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兄,如果實在無法承受石碑中的恐怖威壓,就不要逞強了。我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阻止赤鬼尋得華夏氣運,這石碑究竟是哪一界的榮耀之物,我們不查也罷。」雖然凌瑀感覺並未受到太大影響,但是身處深坑邊緣的御世天心卻看到了一絲異常。他發現,當凌瑀挖掘到了石碑下方五丈左右的距離時,凌瑀的臉色變得越發灰暗,好像身中劇毒一般。而且,隨著石碑上血色的瀰漫,凌瑀的臉色竟然不時地浮現出青色印記。
「我沒事!天心兄,你躲遠一些,我打算將整座石碑都挖出來!」聽到御世天心的關切之語,凌瑀輕輕地搖了搖頭,咬牙說道。此時,凌瑀的斷劍已經有一半被開封了,若再深入一些,斷劍定然會鋒芒畢露的。
望著凌瑀倔強的眼神,御世天心只好長嘆一聲,最後駕馭著神鍾遠離了深坑。他沒想到凌瑀竟然如此堅韌,即便石碑上散發出的恐怖威壓近乎將生靈的皮肉撕裂,凌瑀依舊在咬牙堅持著,這等心性,令人敬佩。
而凌瑀在叮囑御世天心遠離之後,再次將靈力注入斷劍之中,開始新一輪的挖掘。自斷劍中生發出的劍氣環繞在凌瑀的身側,聖龍護甲不知何時已經將凌瑀包裹,抵禦著無孔不入的恐怖煞氣。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劍氣一直環繞在凌瑀的身邊,與石碑中的恐怖戾氣周旋抗衡,但凌瑀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他一邊掘開石碑下的土壤,一邊暗自思忖。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凌瑀猛然一愣,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身處的地方是埋葬石碑的坑底,而之前的詭異鮮血就是從深坑底部的土壤中反向流入石碑中的。雖然被鮮血浸染的石碑所散發的恐怖戾氣可以為斷劍開封,但是這一切都太順利了,以至於凌瑀無意間忽略了最根本的問題。
那就是,石碑的威勢。凌瑀曾經聽天靈珠提起過浩古之地的往事,知道這座石碑雖然是象徵諸天十二界的榮耀之物,可是它經歷過輝煌,受盡香火膜拜,但同時也曾經被人厭惡,被人遺棄。能夠作為象徵十二諸天的恐怖石碑,不可能為凡俗的古玉或者青石,也就是說,這座石碑的材質定然不是尋常的石頭。而這樣一座經歷過光榮與黯淡的至靈聖物,不可能沒有自己的意識,更加不可能因為斷劍中的劍氣而無法傷到自己。
此刻,凌瑀再聯想到之前御世天心說過的那些話,漸漸懂得了問題的根源所在。那就是,自己此時已經陷入了一場如幻境般的夢魘中。因為之前天靈珠曾竭力勸阻自己,千萬不要再對石碑動任何的歪心思,天靈珠作為混沌神物,凌瑀雖然平日裡與他吵架拌嘴,但是凌瑀心底里卻對天靈珠無比敬重,不可能將他的話當做耳旁風。但是這一次,凌瑀不但沒有聽從天靈珠的建議,更是自動將天靈珠的勸阻無視了。甚至到了這個時候,凌瑀已經再也聽不到天靈珠的勸阻。天靈珠一直隱居在自己的識海之中,他不可能對天靈珠視若無睹。這樣看來,似乎只有一種可能了。凌瑀被染血的石碑中散發的戾氣蒙蔽了神識,甚至讓他如墮魔境。
