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稱呼的是葉先生，而不是爸。

  一句話，生疏到極致，也把自己的態度表達的很清楚。

  葉雲廷是明白人，怎麼會不明白陸璟言這是根本沒有把他當做岳父來看。

  他笑的有些尷尬。

  「璟言回來了，你跟微然都結婚這麼久了，我還沒有來過，這次過來，是來看看你們。」

  陸璟言挑眉，聲線低沉：「是嗎？」

  葉雲廷猜不透陸璟言這態度是什麼意思，他臉上有些掛不住。

  正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陸璟言淡淡的聲音傳來。

  「葉先生突然到來，我們也沒有什麼準備，宋姨，再做幾個菜，葉先生留下來吃飯吧。」

  陸璟言雖然沒有稱呼他爸爸，但也留他下來吃飯了。

  葉雲廷笑著答應的那一刻，心裡突然有了另外一種打算。

  或許，在葉微然這裡行不通的路，可以從陸璟言這邊，也不一定呢。

  宋姨去多做幾個菜，葉微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陸璟言跟葉雲廷說話。

  只覺得那一幕格外的扎眼。

  陸璟言是什麼人，做這樣的事情，不過是故意做給她看罷了。

  明明知道她不待見葉雲廷跟俞詩文，還留他們下來吃飯，這不是存心膈應她是什麼。

  不想再坐在客廳看他們虛與委蛇，葉微然起身，上樓，去了書房。

  眼不見為淨。

  ……

  晚上九點，書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葉微然正投入到工作中。

  只以為是宋姨給她拿牛奶上來，她頭也不抬的說。

  「宋姨，隨便放著就好，辛苦你了。」

  來人不說話，葉微然疑惑抬頭。

  卻不曾想，來的人不是宋姨，而是陸璟言。

  她愣了愣，淡聲道。

  「是你啊。」

  陸璟言沒有說話，走到她身邊站定。

  葉微然想到葉雲廷俞詩文，問了句。

  「他們走了？」

  陸璟言還是沒回答正當葉微然想再開口的時候，男人突然拽她入懷裡。

  「你的家人，你卻上樓來躲著，讓我幫你招待？」

  親密的姿勢讓葉微然覺得有些不大自然，她語氣有些生硬。

  「我沒有讓你招待，是你自己讓他們留下來的。」

  陸璟言勾住她的下巴，聲音很低。

  「這麼說來，倒還是我自作主張了？」

  葉微然不說話。

  陸璟言盯著她半響，再次開口，話語讓葉微然意外。

  「別人要打你，你就站在原地不動，什麼時候你葉微然是這樣乖順的性格了？」

  葉微然不料想陸璟言會突然說起這個來。

  她原以為，陸璟言是沒有看到那一幕的，現在看來，這男人看到了卻不說，還以那樣的方式招待葉雲廷跟俞詩文……

  「所以呢，陸先生說這些，是要告訴我，你知道我那所謂的父親跟我的關係很糟糕，還這麼做，是故意讓我心裡難受？」

  「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葉微然覺得陸璟言這話問的實在是好笑極了。

  他是什麼樣的人，他自己不清楚嗎？

  還要問她。

  她別過臉，不回答。

  陸璟言卻強迫她轉過來與他對視。

  「以後，再站在原地讓別人欺負，出去就不要再說你是陸家少夫人，我陸家少夫人，不是受了委屈還往肚子裡咽的人。」

  葉微然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陸璟言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回到了屬於他的書桌前。

  男人認真處理工作，似乎剛才那些話只是隨口一說，但葉微然卻聽在了耳邊。

  她不傻，能夠感受到陸璟言說那句話的時候，語氣的森冷，情緒的不悅。

  可他為什麼要那麼生氣呢。

  這個問題，葉微然想不通。

  她坐在那裡看著陸璟言不自覺的失神許久，再次收回視線的時候她自己都笑了。

  她這是怎麼了，看著陸璟言都能這樣失神。

  卻不知，在她收回目光之後，一直認真處理工作的男人抬起頭來，深深的看了她好一會。

  葉微然的工作在公司處理的差不多，再加上提前上了樓，所以在陸璟言坐了沒一會，她就先回臥室了。

  回臥室洗了澡，吹乾頭髮。

  拿起書，剛翻開，陸璟言推開門進來了。

  葉微然躺在床上不說話，陸璟言直接拿了換洗的衣服去了浴室。

  再次出來時，他身上只圍了一條浴巾，有的時候葉微然也挺佩服陸璟言的，這麼冷的天還能穿這麼少。

  雖然說臥室里有著空調，但大冬天的穿這麼一點，怎麼看都怪異，很明顯，陸璟言並不這麼覺得。

  葉微然接著看書，因為剛才心裡浮現的那個想法，她抿唇搖頭，她這是怎麼了，陸璟言怎麼穿關她什麼事，她還真是咸吃蘿蔔淡操心了。

  葉微然手裡的書是《人間失格》，基本上，每天晚上不是有很忙的事情她都會看這本書。

  她喜歡這裡面的人生態度，也喜歡這裡面的話語表述，看得正認真時，手裡的書被人抽走，她抬起頭，陸璟言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她身邊。

