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凌瑀終於下定了決心,想要前往長白山一探究竟。
雖然不知道此行是否順利,但凌瑀有一種直覺,或許,南宮羽和自己的至親好友應該都會在長白山之行中與自己相遇。
這並非凌瑀異想天開,他經過深思熟慮之後,覺得事情並非自己想像的那麼糟糕。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以北域五神獸和諸懷等人的性格,一定可以提前預知兇險。
就這樣,凌瑀施展聖龍渡身法,朝著中州疾行而去。
凌瑀所處的位置在南荒與中州的交匯處,距離中州不遠。
凌瑀打算先前往中州,看一看那裡的傳送陣是否還能用。
因為此地距離北域何止萬里,如果單憑聖龍渡疾馳的話,恐怕沒有一個月,他無法抵達北域。
而且,凌瑀前往中州還有一個原因,他想看一看是否還有僥倖逃出生天的修者,向他們詢問華夏究竟被什麼人禍害的。
一路上,凌瑀風餐露宿,一邊散出神識探尋周圍是否有生靈的氣息,一邊查看華夏大陸被毀壞的程度。
從凌瑀的初始之地到中州的帝都城,凌瑀一共經過了十三座城池。可是這些城池和凌瑀預想的一樣,全部變成了死城。
在紅日微弱的光芒下,那些城池像是究竟風霜摧殘的荒涼絕地。孤零零的佇立在華夏遼闊的土地之上,令人不勝唏噓。
凌瑀一個人行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除了風聲,再也沒有了其他的聲響。狂風吹拂著商鋪的門匾,如同絕望的哭訴。
城中堆滿了人類和其他生靈的屍骨,那些屍骨已經腐爛,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氣味兒。
化膿的黃色屍水順著屍骨流淌,讓凌瑀不忍觀看。
他曾檢查過這些生靈的屍體,發現他們是被一擊斃命的。
而且,出手之人並非針對的某一個人,而更像是使用了某種殘忍的邪術,將生靈的魂魄吸取。
沒有了魂魄的生靈橫七豎八地倒在街上,在風吹日曬之下逐漸腐爛,血肉模糊。
從街頭到巷尾不過短短的百丈之遙,卻讓凌瑀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他艱難地走到長街盡頭,眼中噴涌著無窮怒火。
究竟是什麼人在華夏為惡?竟然連這些不懂修為的百姓都不放過。
而且,除了野獸和人族,就連花草林木也黯淡無光。
凌瑀意識到,自己和南宮羽等人都被耍了。
赤鬼看似想要奪取朝天塔中的機緣,所以將南宮羽等人引入了朝天塔。可是,他們進入天穹九界卻並未取得任何機緣。
而在他們所有人都前往天穹九界的時候,華夏卻被強者屠城,幾乎將華夏所有生靈誅殺。好一招調虎離山啊!
凌瑀眼望蒼穹,怔怔地盯著四道天門,天門下幻化的石梯以及四道天門中心的建木神樹。他嗤笑一聲,感覺無比諷刺。
星海制衡者也好,赤鬼也好,甚至南宮羽等華夏修者也好,他們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亘古天闕,以及天闕盡頭的神秘機緣。
可沒想到,還未等登天路降下大地,便有無數生靈隕落。
天穹陷,九州裂,星辰碎,乾坤逝。
短短數月之間,人間界便滿目瘡痍,化為死地。
而天機的建木神樹依舊耀眼,散發著誘人的綠色神芒。
在此過程中,卻沒有人登上天路。
頭頂的蒼穹中,建木神樹生機盎然,宛如天堂淨土。
腳下的大地上,慘烈人間死氣瀰漫,好似幽冥鬼獄。
凌瑀所走過的十三座城池中,皆充斥著這種壓抑的死亡氣息,甚至讓他這位半步至尊搖頭苦嘆,生出了深深的無力感。
當凌瑀利用聖龍渡疾行了三日後,終於抵達了中州地界。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當他看到中州的焦土時,還是不免痛惜。
凌瑀感覺無比疲憊,他發瘋一樣大吼,咆哮,發泄著心中的鬱氣。他希望能夠得到回應,哪怕是蟲鳴虎嘯也好。
但是,沒有。天地寂然,萬物凋零,沒有任何回應。
凌瑀像一具行屍走肉,在遼闊的天地間孤獨前行。如同一隻渺小的孑孓,沒有方向,沒有目標,心中的苦楚無處傾訴。
渾渾噩噩間,凌瑀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帝都城中。
望著破敗的城牆,凌瑀不禁想起了數十年前自己來到此地的場景。那時候的他意氣風發,面對白家強者毫無懼色。
後來,還是司空擎宇和帝都的王爺齊宇出面,才斥走了白家眾人。
齊傲、齊宇兩兄弟和凌瑀僅僅有過一面之緣,但是凌瑀卻對二人深深敬佩,凌瑀欠他們一個人情還沒有來得及還。
帝都城牆有三分之一已經被打得塌陷下去了,碎石散落一地,在碎石下依稀可辨許多衣角,想來是被壓死的百姓。
數十丈高的城樓已被削去了三層,切口光滑,令人心寒。
凌瑀搖了搖頭,邁步走進城中。
華夏五域,以中州最為富庶。而中州萬城,以帝都最為繁華。可是誰又能想到,這才堪堪的數月,帝都便已落魄至此。
凌瑀順著長街走到皇宮前,望著化為廢墟的宮殿,眉頭緊鎖。按理說,華夏以武為尊,齊傲和齊宇也都是修行界強者。
而且,身為皇者,他們身上還有龍氣相護,如佛門念力,剛猛威嚴。
但就是這樣的強者,在大世面前卻也只能淪為螻蟻。凌瑀甚至可以想像,他們在兇徒面前無力還手的模樣。
昔日的輝煌宮殿,金雕玉砌的奢華城池,在強者面前竟然如白紙一般不堪一擊。所謂的繁華盛景,也不過是水月鏡花。
凌瑀嘆了口氣,沒有繼續朝著宮殿深處探尋。
他知道,即便自己將這座荒蕪的宮殿翻個底朝天,也不會找到任何一隻活著的生靈。末世之下,無人可以倖免於難。
凌瑀離開皇宮,朝著宮殿後方的傳送陣緩緩走去。
他不知道帝都的傳送陣是否還完好,但是只要有一線希望,凌瑀都不想放棄。
當然了,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那就是,北域距離中州實在太遠了!
