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坐飛機去哪？

  這樣火急火燎的，還能是去哪？

  老戴同志腦袋裡冒出了一個黑瘦黑瘦、讓他咬牙切齒的臉。（其實沒有很黑，他這個就是偏見。）

  才剛剛放假，話都不跟她老爸說一聲，就跑去找那個臭小子？

  戴振宏感覺此刻血壓有點高，手裡的四十米大刀快要按捺不住了。

  魔都飛羊城的飛機，肯定不是幾分鐘就能降落的。

  但戴振宏還是忍不住，隔了幾分鐘、隔了一個小時，分別打了女兒兩次電話，都是處於關機的狀態。

  「吃飯！」

  戴振宏強壯瀟灑地揮了揮胳膊，袖子捲起來，上桌吃飯。

  但面對著一桌豐盛的飯菜，想到只有自己一個人孤孤零零地吃，老戴同志忽然覺得夾起來的雞腿不香了。

  窗子外面呼呼的北風，聽在戴振宏的耳朵里，竟然二胡拉起來的那種蕭瑟、寂寥的淒涼感……

  ……

  「到了、到了！」

  戴羽妮巴巴地望著舷窗，看到飛機緩緩地在停機坪上停穩，她才歡喜地站起身來。

  坐的是公務艙，不僅有小姐姐幫忙把行李拿過來，還能第一個下飛機。

  「謝謝你們！很開心啊，下次還坐你們公司的飛機！」

  戴羽妮眉飛色舞地跟那些漂亮的空姐們揮手告別，走進了航站樓的通道，她才有空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給大木頭，問他現在在哪裡。

