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酒店的路上，除了老可愛詹伯約還在說著一些趣聞逸事，呂淼偶爾附和幾句以外，其他人好像都有些疲倦了，安靜地坐著，也似乎在醞釀著一些什麼想法。
終於，在下車進酒店的時候，仲仁生率先打破了這個沉悶又微妙的氣氛。
「小楊，以你粵語歌曲創作和演唱的水平，可以考慮一下來港城發展。雖然現在港城沒以前熱鬧了，但好歹粵語的唱片市場還在，還是有人願意掏錢買唱片的。而且我們的歌也能銷往東南亞……」
仲仁生的這番話，其實說出來他自己也有點沒底氣。
唱片市場的日益衰落，不是華語樂壇、港城樂壇的問題而已，整個世界的唱片市場都受到了網絡的衝擊，就算再多的人呼籲，再多的明星站出來與盜版宣戰，這個趨勢也是不可能得到逆轉的。
當然，仲仁生也沒有糊弄楊謙。
單論粵語音樂來說，即便是羊城，即便是偌大的粵省，也是跟港城樂壇的底蘊和唱片產業鏈的成熟程度比不了的。
想要唱粵語歌，只有去港城！
不是沒有天才歌手在國內娛樂圈出道後轉戰港城的例子，所以仲仁生覺得他這樣的建議是對楊謙好，從出發點上來說，仲仁生是沒有任何私心的。
非要說有，那只是他想要將優秀的音樂人才帶回港城，為他心心念念的港城音樂的復興貢獻上一份力量。
如此而已。
楊謙肯定不會去港城，但他也知道仲仁生的好心。
所以，他沒有明說拒絕，也沒說同意，只是點了點頭，用誠懇的語氣回應：
「好，有機會，以後我肯定要去港城看看的。畢竟這麼多前輩都是港城出來的，小的時候，也聽過你們很多經典的歌……」
只是去看看的，那就是不想去的意思了！
仲仁生等人都是五六十歲的年紀，這樣的話當然能聽得出來其中含義。
「好，多寫一些粵語歌曲！」
仲仁生不勉強，他和楊謙握了握手，換上了長輩勉勵後輩的語氣。
但仲仁生就像是開了個頭，他和楊謙說完，席妮婭就迫不及待地遞上來一張名片。
「小楊要是想來港城發展可以找你妮婭姐，我們紅人經紀公司在港城是很有實力的。」
席妮婭遞過來一張名片。
「都可以來找我，我們UMG是全球四大唱片公司之一，而且目前在國內至少是實力最強勁的，旗下也有很多非常優秀的歌手，港城的、寶島的、內地的，我們同樣非常重視內地的市場。」
孔薔坐不住了，她雖然加了楊謙的微訊，想著私底下再跟楊謙推自己的經紀人的。
誰知道席妮婭也有同樣的想法，而且還讓她先下了手！
孔薔說話的時候，就和席妮婭的視線交匯上了，兩個年過半百的女人眼裡都閃爍起了一些莫名的光芒。
不過，也僅此而已，以前唱片公司挖來挖去，歌手跳來跳去都是很常見的情況，她們年紀都很大了，也不是公司的老闆，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翻臉。
只是孔薔還想多說幾句：
「作為老鄉，小楊，薔姐跟你說幾句實在話。你在電視台發展會很慢，想要走音樂這條路，還是要簽約唱片公司或者經紀公司比較好。當然唱片公司會比較偏音樂這一塊，你作為唱作人會很受重視，不管是當歌手還是製作人，我們都有比較成熟的培養模式，包括以後的演唱會運作等等……」
楊謙當然也不會因為老鄉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就答應了簽約唱片公司，他對自己的未來已經有了相對細緻的規劃，也有比較清楚的目標。
不管別人怎麼說，他都會和戴羽妮一起組建屬於他們的公司，運營他手上這一大票音樂版權資源。
只是，既然孔薔提起來，之前就看過相關新聞和琢磨過唱片公司問題的楊謙就把這事提起來，跟孔薔問起來：
「薔姐，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一下，假如說我簽約了UMG唱片公司，那我在UMG出的唱片，裡面的歌曲版權是屬於我自己，還是屬於UMG？」
這番話就很犀利了！
直接就揭開了唱片公司幾十年以來一直避而不談、許多歌手只能默默承受的問題。
別說孔薔露出了猶豫的表情，其他人也同樣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個還是要看你和唱片公司簽的合約是什麼樣的，有的是版權歸公司統一管理，有的是版權歸歌手。」
孔薔最後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不能說是孔薔不想明說，只是這會兒席妮婭、仲仁生他們都在看著，人多耳雜，她就算想跟楊謙說一些內幕、忠告，這會兒也不是最好的時機。
「小楊，版權的問題其實是每一位新人都要面對的。不管是唱片公司，還是經紀公司，它們只要運營和發展，那都得將版權掌握在手裡，不然，公司辛辛苦苦培養的歌手拿著版權轉投其他公司了，公司豈不是損失慘重？」
開口說一句「公道話」的是剛才和孔薔有些摩擦的席妮婭。
有大姐大說話了，其他人也順著勸說起了年輕氣盛的小楊。
「這是大家都經歷過的階段，不過唱片公司也不是說簽你的歌曲版權一輩子，這還是有商量的，比如簽八年、十年。你如果真的想要跳槽，登上十年八年，版權到期了，理論上還是可以再錄一個一模一樣的唱片，拿回版權嘛！」
仲仁生勸說楊謙不要鑽牛角尖，辦法總比困難多。
這樣的情況也不是沒有，但始終還是讓資本方牢牢地掌握了大量的版權資源，甚至通過極其不透明的運作方式賺取大量的利益——比如偷偷賣給音樂平台、授權商用，但沒有按照合同給予歌手或者創作者相應的分成。
這樣的新聞，楊謙見過太多了！
資方和勞方，始終是一個相互抗爭又相互依存的情況。
但站在音樂人的立場，他肯定是希望音樂人群體能夠得到更加公平對待，也希望苦逼了很久的創作人能夠得到應有的待遇，而不是只能呆在後面，看著歌手、網紅歌手綻放光芒，而自己卻窮困潦倒。
但現在不是楊謙發聲的時候，他也沒打算從一開始就站到老牌唱片公司的對立面。
「謝謝薔姐、妮婭姐、仲仁生老師……謝謝你們的關心和指導，我現在都還是這個行業的門外漢，還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楊謙感激、謙虛的樣子，讓孔薔他們都鬆了一口氣，以為是剛才誤會了。
明明還是一個很有才華的孩子嘛，怎麼可能跟一個憤世嫉俗、想要揭穿所有黑幕的娛樂記者一樣鋒芒畢露呢？
「沒關係，你有薔姐的微訊，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也儘管說，我們是老鄉！」
孔薔笑道。
其實還是很現實的，要不是楊謙露了一手，給他們唱了《千千闕歌》，像一開始去錄音棚那樣，除了詹伯約，誰會把楊謙放在眼裡呢？
不頤指氣使，已經算是這些老前輩們比較有涵養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面子是自己掙的，想要別人認可你，你也得表現出讓別人認可你的實力來才行！
像第二天正式開始的錄音工作，僅憑楊謙這個初出茅廬的小菜鳥，就想指揮得動那麼多一線，或者曾經是一線的大明星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