凌瑀施展聖龍渡身法,宛如一道金色厲電,在城中疾馳。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凌瑀便來到了傳送陣處。
凌瑀望著已經被毀掉的傳送陣廢墟,罵出了一句髒話。
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當他親眼看到傳送陣的場景時,還是不免有些憤怒。
當初出手毀掉帝都的人似乎格外「關照」傳送陣,整座傳送陣上的陣紋全部被人以大法力抹去了。
不僅如此,傳送陣下的落陣石都被摳了出來,碾成齏粉。
看來,有些人也是擔心會有漏網之魚界主傳送陣橫渡虛空,所以才刻意將傳送陣毀掉了。
這樣一來,凌瑀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所以,他也只能利用若木葉代步了。
離開了帝都之後,凌瑀逐漸冷靜了下來。自從當天凌瑀看到華夏山河被摧毀的時候,他便像是陷入了魔怔一樣。
他想查出兇手,他擔心父母親人,他憎恨赤鬼等強者。
所以,當凌瑀遭逢劇變時,感覺所有的壓力如山呼海嘯般襲來,壓得他透不過氣,睜不開眼,甚至一度處在迷離狀態。
如今凌瑀順著南荒一路北上,逐漸想通了很多事情。
在這種時候,他越是魂不守舍,恐怕就越無法處理眼前的問題。
況且,凌瑀對南宮羽和北域的妖族朋友很有信心,他不相信自己的親朋好友會在亂世中發生什麼意外。
所以,在打聽了主意之後,凌瑀不再耽擱。他神識一動,將若木葉祭出。北域路途遙遠,容不得凌瑀半刻停歇。
隨著一道破空之聲響起,凌瑀駕馭著若木葉宛如一道綠色閃電,飛馳在荒涼的華夏大陸上。
在數月之前,華夏大陸五域分明,春夏秋冬的四時變化顯露在華夏九州之上。
可是現如今,所有的春光夏雨秋葉冬雪全部被一道道深約百丈的裂痕取代。
無盡岩漿從地底鑽出,好似一條條貪婪兇殘的火舌,肆意吞噬著華夏河山。即便凌瑀已身處高空,依舊感覺熱浪襲來。
之前的蔚藍色星辰化成了被條條斑駁纏繞的火星,好像隨時都會爆碎,用岩漿烈焰將整顆星辰熔為灰燼一般。
隨著凌瑀的疾馳,北域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四象城、九寒城、寒月城……那些之前在凌瑀心中耳熟能詳的大城紛紛被凌瑀拋在了身後,逐漸被岩漿吞噬。
凌瑀路過凌家莊,望著從小在這裡長大的村落化為了一片荒蕪火海,凌瑀暗嘆一聲,繼續朝著極北之地接近。
在數年之前,凌家莊被歹人圍剿,諸懷等人經過先生的授意,早已將凌家莊的鄉親摯友接到了水澤神城之中。
而後,凌瑀又抵達了天機門。
昔日的北域第一大派也已經被璀璨得面目全非,七星峰早已斷裂,由千丈高山變成了百丈斷崖。
山中的草木靈獸無一倖免,一片狼藉。就連作為引動星辰之力的望星台也被人毀掉了。
就在這時,凌瑀的目光突然從七星峰望向了遠方的一處神秘的洞窟。那處洞窟已經被人為挖開,至於藏匿在七星峰下的那條古老礦藏,也不知何時被採光了。
看來,當年對華夏為惡之人真是兇殘無度啊,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一絲一縷的機緣都不想放過,其行徑令人髮指。
凌瑀緩緩落在望星台上,他掃視了一圈七星峰,最後將視線定格在了搖光峰。
凌瑀發現,在破敗的搖光峰背側,好像有人刻下了什麼。
凌瑀心中一動,瞬間飛到搖光峰的背坡處。
此時乃是當年凌瑀在搖光峰修行時的秘密場所,除了小黑、吳道和蘇落塵之外,沒有人知道。就連流雲和暮千羽,也從來沒有到過此地。
凌瑀扒開好像被人故意掩蓋在此地的雜草,赫然發現在枯草之下刻著一排小字,而從小字的落筆和字體來看,應該是蘇落塵所留。
凌瑀凝神望去,那行小字也映入了凌瑀的眼中:
愛徒小瑀,見字如面。華夏遭逢厄難,為惡之人已對你施下惡計,如無必要,切不可再以真面目示人。
北域盡頭,天池幻境,有緣再續!
望著蘇落塵留下的線索,凌瑀眉頭緊鎖,輕聲自語道:「看來,果然如我所料,師傅和華夏修者果然隱在了長白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