭說道。
「師傅,可是現在我們這裡只有天機門的弟子,怎麼說是世人皆知呢?」凌瑀不明白蘇落塵話里的意思,疑惑地問道。
「凌瑀啊,你還是太天真了,你真的以為我們天機門所有人都上下一心嗎?據我所知,咱們天機門至少有三名弟子是其他門派的眼線,連我們的掌教都能有外心,門內的弟子當然也不是都那麼可靠的。而且我相信其他的國家和門派也一定會派探子駐守在我們天機門的周圍,這裡的一切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相信今天的事不到晚間就會傳遍北域。」蘇落塵眼中閃過一絲神芒,輕言道。
此時的蒙面人已經被楚越寒逼回了谷底,他雖然修為強絕,但是遇到修行數百年的楚越寒,他真的一點脾氣都沒有。除非他有什麼逃生的資本,否則今天必然會被眾人擒獲。
「哼,沒想到楚前輩竟然也開始管起我們天機門內部的事了。好!很好!」蒙面人退到谷中,望著眼前老得不成樣子的楚越寒,咬牙說道。他沒想到洛鴻的面子這麼大,連楚越寒都能請動。
「我曾答應過你們的師傅,要保證天機門百年和諧,與洛掌門無關。你包藏禍心,手段毒辣,留你不得。」楚越寒似乎看透了蒙面人心中所想,輕聲說道。
「你們不要逼我!我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想壯大天機門,只要我當上天機門的掌門,我保證五年之內開疆闢土,讓天機門成為北域唯一的門派!」蒙面人扭頭一一掃過眾人,信誓旦旦地說道。
「怪不得你們的師傅與我談起你們時,曾說過你畢成心胸狹隘,野心勃勃,日後必為大患。起初我還與他開玩笑,說如果你有異心,我定會親手拿下你。如今看來,真的是一語成讖了。你處心積慮這麼多年,就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掌門稱謂,哼,可笑之極呀!而且你的心思太過市井,即便我們今天不殺你,你日後也再難有所作為。如果你願意放下那些私心雜念,我可以代替洛賢侄保證,留你一條性命。畢成,是福是禍,皆在你一念之間,你要考慮好啊!」楚越寒似乎知道了蒙面人的身份,他雙目如電,緊緊地盯著蒙面人的雙眸,一字一句的地說道。
「你不要在這兒胡說八道,既然事情敗露,我就告訴你們,我是劉啟,當日我只是詐死埋名,為的就是今日可以手刃凌瑀和蘇落塵,然後殺掉洛鴻,成為新一代的掌門!」聽到楚越寒的話,蒙面人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慌亂。不過他既然已經被眾人圍困,也不再隱藏心中的想法。蒙面人眼神怨毒的望著蘇落塵、洛鴻和凌瑀三人,惡狠狠地說道。
「你可真是喪心病狂啊!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你都說得出來,洛鴻是你們的師傅天機子親口授命的掌門。你這麼做,將你的師傅置於何地!」楚越寒聽到蒙面人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惱怒。
「哼,紅塵事,成王敗寇乃是亘古不變的真理。我今天被你們圍住,你們怎麼說都有理。師傅是我這一生最為敬重的人,倒是你們,一個個道貌岸然的模樣讓我討厭。」蒙面人似乎在心中對眾位掌教懷著極深的怨念。而後他又扭頭望向楚越寒,開口說道:「楚前輩,如果我做了天機門的掌門人,我一定能保證寒荒國再不受兵戈之苦,國泰民安,享萬世太平。我只要你的支持,相信我。」
「唉!你死到臨頭居然還想著憑藉三寸不爛之舌蠱惑別人,你如此執迷不悟,心魔入體,中毒已深,恐怕已無藥可救了!」楚越寒望著眼前幾近瘋狂的蒙面人,眼中閃過一絲惋惜,搖頭嘆道。
「既然你們不相信我,那咱們就走著瞧,我會讓你們後悔的!」蒙面人歇斯底里地吼道。說完以後,他猛然沖向虞婉音,似乎想要以她作為人質,以此來要挾眾人放過自己。
楚越寒見蒙面人沖向虞婉音,嘴裡發出一聲冷哼。而後,只見他神色一緊,以閃電般的速度擋在虞婉音面前。楚越寒的速度極快,甚至凌瑀只看到一道殘影,楚越寒便出現在了虞婉音的面前。
在天機門的七位掌教之中,虞婉音的修為相對較低,雖然蘇落塵和凌瑀已是重傷之軀,但是楚越寒一直擋在他們二人身前,讓蒙面人無從下手。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將目標放在虞婉音身上。
蒙面人見楚越寒突然出現在他眼前,嚇得他連忙停住了腳步,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他早就聽聞寒荒國玄祖楚越寒參功造化,今日一見,才發現他比傳聞中的還要可怕。雖然自己並不是以身法著稱的掌教,但是他遍習百家,無論僧、道、俗、甚至是鬼修,他都有所涉獵。他自信自己的修為在洛鴻和蘇落塵之上,卻未曾想到,自己苦修數十年的修為在楚越寒面前依舊不夠看。
蒙面人雖然有一瞬間的失神,但是楚越寒可沒有。當他如瞬移一般出現在蒙面人身前時,閃電般伸出右手,劃向蒙面人臉上的黑紗。蒙面人見楚越寒想要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公諸於眾,連忙極力的向後倒退,想要避開楚越寒的手掌。但是當他剛有動作時,卻絕望的發現,自楚越寒的手掌中傳來一股吸力,仿佛有一道旋渦般的風力將自己的面罩吸入了對方的手掌之中。
「二師兄,果然是你!」蘇落塵望著露出真面目的畢成,眼中閃過一絲痛楚。雖然凌瑀在這次渡劫之前曾對他提起過,懷疑兇手就是畢成,而畢成所有的閉關之說都是假的。起初的時候,蘇落塵還不相信,雖然他也懷疑過畢成,但是在他的印象中,畢成屬於牆頭草的性格。雖然有些小肚雞腸,但做事唯唯諾諾,不像是心狠手辣之人。而真相往往是殘酷的,看著面前的畢成,蘇落塵無比心痛。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樣一位從小玩到老的師兄居然就是對同門舉起屠刀的兇手。在此之前,他還懷有一絲僥倖,希望兇手只是門內的弟子,但在這一瞬間,所有的幻想都被擊碎了。
「是我又怎麼樣!沒想到吧?寒清真人是我殺的,他對天機門不敬就應該死,可是你卻在能殺他的時候手下留情,婦人之仁。所以,我只有代替你去了結了他!」畢成面色猙獰,大聲吼道。
「冤孽呀!」楚越寒望著眼前失去理智的畢成,想到了多年前的楚威,他搖頭輕嘆。兩滴清淚自眼角無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