  她皺起眉頭看著陸璟言：「你拿我的書做什麼？」

  陸璟言看了一眼手上的書：「這書就是你從溫哥華買回來的？」

  葉微然根本不想說話。

  但想了想陸璟言這樣主動提起她沒有必要再接著迴避。

  「是呀，在溫哥華買的，在親眼目睹你跟喬延初在餐廳談笑風生的時候，我轉頭出門就買了這本書。」

  喬妍初三個字，許久沒在，葉微然陸璟言的談話中出現。

  可有的人就是這樣，多番迴避，幾十次不出口，再次提起的時候也一樣能成為她們之間最不能維持情緒平靜的敏感源。

  在葉微然說出喬妍初的名字之後，陸璟言許久不開口。

  只是複雜的看著她，一雙黑眸里，滿是深沉。

  葉微然知道這是他生氣時才有的徵兆。

  她扯了扯唇角，有些無奈的笑了。「陸璟言你看，這就是我跟你的區別。我可以不避諱任何事情，可以沿著你的問題往下說，但是你不能。在你心裡有很多我不能提起的話題，也有我不能提起的人。每次只要我提起喬妍初，你都會瞬間變了臉色，她在你心裡是極度重要的存在，你也不止一次的說過我不可以提起她的名字，那為什麼還要主動的提起溫哥華呢？你明明知道提起溫哥華，提起我手裡的這本書，我就一定會提到喬妍初，什麼時候你也變成了，這樣明知故問的人？」

  她一番話，說的雲淡風輕，卻字字珠璣。

  陸璟言不說話，輪廓分明的臉上，是葉微然看不透的深沉。

  在良久的沉默下，葉微然嘆息，不想再與陸璟言多說，她雖心臟好，但也撐不住跟陸璟言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而現在這個話題，再繼續聊下去，很難避免的便是一大吵。

  她躺下，閉上眼睛。

  準備睡覺。

  可就在幾秒後，她整個人都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陸璟言從身後抱住她，將她整個人都拉入懷裡。

  葉微然身體僵了僵，她原以為，談話糟糕到那個程度，陸璟言是不會再對她做出什麼親密之舉的。

  她屏住呼吸，沒有任何動作。

  身後的男人在她耳邊廝磨，被子裡的手從她衣服下擺深入……

  葉微然知道，一場運動避無可避。

  ……

  事後，依照慣例，依舊是陸璟言幫葉微然洗了澡，再次回到大床上，葉微然困的睜不開眼。

  男人把玩著她的柔荑小手。

  大概是因為得到了滿足，男人吻了吻她的額頭，竟然也能聲音柔和的跟她聊起天來。

  「《人間失格》里，你最喜歡哪句話？」

  《人間失格》里她最喜歡哪句話？

  葉微然沉默下來。

  許久，她說。

  「我的驕傲不允許我把這段奔潰的日子告訴別人，只有我自己知道，僅一夜之間，我的心判若兩人。」

  陸璟言在她話落下後，稍微停頓。

  但也不過是片刻的時間，他就恢復正常。他看著葉微然精緻的小臉漫不經心的問。

  「你剛才說的是裡面的一句話？」

  葉微然想了一下點頭，這的確是《人間失格》裡面的一句話。

  只不過，當她看著陸璟言誠懇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這句話也代表了她當年在知凡危機時刻給陸璟言發郵件打電話時候的心情。

  「為什麼喜歡這樣的一句話？」

  陸璟言問。

  葉微然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好笑，她態度慵懶，話語隨性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這世界上並不是什麼事情都要探尋一個理由的。」

  陸璟言緊緊盯著她的雙眼，沒說話。

  又過了很久，他又問了葉微然這樣一個問題。

  「你的這句話應該是跟感情有關，拿走你第一次的那個男人是不是你最愛的人？」

  提到失去的第一次，顯然話題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軌道，這是葉微然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

  她有一瞬間的慌亂，但也僅僅是一瞬間就恢復了正常。她看著陸璟言，唇角帶著笑。

  「你覺得呢？」

  陸璟言薄唇緊抿，不說話。

  好半響。

  「你很愛他？」

  葉微然偏頭認真的想了想。

  「以前有過愛，不過後來經歷了一些事情，那份愛，也就隨之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