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幾人剛剛到達水澤神城外圍的時候,燭傲就發現了他們。燭傲本是古仙遺獸玄蛇一脈,他的祖上乃是鐘山之神燭九陰。在燭傲族中曾有關於他祖上的記載:鐘山之神,名曰燭陰,視為晝,眠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身長千里,在無晵之東,其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鐘山下。燭傲的習性是晝伏夜出,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在醒來的第一時間發現了三人。
此時的天色已經完全被夜幕籠罩,點點繁星鑲嵌在蒼穹之上。水澤神城通體由冰髓築成,在微涼的夜色中散發著柔和的白光。滄桑的古城給人一種孤獨、厚重之感。
凌瑀拉著雨諾的手沿著冰髓巨門進入玄武殿,小黑緊隨其後。當凌瑀跨進玄武殿的時候,發現先生和一眾妖獸早已等候多時了。燭傲既然能發現他們,諸懷和先生他們也一樣可以。
小黑望著商舞月身邊的瀾姝,也顧不得跟眾人打招呼了。只見他一個健步衝到瀾姝面前,展開雙臂向瀾姝撲去,同時嘴裡大聲喊道:「瀾姝妹妹,我終於再次見到你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們有數個三秋未見,相當於一千多個日日夜夜,這段時間我茶飯不思,心神不寧,連睡夢中都喊著你的名字。快過來,讓黑哥抱抱,以解相思之苦!」
聽到小黑的話,玄武殿內的一眾妖獸同時從嘴裡發出「呸」的聲音。這小黑也太無恥了,明明只有幾天未見,他卻像是獨守空房的閨中怨婦一般。知道的是這小黑沒有底線,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小黑是痴男盼女呢。別說是這玄武殿中的其他妖獸了,就是先生也緊咬嘴唇,雙腮輕微抖動,顯然,連他也在極力地忍住笑意。
而此時,作為始作俑者的小黑仍然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保持著餓虎撲食的姿勢沖向瀾姝,與此同時,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瀾姝後面就是石台,她已經退無可退。然而,就在小黑認為一切都十拿九穩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失算了。
望著一臉賤笑的小黑沖向自己,瀾姝足下生蓮,曼妙的身姿輕輕舞動。甚至眾人還沒有看清她如何動作,瀾姝便躲到了嵐馨的背後。小黑見一擊不中,連忙調轉勢頭,沖向嵐馨。他以為自己沖至近前,嵐馨一定會躲閃,到時候照樣會把瀾姝暴露出來。
卻未曾想到嵐馨臉色不變,甚至都沒有抬頭看小黑一眼,只見她不慌不忙的從腰間抽出軟劍,自下向上輕輕撩去。看到那閃著寒光的軟劍向自己的雙腿間襲來,小黑霎時間驚起了一身冷汗。他連忙止住勢頭,一張大臉憋得通紅。眼前發生的場景是小黑意料之外的,他本以為自己來勢洶洶,嵐馨應當躲避才對,卻沒有想到她居然葷素不忌,以實際行動將小黑的美夢擊碎。
小黑訕訕的收回一雙胖手,乾笑道:「我原本只是想跟瀾姝妹子開個玩笑,嵐馨姐姐幹嘛這麼緊張呢。女孩子應該端莊一點,不要整天舞刀弄槍的,容易傷到自己。」
「你別以為我們女孩子都是好欺負的,你要是再敢對瀾姝死纏爛打,我讓你下輩子連雄性都不是!」嵐馨說完,還故意將軟劍對準小黑兩腿的中間,而後在空中狠狠地做了一個刺的動作。
「嵐馨姐姐,冤枉啊。我和瀾姝妹妹是真心相愛的,卻被你這樣棒打鴛鴦,你這麼做真的好嗎?難道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嗎?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小黑對著嵐馨「悽慘」的吼道。
「凌瑀哥哥,小黑哥哥不是一個和尚嗎?不是說僧人不能夠娶妻生子的嗎?他這麼做佛祖會不會怪罪他呀?」凌雨諾稚嫩的話語如同清脆的銀鈴般響起,這一句天真的話語讓小黑欲哭無淚,甚至他為自己在雨諾面前做出這種粗獷的動作而感到一絲羞愧。雖然雨諾是趴在凌瑀耳邊壓低了聲音說的,但是這玄武殿中都是修行近萬年的妖族大能,雨諾的話自然沒有逃過他們的耳朵。
「小妹妹,他不是和尚,他就是一個妖僧。下流、懶惰、卑鄙、無恥!以後不要跟他走得那麼近,他會把你帶壞的。」瀾姝來到雨諾面前,憐愛地摸著雨諾的頭,溫柔地說道。
「姐姐,你真好看!」雨諾望著眼前這位如天女般的仙子,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閃爍著羨慕的神色,不由自主地說道。
瀾姝聽了雨諾的誇讚,臉上不由得升起一抹紅霞。被這樣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誇獎,仿佛是瀾姝的榮幸。因為小孩子的心思最為純淨,她的話不是為了討好誰才去說的,而是源於她善良的天性。
而後雨諾又看著小黑,疑問道:「仙子姐姐說你不是好人,是妖僧,可是妖僧不也是和尚嗎?你是不是以前也經常這麼對待別的小姐姐,所以佛祖生氣,不要你了呀?」