  但手機剛剛打開，十幾個未接來電讓戴羽妮嚇了一跳。

  關鍵是它們還是老戴同志打過來的！

  可以想像得出來，老戴同志找不到自己是多麼的著急！

  「是你自己工作忙，沒空回我的啊！我也跟你說了坐飛機……」

  戴羽妮在心裡嘀咕著，但眼神有些心虛，她一邊給楊謙編輯微訊，告訴自己下飛機了，一邊瞟向了那些未接來電。

  還是給父親打一個電話吧，報一下平安。

  戴羽妮停下腳步，在通道里就先給老戴同志打了回去。

  「爸，你找我啥事啊？不是說了上飛機了嗎？咋還打了這麼多電話！」

  等電話接通，戴羽妮好像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心裡有愧地問了起來。

  越是覺得沒有底氣，那就越得理直氣壯，先聲奪人！

  「妮妮啊，你這是坐飛機去哪裡？怎麼也不見你說一聲？」

  電話里的戴振宏聲音還是很和藹親切的。

  因為三個小時了，再怎麼激動，這時候他都冷靜了下來。

  「慈父，你是一位慈祥的父親！」

  戴振宏在心裡告誡著自己。

  「我去羊城玩了，剛剛到羊城。之前你也沒問啊，我不想打擾你工作，所以也沒問。」

  好像父親沒有生氣，戴羽妮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果然是去羊城！

  「去羊城？你在羊城也有朋友嗎？」

  戴振宏壓著心裡的悲憤，好像不知情一樣問她。

  之前戴振宏跟女兒談論楊謙的時候，楊謙還是在荷城的。

  「就是去找楊謙啊，上次跟你說過他。」

  戴羽妮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父親的反應。

  她不想騙人，也更不想騙父親，但她也擔心父親接受不了楊謙，之前一直瞞著沒說。

  「去找他？他不是荷城人嗎？什麼時候去的羊城？」

  老戴同志的語氣好像還很平靜，沒有暴跳如雷的徵兆。

  「就上個月，他被調到了羊城，現在在粵省電視台工作。」

  「那你去羊城找他幹什麼？孤男寡女的。」

  好像，老戴同志對大木頭沒有那麼反感？

  戴羽妮感覺心裡有底了。

  「好吧，爸你真的是火眼金睛，什麼事都瞞不過您！」

  戴羽妮先浮誇地讚美了一下父親。

  「跟您坦白啦，其實我們現在談戀愛了，他喜歡我，我喜歡他。就是之前聖誕節的事，本來我還想帶他去見見你的，這不是您沒空嗎？聖誕節都不在魔都。」

  戴羽妮打著哈哈，藏不住心事的她直接說了出來。

  你老爸不在魔都，你就答應了這個臭小子嗎？

  戴振宏這會兒完全感覺不到「逼問」出女兒秘密的喜悅。

  甚至還覺得自己虧了……

  「談戀愛憑什麼你跑去羊城去遷就他？你叫他來魔都，現在坐飛機過來，爸現在就在家裡，等著他過來見我！」

  戴振宏語氣終於有點控制不住了。

  但這會兒戴羽妮沒有注意，她盼著快點打完電話去找大木頭，就飛快地回答：

  「哎，爸，你誤會啦！不是說我遷就他，主要是現在他挺忙的，下下周，粵省的部隊春晚，人家給他安排了兩個節目，要唱兩首歌呢！」

  「因為很忙啊，要排練，所以他沒空來魔都，我剛好放假了，就我去羊城找他玩咯！談戀愛沒有說誰遷就誰，他有空也會來魔都陪我啊，現在就是沒空嘛！」

  「所以你也別叫人家大半夜飛去魔都找你了，等他備戰完春晚的表演，唔，春節那時候，我再讓他來魔都拜見您，您看這樣行不？」

  戴羽妮其實也能隱約地覺得這樣不行，但她為了幫楊謙博取一點印象分，努力地將語氣說得積極一點。

  「按照以前的情況來看，爸你在春節期間，應該還是能休息幾天的嘛！到時候，我們兩個給您準備一點小節目，給您唱唱歌，熱鬧、熱鬧！」

  戴羽妮不敢給父親回應的機會，嘴巴飛快地笑道。

  還熱鬧！

  戴振宏快炸了！

  從沒覺得這樣窩火過！

  女兒這是胳膊肘往外拐，屁股都往外坐了啊！

  為了她剛認識沒多久的男朋友，就把她可敬可親的老父親安排得妥妥的！

  「妮妮，爸爸特地空出兩天時間來陪你……」

  戴振宏頓住了，他從褲兜里掏出了兩張演唱會門票，準備端詳一下，看看是誰唱的，跟女兒打一下感情牌。

  「不是，您年前工作那麼忙，不用管我的，我能理解！」

  「還有安全什麼的您放心，你家閨女還是很有心眼的！好啦，先不跟你說了！我剛下飛機，都還沒找到楊謙。回頭我們到地方了，再給你發微訊報平安……」

  戴羽妮卻不等他反應過來，匆匆地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拿著演唱會門票都還沒看清楚的戴振宏就聽到了手機里傳來的「嘟嘟嘟」的忙音聲。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戴振宏從沙發上起來，有些蹣跚地走向了餐廳。

  「娥姐，娥姐！」

  戴振宏把廚房裡的保姆邱慶娥大姐叫了出來。

  「老闆，下雪了！」

  邱慶娥一臉喜意地跟戴振宏報告，剛才她在廚房裡一邊看雪，一邊跟正在上高中的孩子打電話。

  戴振宏卻興致缺缺，他將兩張演唱會門票遞過去：

  「娥姐，我這裡有兩張演唱會的門票，明天的，你帶你兒子去看吧！他不是喜歡聽歌嗎？」

  「老闆，這怎麼好意思？這個星期我都沒有休假。」

  邱慶娥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有點驚喜地接了過來。

  「這個周末，給你放兩天假，工資照發，反正妮妮也不在家。」

  戴振宏擺了擺手。

  「對了，娥姐，有空，多陪陪孩子，不要因為工作，把孩子冷落了。」

  上樓前，戴振宏忽然想起什麼，回頭跟邱慶娥說了一聲。

  「好，老闆我知道了！」

  邱慶娥也不知道為啥，總感覺老闆上樓的時候，背影有些佝僂。

  可能也是因為老了吧……

  ……

  戴羽妮不知道魔都發生的事，她掛斷電話之後，看見老戴同志沒有打回來，沒有贅婚索命連環call，終於也是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你在哪裡呀？我現在就出來了！」

