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無終站在山巔，已經西斜的陽光打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背影拖出很遠。凌瑀看不清仙無終的表情，卻能夠通過仙無終孤傲的背影感受出這位主宰級強者的落寞和擔憂。
良久，仙無終終於緩緩地回過頭來，他望著凌瑀，眼中的那一縷類似於執念的東西刺入凌瑀的雙眸，讓凌瑀變得凝重。
凌瑀能夠感受得到，在仙無終的眸中，似乎蘊含著某種他看不懂的東西，那些東西中包裹了無比複雜的情緒。
有擔憂、有興奮、有猶豫、卻還有一縷決絕，十分矛盾。
「凌瑀，我很早之前就對你說過，要將人間局的事情告訴你。
但在將我的推測告知你之前，我希望你能明白，什麼才是人間局？什麼讓我這天不怕地不怕的老東西也心生畏懼。
人間局，顧名思義，是很多遠超主宰級別的至強者用近乎永恆的時光在星海中布下的一盤大局。
而這裡的人間界，卻不僅僅指向華夏人間，還有整片星海，甚至……波及到天穹九界盡頭的另一片世界。」
仙無終沉思良久，終於緩緩開口，面色凝重，輕聲嘆道。
對於仙無終所說，凌瑀並不意外。因為在他踏足修行界之後，許多人都曾對他提起過幕後黑手，提起過那盤看不清，猜不透，甚至所有人都滿心畏懼卻一無所知的大局。
雖然那些人對凌瑀講述時，並未提及大局二字，而是以一盤棋局代替。但凌瑀知道，他們和仙無終所說的是同一件事。
無論是那一盤大棋，還是仙無終口中的人間局，都只是稱呼不同而已。
而那件事情最壞的結果，便是傾覆星海，奪取道果。
看到凌瑀眼中的沉思之色，仙無終點了點頭，似乎已經猜到了凌瑀心中所想。
他坐在山崖邊緣，遙望夕陽，繼續說道：「我想，你已經猜到了，我口中的人間局和你了解的大棋其實是同一件事。
但不管是人間局也好，大棋也好，都是以芸芸眾生，天地萬道，無邊星海為棋子。
那些至強者操縱人間四時，操縱百姓生死，甚至操縱星海動盪，都是為了得到天地間的道果。」
「可是……前輩，究竟什麼才是道果呢？你們無數人在提起那些黑手的時候，提起那些至強者的時候，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他們是什麼人，讓您這樣的前輩都選擇失語呢？」
凌瑀看到仙無終眼中的濃濃畏懼，不解地問道。
「那些人……都是一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或者……準確地說，我並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因為在星海幻化至今，宇宙中出現過太多那樣的至強者了。
他們有些人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有些人選擇沉入星海，甚至，他們的名字都變成了禁臠，讓我們不敢去窺探。
他們冷漠，無情，殘忍，對於他們來說，心中早已寡淡。唯一能夠引起他們興趣的只有一件事，長生！」
仙無終搖了搖頭，用手遮住刺目的陽光，對凌瑀說道。
「長生？」凌瑀仔細咀嚼著這兩個字，卻不解其中之意。
「沒錯，就是長生。凌小子，你也是修行者，也見過無數的強者，芊芊也好，誅荒也好，你們華夏的守護者也好。但是，你知道他們日以繼夜的修行是為了什麼嗎？」
「為了什麼？修行……是為了什麼呢？為了能夠開疆拓土，封侯拜相？為了能夠腰纏萬貫，富可敵國？為了能隻手遮天，俯瞰紅塵？不是，都不是，那麼，他們為什麼修行呢？」
凌瑀捫心自問，他並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他身為一名修者，可是就連他自己，也從來沒有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因為在他看來，修行好像沒有什麼必須的目的。
「小子，其實人這一輩子有很多種選擇，與之對應的，自然也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但是為什麼那麼多人會選擇修行呢？
這些人不乏百萬，千萬，甚至億萬計。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來自不同的星辰，來自不同的國度，但目的卻是一樣的。
修行，為什麼修行？以前，我並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但是這麼多年來，我隱居在第六界的茫茫雪海之中，終於有了一絲明悟。他們修行的目的，是為了長生。
雖然這件事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卻是最準確的答案。
當年的盤古神尊也好，軒轅聖帝也好，亦或是我生活的那片世界中的不朽神祇也好，他們的目的都一樣，為了長生！」
仙無終的眼中流轉著令人無法直視的光芒，幽幽地嘆道。
