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天地一片寂靜,宛如被劫數碾壓的紅塵,於萬物悲戚後凸顯出的蒼涼。
黑色雲霧遮天蔽日,讓人如墜夢魘,分不清哪裡是現實,哪裡是虛妄,只有壓抑的氣氛籠罩在眾人頭頂。
大約過了足足一刻鐘的時間,天穹之上才逐漸顯化出一抹微光。
而在那一抹微光之中,一道身影頂天立地,傲立乾坤。
「夫君!」
「大哥!」
當身影顯化時,鏡像君主和天疫君主於遠方同時大吼。
他們已經看到,那道身影正是大君主,而那條黑蛟,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雖然從天際的景象上看,應該是大君主擊潰了黑蛟,但不知道為什麼,千面修羅二人總是感覺心神不寧。
「噗!」
就在眾人凝望大君主的時候,大君主突然噴出一口鮮血。
無盡血沫如落雨般從九霄傾灑,在凌瑀臉上印下點點斑駁。那是大君主的鮮血,散發著不屈的執念和濃濃的血腥味。
望著大君主口吐鮮血,蚩血冥皇的臉色終於不再那麼凝重。
他冷笑一聲,淡淡地說道:「大君主,你也不過如此!」
原來,那條黑蛟乃是蚩血冥皇以身軀溫養的殺招之一,若不是大君主太過兇悍,蚩血冥皇也不會將其祭出。
被蚩血冥皇溫養千年的黑蛟早已通靈,雖然它看起來只是一道靈體,但是其境界卻早已達到了仙人境的第二個境界。
而且,在蚩血冥皇的神力加持之下,黑蛟越發兇悍。
正因如此,它才能在被大君主擊殺的瞬間重創大君主,給予反擊。
感受到體內早已被攪碎的五臟六腑,大君主無奈苦笑。
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有不舍,有遺憾,有孤獨。
「蚩血冥皇,自作孽不可活,即便你今天殺了我,你所犯下的過錯也遲早會遭到報應的。
人在做,天在看,我在黃泉路上等你,到時候我們結伴而行,也算是對我們的塵世恩怨做一個了結吧!」
大君主緩緩開口,似乎彌留之際的他已經看到了蚩血冥皇的結局。人們常說迴光返照,也許就是這個道理吧。
「哼,死到臨頭居然還這麼嘴硬,大君主,登天路上的機緣我志在必得。你無法阻止我,其他人同樣無法阻止我!」
對於大君主如讖語一般的言辭,蚩血冥皇神色愈發陰冷。
只見他揚起雙掌,隔空拍向大君主。
蚩血冥皇知道,即便自己不出手,大君主也已經無力回天了。但是以蚩血冥皇的心性,只有親手將大君主擊殺,他才能後顧無憂。
望著於九霄之上搖搖欲墜,幾近跌落蒼穹的大君主,凌瑀眉頭緊鎖,心中泛起滔天駭浪。
之前的一幕幕在凌瑀心頭閃過,讓他一時間難以自控,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沖向了天穹。
與此同時,鏡像君主千面修羅同樣秀眉緊蹙,厲聲哭訴。
她一抖手中長鞭,就想沖向天穹,營救心目中的男人。
不過,千面修羅剛剛奔出兩步,就被禍骨牢牢抓住了。
「禍骨,你放開我!夫君面臨生死之劫,我不能置之不理。我們曾經許下諾言,生同眠,死同穴,永世不渝!」
千面修羅冷冷地盯著天疫君主,泛紅的眼中滿是殺機。
甚至在禍骨看來,如果自己加以阻攔的話,千面修羅真的會不顧洪荒十二君主的感情,對自己痛下殺手。
不過,那錯愕僅僅發生在喘息之間。最後,天疫君主還是牢牢抓住了鏡像君主的手臂。
他虎目含淚,痛聲低吼道:「修羅!你這麼做不但救不了大哥,更辜負了他的一番苦心!
你以為大哥當初決定孤身營救凌瑀的時候沒有考慮到今日的劫禍嗎?