雨諾的話一出口,在座的一眾大妖再也忍不住,幾乎同時爆發出雷鳴般的笑聲。連一旁的先生也是捂著肚子,笑得眼角淚花綻放。而小黑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平日裡,他自詡臉皮天下無雙,不料今日被雨諾的一席話羞得無地自容。
雨諾的單純瞬間贏得了所有人對她的好感,他們都是在這片大陸上生存了數千年,乃至萬年的頂端人物。爾虞我詐,世事變遷,皇朝更迭,他們不知道看過了多少。人老成精,他們的內心早已被這世間的種種陰霾所占據。甚至他們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看到這麼心思純淨的後輩了,雨諾的言行猶如山間的清泉一般滌盪著眾人近乎腐朽的心靈,讓他們不忍心將紅塵的污濁表露在雨諾面前。
「孩子,你過來。」先生面帶微笑,向著雨諾招手。
「去吧,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最尊敬的那位前輩,他不會害你的。」凌瑀揉了揉雨諾的腦袋,柔聲說道。
雨諾乖巧地點了點頭,來到先生面前,怯生生地問道:「這位叔叔,您叫我有什麼事啊?」先生英俊瀟灑,丰神如玉,看樣子也不過三十歲左右,難怪雨諾叫他叔叔。
「你叫雨諾吧?雨諾乖,來叔叔這裡。叔叔聽凌瑀說你想修行,所以叔叔要看看你的根骨適不適合修行啊。」先生坐在玄武殿最前方的一把玉髓太師椅上,衝著雨諾招手,輕聲說道。
雨諾看得出來,在這玄武殿中所有的人都對面前的這位中年人畢恭畢敬,他應該就是這裡的主人。而且凌瑀說這位男子不會對她不利,所以,凌雨諾便放下戒備,順從的來到先生面前。
先生輕輕地點了點頭,對親人無比信任,對陌生環境毫不膽怯,確實是心思純淨之人。先生拉過雨諾的手,將右手食指和中指輕輕扣在雨諾的脈門之上,他雙眼微閉,同時從體內散出一道靈力隨著兩根手指進入雨諾體內,仔細探查。靈力沿著雨諾的脈門進入其經脈之中,順著她的經脈遊走於四肢百骸。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先生緩緩地收回了右手,臉上浮現出驚喜的神色。而後,他對雨諾輕聲說道:「孩子,你看著我的眼睛。」
雨諾不明所以,但是面前這位中年男子既然說了,自己只有照做,因為凌瑀說過,他不會害自己。想罷,雨諾抬起頭,望向先生的雙眸。當雨諾的目光觸及到先生視線的剎那,突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仿佛天地間再無任何聲響。除了先生的目光之外,她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事物。自己如同浩瀚宇宙中的一顆辰星在九天上飄零,而先生的目光則如遼闊的星海,將自己包裹。
在外人看來,先生的雙眼突然在一瞬間變為一黑一白,沒有瞳孔,也沒有眼白。如同兩道深淵一般神秘,似乎要將人的靈魂吸進去。凌瑀知道,這是先生在查看雨諾的神識是否完整。因為自己在第一次見到先生的時候,也曾被先生這樣注視過。但與自己不同的是,當先生那雙近乎實質性的目光射進雨諾雙眸的時候,雨諾的身體突然浮現出一道白光,似乎是要阻擋先生的凝視。
而當白光散出的那一刻,本就極為寒冷的玄武殿剎那間更為陰寒,如墜冰窖的感覺讓眾人瞬間打了個冷顫。一眾大妖面面相覷,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要知道,他們已經在這極北之地生存了數千年。就連比這裡溫度更加寒冷的極寒絕境都無法讓眾人打起寒顫,眼前的這個小女孩體內到底有什麼,竟然能夠讓眾人感到一絲恐懼。因為在那股寒氣入體的瞬間,他們的靈力都差點被凍結。
一眾妖族大能紛紛運轉功法,抵禦這股蝕骨般的寒氣。在座的眾人中,只有先生不受影響,依舊似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探查著雨諾的身體。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先生收回目光,眼睛也重新變為了正常的顏色。他猛然站起身,對著遙遠的天際高聲吶喊:「天意,天意呀!沒想到我水夢宸在大世來臨前居然還能有如此際遇,上蒼待我不薄,我終於後繼有人了!哈哈哈......」
先生嘹亮的聲音如同龍吟一般裂石穿金,順著玄武殿的大門向遠方飄蕩。他那英武的身姿猶如擎天之柱一般傲然挺立,不可逾越。
良久之後,先生止住笑聲,他蹲下身看著一臉驚慌失措的凌雨諾,輕聲問道:「雨諾,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弟子?」先生望著雨諾,眼中有揮散不去的濃濃喜愛之色。
雨諾看了看先生,又扭頭看了看凌瑀,臉上一片茫然。她不知道剛才先生與自己對視之後為何突然大笑,也不知道先生為何突然間說要收自己為徒。雖然臨走前凌瑀對她說過先生可以醫治她的身體,讓她走上修行的道路,但是凌瑀並沒有說先生會收自己為徒。而且,凌風和帝洵都不在這裡,她覺得自己如果拜師最起碼要徵得兩位爺爺的同意,所以她才突然之間變得無所適從。
「雨諾,先生是德高望重的前輩,他願意收你為徒是你的榮幸。但至於你怎麼選擇,還要看你自己。」凌瑀不想讓雨諾違背自己的本心,打算讓她自己做決定。
而就在這時,先生突然面露凝重之色,扭頭望向漆黑的夜幕,大聲吼道:「何人在殿外偷窺?!」先生話語剛落,就見他左手一揮,一道白光如匹練般向殿外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