「可是，我選擇踏足修行路的目的卻不是為了長生啊？」
凌瑀搖了搖頭，覺得仙無終的形容自己並不能認同。
「那是因為你的境界太低了，無論你生活的那片世界，還是天穹九界盡頭的那片世界，在很久之前，至尊境才是修行路真正開始的地方。困龍境……唉，嚴格來說，不算修行者。」
仙無終並非小瞧凌瑀的修為，而是站在客觀的角度評價。
見凌瑀似乎想要反駁，仙無終淡淡一笑，繼續說道：「小子，如果等你晉升仙人境之後，還記得我現在對你說過的話，那麼你應該就會贊同我的觀點了。
為了達到某一個目的去做一件事，並不丟人，也沒有什麼不好說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更何況是修行者呢？
軒轅聖帝也好，盤古神尊也好，我生存那片世界中的破道天尊也好，他們的目的的的確確就是為了能夠勘破長生境。」
「那……這與你口中的那些至強者有什麼關係呢？這一切和你所說的道果又有什麼關係呢？」
凌瑀不明所以，他坐到仙無終的身旁，不解地問道。
「因為，他們沒有辦法通過修行勘破紅塵，勘破生死，所以，有些邪惡之人便動了歪心思，想要奪取紅塵道果。」
仙無終長嘆一聲，神色悲憫，讓凌瑀怔怔出神。
不得不說，仙無終的話超出了凌瑀的認知。
之前雖然很多人都對凌瑀提起過那些布下大棋的幕後強者，但是對於那些人的目的，卻沒有人說得清。或者說，他們不敢說出真相。
仙無終頓了頓，繼續說道：「而所謂的紅塵道果，其實就是億萬生靈的修行本源啊！小子，你知道在這片宇宙中，什麼才是永恆的嗎？什麼才是不朽的嗎？」
「永恆？不朽？這世上哪有什麼永恆不朽的東西……不對！有，是天道，只有天道永恆，它自天地初始而來，真正的不朽不滅！」
凌瑀順著仙無終的話自語片刻，突然察覺到問題的關鍵。
「哈哈哈，不錯，還有點悟性。你說對了，這片天地中，真正永恆不朽的只有天道。
可那些人再強，也無法與天道比肩啊！他們突破一次次天劫，掌握不計其數的天道碎片。
但是天道碎片遍及星海，早已融入了時間長河中，又豈是修者平凡的一生所能集齊的呢？
所以，他們才想到了一個更為簡單、直接，但卻無比殘忍的方式，奪取億萬生靈的道果。
而紅塵道果，指的也正是那些游渡在紅塵中的芸芸眾生，和無數一往無前的修者呀！」
仙無終望著山下刻苦修行的修者們，眸中划過不忍之色。
「那……你所說的那些至強者中，真的包括軒轅聖帝、女媧大帝和盤古神尊這些人嗎？」
凌瑀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咬牙問道。
仙無終看到凌瑀的神情，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凌瑀是華夏修者，在他的心中，盤古神尊、女媧大帝和軒轅聖帝等人已經不能算是前輩先賢了，而更像是一種信仰，一道圖騰，一股指引著後世修者勇往直前的不屈信念。
如果那些至強者真的包含這些傳說的神祇，恐怕凌瑀心中的信念便會倒塌，這對凌瑀而言，是殘忍的，更是致命的。
仙無終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臭小子，你想多了。
盤古神尊乃是創世神明，女媧大帝也是補天聖者，而軒轅聖帝更是華夏始祖，他們心志堅定，甚至已經修出了神格，又怎麼會做出奪取紅塵道果這等有違天道之事呢？
這個世界上，天道有天道的規則，但是在天道規則之下，卻分良善之人和歹毒之輩。而盤古神尊他們，屬於前者。」
聽到仙無終的話，凌瑀已經提到嗓子眼兒的那顆心也終於落了下來。
如果連盤古神尊他們都會成為那些至強者的話，凌瑀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修行下去了。
「可是，那些至強者究竟又是什麼人呢？難道說，他們的修為要比盤古神尊、女媧大帝、軒轅聖帝還要高深嗎？」
放下了心中的雜念之後，凌瑀繼續問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因為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有著怎樣的身份。
華夏歷史上出現過太多次這樣的動盪了，而在那些動盪中，雖然至強者收割紅塵道果，但卻從不現身。
所以，對於這些人的身份，始終都是一個迷呀！」
仙無終望著快要落入山下的夕陽，苦笑一聲，輕嘆道。
「前輩，您說我們凌家之前也是另一片世界的生靈，而這一次九靈護衛就是為了尋找凌家血脈而來的。
難道說，在另一片世界中，也遭受了難以想像的劫難嗎？」
凌瑀回想起仙無終之前提過的九靈護衛，輕聲問道。
「是啊，其實我也感覺很奇怪，雖然那些至強者曾無數次收割紅塵道果，但每一次都並未波及到另一片世界。可是這一次顯然和以往不同，他們……似乎很急迫啊！」
仙無終想起這些天來自己的所見所聞，以及那些平靜的大世背後幾近瘋狂的一幕幕往事，眉頭微皺，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