這並不是凌瑀的胡亂猜測,而是用周圍的環境所做出的推斷。斷劍被戾氣開封是真實的,但若斷劍開封的話,本沒有必要將劍氣散出,環繞在自己身側。還有聖龍護甲,凌瑀清楚的記得,在他跳落深坑之後,並沒有主動喚出聖龍護甲,而聖龍護甲完全是自己覺醒的。這也就說明,聖龍護甲也意識到了自己所遭受的兇險。還有一個讓凌瑀深信自己陷入幻境的原因便是御世天心的態度,凌瑀感覺自己正在被劍氣包裹,並未受到戾氣的侵擾。可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看剛才御世天心的臉色,顯然是發現了什麼異常。但同時他對自己此時的狀態並不了解,在自己向對方表達出身體無恙的信號後,即便心有疑慮,御世天心還是照做了。
當凌瑀如同醍醐灌頂般覺悟之後,猛然端起斷劍,利用斷劍已經開過刃的鋒芒映出自己的臉頰。而當凌瑀看清在那兩指寬的雪亮劍鋒上自己的臉頰時,瞬間心中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凌瑀發現,如鏡般的劍鋒上映出的那張臉龐鐵青無比,凌瑀的雙眸中隱隱有紅色的光芒閃動,這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而凌瑀自始至終都沒有刻意的施展任何功法,那麼能夠將他帶入走火入魔之境的原因只有一個,是石碑搞的鬼。
凌瑀牙關緊咬,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盤膝坐在深坑之中,心中誦起《清心咒》。法訣中的玄妙之音將凌瑀帶入了空靈之境,將凌瑀在一隻腳已經踏入鬼門關的瞬間拉了回來。而當重新退出夢魘幻境之後,凌瑀才感覺到自己的狀態。他的五臟六腑好像被烈火岩漿灌入一般,灼熱難當。那金色的丹田也好像被煮沸了似的,不停翻滾。八顆小球被丹田中的熱浪衝起,在丹田上空不停旋轉。與此同時,一股無法抵禦的疲憊感山呼海嘯般湧來,將凌瑀包裹。這一刻,凌瑀終於什麼都明白了,之前他所感受到的安然無恙竟然都是幻覺,其實他早已中了戾氣中的魔咒。那些魔咒不停腐蝕著他的五臟六腑,識海丹田,所以凌瑀才受到了重創。
而現在,擺在凌瑀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果斷跳出深坑,前往天門中尋找南宮羽等人和華夏氣運。什麼諸天十二界的榮耀,什麼石碑的真相,都不再重要,畢竟,與活著相比,其他一切真相都顯得微不足道。要麼,凌瑀孤注一擲,繼續向石碑下挖掘。此時凌瑀已經挖取了近五丈左右,也就是說,再有四丈,凌瑀便能將石碑的一切都盡收眼底。可是,進與退在這一瞬間卻成為了最難抉擇的問題,讓凌瑀處在兩難之間。
「拼了,不就是四丈的深度嗎,小爺豁出去了!」思忖過後,凌瑀猛地咬了咬牙,沉聲說道。此時,斷劍僅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尚未開封了,凌瑀不想放棄。所以,在他深思之後,還是做出了十分不理智的選擇。
凌瑀說完,深吸了一口氣,將周身靈力都散布到四肢百骸之中。而後,他一邊默念《清心咒》,一邊小心翼翼地挖取著石碑下的泥土。退出了幻境之後,凌瑀才知道這一切都多麼的艱難。在凌瑀的頭頂,好像壓著一塊萬斤巨石一般,每一次凌瑀向下掘動泥土時,都在承受著無法抗衡的重壓。三丈、兩丈、一丈......當石碑底部僅剩三尺的長度尚未被凌瑀開墾的時候,凌瑀的七竅中已經流出了鮮紅的血液,顯得無比猙獰。
凌瑀的頭顱中好像有億萬隻螞蟻在啃食著他的腦髓,同時有無法摒棄的厲鬼哭嚎聲縈繞在他的識海之中。凌瑀頭痛欲裂,渾身沒有一點力氣,每一個微小的動作好像都能夠牽動全身,讓他精疲力竭,即將昏厥。