  戴羽妮拖著行李箱，一邊給楊謙打著電話，一邊興沖沖地從通道里走出來。

  「看到了！」

  其實都不用問，戴羽妮一拐過來，就看到了人群里向她招著手的楊謙。

  高高瘦瘦的楊謙在人群里還是挺顯眼的，看到他的時候，戴羽妮顧盼著的眼眸，都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女孩兒欣喜地咧開嘴，推著行李箱快步走過去。

  但出了閘口後，她就迫不及待地丟下行李箱，將自己像一顆炸彈一樣，向迎過來的大木頭丟了過去。

  「哎哎，行李不要了？」

  楊謙匆匆將她抱住，還伸手拉住了豎著滑過來到行李箱。

  「嘻嘻，嘻嘻！」

  戴羽妮從他敞開的羽絨服下面將兩隻手鑽進去，依賴感滿滿的，環繞著抱住了他，這才心滿意足地抬起頭來。

  她彎彎的眉眼、輕盈上揚的嘴角，都清清亮亮地寫滿了異地這麼久、再見到男朋友的歡欣雀躍。

  這一幕落在路人們的眼裡，都是讓人羨慕的，讓人看著都覺得情不自禁要讚美、祝福的。

  「傻瓜……」

  楊謙讀懂了她的思念，他何嘗不是，但他不會像戴羽妮這樣直接、熾烈的表達，只能是疼愛滿滿地撫了撫她柔順冰涼的頭髮。

  「才不是傻瓜！」

  戴羽妮傻乎乎地抗議著。

  「好吧，不是傻瓜，是冰雪聰明、美麗動人的戴姑娘！我的戴姑娘！」

  楊謙改口。

  「這才對嘛！」

  戴羽妮眉開眼笑。

  再抱一會兒……

  雖然說沒出去、感覺機場也不是很冷，但戴羽妮沒捨得鬆開手。

  就算是被別人偷偷注視了，她也不在乎，就想多抱抱自己的大木頭，把這幾個星期的份額抱回來！

  「肚子餓不餓？你坐的這個航班，飛機上有餐飲提供嗎？」

  楊謙也喜歡這樣擁抱的感覺，沒催她，反而是柔聲關心起來。

  戴羽妮先是點頭，然後再搖頭。

  什麼意思？

  「飛機上有飛機餐，但我沒吃，就想著到羊城在吃你做的好吃的！」

  「所以，現在好餓呢……」

  戴羽妮露出了可憐巴巴的表情。

  還真的是這樣！

  「怎麼沒吃點墊一下肚子？走走走，回家，給你煮蝦滑麵條！」

  楊謙一聽，也顧不上埋怨她了，心疼地趕緊拉著她往外面走。

  坐計程車回去住的地方還要挺長時間的。

  「嘻嘻！剛才你抱我是不是感覺我特別胖？都穿了好幾層衣服，魔都這兩天特別冷！好像要下雪了！」

  戴羽妮跟他拉著手，但還不滿足，得扭著屁股快跑兩步，改成十指緊扣的牽手，還抱住了他的胳膊，這才笑嘻嘻地說道。

  「不胖，一點都不胖，你都餓扁了還胖！」

  楊謙用埋怨的語氣說著冷笑話。

  「哈哈，哈哈！」

  但戴羽妮就喜歡這樣的回答，不落俗套，關鍵是還說自己不胖。

  她開心的笑聲，都在羊城清冷的夜空里迴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