既然他明知此去凶多吉少,為什麼還要如此執著呢?說白了,他為了死去的弟兄和內心的救贖,別無選擇。
他之前之所以將我們留在這裡,就是希望我們能夠活下去,為了洪荒十二君主,更為了他。
如果今天連你也殞命登天路的話,大哥在黃泉之下又怎麼能夠瞑目呢?」
雖然天疫君主言辭懇切,但是在這種時候,鏡像君主已經聽不進他的勸阻了。
千面修羅面若寒霜,殺機四射。
然而,就在兩人爭吵的時候,天穹上突然傳來一聲怒吼。
就是這聲怒吼,打斷了鏡像君主和天疫君主的爭吵。因為他們已經聽出,發出怒吼的人正是凌瑀。
而凌瑀選擇在這個時候發聲,只有一種可能,他已經對蚩血冥皇出手了。
二人停下爭論,扭頭望向遠空,果然發現凌瑀已經沖向大君主。他的手中握著那把古樸斷劍,眼中充斥著無窮的殺意。
「哼,區區聖人境螻蟻也敢對我無禮,簡直是膽大天。反正我也想將你煉製成傀儡,既然你想送死,那我就成全你。」
這一刻,蚩血冥皇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大君主是自己身邊潛伏的內鬼,原來,他和凌瑀之間早已達成了某種共識。
想到此處,蚩血冥皇的神色越發陰冷。他手掌微動,掌心中的洶湧殺機竟然同時將大君主和凌瑀籠罩。
見凌瑀義無反顧的營救自己,大君主心中泛起苦澀,而在那抹苦澀中,也有一縷無法掩飾的滿足和欣慰。
他原以為自己只是和黑衣凌瑀達成了共識,和凌瑀沒有任何瓜葛,卻沒想到最後自己深陷絕境時,凌瑀沒有作壁上觀。
「凌兄弟,你這又是何必呢?我今天既然決定來營救你,就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你出手,只能白白犧牲啊!」
大君主無奈苦笑,他想勸阻凌瑀,讓對方不要無謂犧牲。
「大君主,你也太小瞧我了。你之前在華夏為惡的確令我厭惡,但一碼歸一碼,今天你不顧生死來救我,這份恩情我記下了。我凌瑀不是知恩不報的人,做不到冷眼旁觀。」
凌瑀手握斷劍遙指蚩血冥皇,眼底的傲意令人動容。
而此時,蚩血冥皇幻化的巨掌已經自天穹翻落。
掌影還未襲到二人身邊,但被巨掌裹挾而來的狂風卻早已吹亂了凌瑀二人的髮絲和衣衫。好似虛空被撕裂,從異世界吹來陣陣颶風。
雖然大君主已是彌留之際,但是當掌影即將擊殺他們的時候,大君主的眼中卻爆射出一縷異樣的寒芒,無比決絕。
就在那道掌影距離二人僅剩三尺的時候,大君主竟然做出了一個讓凌瑀始料未及的舉動。
只見大君主利用僅存的修為擎起一片光幕,不過,那道光幕卻並非為自己阻擋蚩血冥皇的殺意,而是完全將凌瑀包裹。
大君主即將隕落,他知道自己今天已經無法逃生,但是他的心底卻有一份執念。那就是,無論如何,也要護凌瑀周全。
當光幕將凌瑀包裹之時,大君主猛地一推凌瑀,利用最後的力氣將凌瑀轟飛了近十里。而那個方向,正是華夏修者駐足的方向。
即便大君主身負重傷,但是他的修為也依舊不是凌瑀能夠抗衡的。
所以,凌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君主被蚩血冥皇的掌影覆蓋,而自己卻使不出半點力氣,任由光幕帶向遠方。
「凌瑀,你別忘了答應過我的事情,我的生死已是定數,但你一定要復活我的兄弟們。如此,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大君主的朗笑聲從風中傳來,聽得凌瑀虎目含淚。
蚩血冥皇並未留手,巨大掌影中的威勢足以將星辰捏爆。
大君主被氣浪和黑色神芒包裹,連骨肉都沒有留下分毫。
蚩血冥皇雖然修為通天,但面對大君主以性命保全凌瑀的舉動,他還是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就這樣,凌瑀在蚩血冥皇的眼皮底下化為一道流光,飛向與自己駐足之地相反的遠方。
見此情景,蚩血冥皇仰天怒吼,眸中隱現的殺機足以剿滅萬千生靈。
他猛然瞪向赤鬼等人,厲聲喝道:「你們還在看什麼?趕快抓住那個小孽畜,不能讓他逃出我們的掌控!」
聽到蚩血冥皇的吩咐,赤鬼四人這才回過神來。他們被蚩血冥皇的眼神嚇得魂不附體,連滾帶爬地向凌瑀追去。
可是,大君主早已利用畢生修為將凌瑀送出了數十里,即便赤鬼四人拼近全力追趕,也終究沒有將凌瑀攔下。
凌瑀落地之時,剛好看到了面前的淚眼婆娑的鏡像君主和一臉恨意的天疫君主。看他們二人的動作,似乎想要回返。
凌瑀心思急轉,於電光石火間探出雙手,抓住了鏡像君主和天疫君主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拉著二人奔向神魔殿的方向。
凌瑀一邊疾馳,一邊對二人厲聲喝道:「我知道你們想要替大君主報仇,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容不得你們了。
如果你們想要讓大君主瞑目的話,就給老子保住性命。只要你們還沒死,一切就都沒有結束!
否則,你們便是辜負了大君主的一番苦心,等到百年之後,你們將無法面對他!」
凌瑀知道,現在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只能不顧一切地奔向華夏強者的駐足之地,只有抵達那裡,才有一線生機。
千面修羅和禍骨像是丟了魂兒一樣,任由凌瑀拉著亡命奔逃。他們知道,凌瑀說得沒錯,可他們卻無法撫平心頭的悲痛。
「凌瑀,你走不了!不只是你,就連你身邊的兩位君主同樣走不了!你們竟然敢背叛冥皇大人,註定死路一條!」
凌瑀三人剛剛逃出村落,赤鬼的怒吼聲便從身後傳來。
聽他的聲音,似乎已經距離凌瑀三人不足百丈了。可是,凌瑀不敢回頭張望,生怕耽擱了最佳的逃生時間。
三里,五里,十里……
凌瑀發瘋了似的與村落背道而馳,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逃回華夏強者的駐足之地,但哪怕他們能夠抵達神魔殿,也是好的。
然而,凌瑀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也低估了赤鬼等人的修為。
就在他們三人距離神魔殿僅有十丈的時候,赤鬼就已經超過了他們,將他們擋在了荒野之上。
「凌瑀,我說了,你們今天走不了!」
赤鬼面露殺機,和雷王三人緩步朝凌瑀逼近,冷聲說道。
感受到赤鬼身上的殺機,凌瑀仰天長嘆,看來,今天自己註定要隕落在登天路上了。
然而,就在凌瑀萬念俱灰,想要和赤鬼魚死網破的時候,突然從遠方傳來了一聲驢叫。
而後,一道粗獷的聲音從赤鬼的身後響起,讓凌瑀好像瞬間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你們四個小東西,凌小子的命,你們今天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