不過,也並非沒有一點好消息。當凌瑀幾乎將石碑完全挖出來的時候,終於看清了石碑的第四個字。那個字,是界!眸中的滴血落在泥土之上,潤澤無聲。凌瑀望著早已預料到的真相,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其實在不久之前,天靈珠就對凌瑀提到過,崑崙界很可能就是諸天十二界之一,而凌瑀此時看到的,也不過是早已知曉的答案。所以,在看到「界」字之後,凌瑀低頭望向手中的神秘斷劍。他發現,斷劍只有一寸尚未開封了。開過封的劍鋒上折射出金色的神芒,無比耀眼。原本古樸無鋒的斷劍仿佛在崑崙界之行中重獲了新生,瀰漫在劍鋒的雪亮光芒將斷劍化為了一柄真正的神兵利刃,凌瑀相信,斷劍開封后他的戰力更勝從前。
一寸,還有一寸!望著斷劍僅剩一寸的黑色鏽痕,凌瑀咬了咬牙,再次將斷劍刺入石碑下的泥土之中。凌瑀的目的真的是想要將斷劍上的鏽痕完全除去,令斷劍恢復以往的光輝嗎?或許有這個原因,但還不是全部。因為在凌瑀心中,除了想要令斷劍恢復往日榮光之外,還想將石碑徹底挖出來!其實不只是凌瑀,所有人都一樣,那是一種近乎於融進的骨子裡的執拗和執著。石碑僅有三尺的距離便會徹底顯露在世人眼中,那是被封存了無盡歲月的歷史,是歷經沉浮之後的重生。而凌瑀想做的,就是讓它再現世間,不僅僅是給自己一個交代,也給這座曾在滄海浮沉中爭渡的石碑一個交代。然而,就當凌瑀最後一劍落下的時候,出事了。
三尺的距離的確算不得遙遠,但是每一寸幾乎都將凌瑀放在生死邊緣折磨。他承受著難以言喻的巨大壓力,想要將石碑徹底挖出來。而在凌瑀的最後一劍刺入泥土中,已經完全被戾氣化去鏽痕的斷劍已經觸及到石碑底部的時候,自石碑下突然爆發出一道紅色血光。血光沖天而起,將凌瑀染成了一個血人。而隨著那道血光衝出的,還有一股洶湧的氣浪。氣浪的威勢仿佛一位驚天聖者在煉化星辰,直接將凌瑀轟出了深坑。
被氣浪衝出的凌瑀倒在了深坑邊緣三丈的位置,他的身上滿是血痕,不知道是他的鮮血還是石碑下湧出的無名鮮血。凌瑀神色痛苦,好像身上的所有筋骨全部都被震斷了一樣。他的頭顱嗡嗡作響,巨大的轟鳴聲讓凌瑀已經無法再聽清任何聲音。無奈之下,凌瑀只好強打精神,望向深坑中的石碑。他看到,在自己被氣浪衝出深坑之後,血色紅光再次從深坑下沖了出來。無盡血光好似一道道浪潮,幻化成一朵碩大而詭異的血色鮮花,而鮮花的花蕊處,正是那座象徵著諸天十二界榮耀的古樸石碑。這一刻,受到血色紅光的映染,石碑越發的妖邪。它像是從血光中得到了某種神秘的力量似的,緩緩自深坑中飄起,漂浮在萬里蒼穹之上。
「神鹿哥哥,怎麼辦?看樣子鎮界神碑已經完全被激活了!那些鮮血中蘊含的恐怖戾氣威勢無邊,別說是那位華夏修者,恐怕就連你我都無法駕馭得了啊!」望著散發出妖邪血光的鎮界神碑,蝴蝶驚聲低吼道。
「再等等!」聽到蝴蝶的話,九色鹿化成的男子緊咬牙關,眸中浮現出掙扎的神色。他雙拳緊握,看樣子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但就在他即將沖向石碑的前一瞬間,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似乎有些不甘心。
見九色鹿在這種情況下依舊沉得住氣,蝴蝶的美目中閃過擔憂之色,她雖然和凌瑀素不相識,但也知道此時的凌瑀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身為女子,她實在不忍心凌瑀被石碑煉化,但九色鹿好像在等待著什麼,所以蝴蝶即便焦急無比,也只好呆呆地望著鎮界神碑和凌瑀的身影,暗中為這位華夏的天授傳承之人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