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蕖微諷的看著五皇子,「你真不知道這是什麼?」
五皇子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他感到了這氣氛有些微妙,也感到了那團怪異的東西氣息詭異而邪惡,而且似乎因為自己身上的氣息,它表現出了一種振奮且貪婪的意味。
只是他很確定,自己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他在任何記載之中,也沒見過如此怪異的事物。
「本命蠱,這是墮落觀修士的本命蠱。」
「今日我們捉住了一名剛剛入城的墮落觀修士,然後設法從他體內取出了這本命蠱。」
顧留白並不想浪費時間,他看著神色凝重的五皇子,重複了一遍方才對齊愈說過的話題,然後認真道:「在你來之前,它認命般蟄伏,但隔著至少十餘丈,它就感受到了你的氣息,然後它就變得興奮起來。」
「難不成這是個公的,你體內還有個母的?」裴雲蕖冷笑道。
「你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五皇子沉下了臉,他的脾氣一直都很好,而且並不在意自己李氏嫡系的身份尊貴,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脾氣。
他當然很清楚自己和墮落觀一點關係都沒有。
但現實的情況是,這墮落觀和墮落觀隱道子,似乎還真的和他糾纏不清了,他自覺若是換做自己,按照目前的處境,也的確會懷疑自己和墮落觀是不是有著很深的關係。
他並不是因為裴雲蕖而生氣,他現在只是覺得,自己這李氏,恐怕和這墮落觀的關係有些微妙。
「按照謝晚的說法,長安皇宮裡恐怕至少有兩個墮落觀的重要人物,其中一個是隱道子,還有一個是他七師叔。」
顧留白看著五皇子,平靜的說道,「我之前只是想,恐怕是宮裡頭一直有墮落觀厲害修士潛伏,他以某種利益或是強大的法門誘惑了你們某位李氏子弟,但今日看來,反倒是他的話讓我的思路受限了。」
「你的意思是,墮落觀有可能並非是長孫氏或是某個門閥暗中扶持,而是我李氏的手筆?」五皇子朝著那隻本命蠱靠近了些,那隻本命蠱因此更加興奮,身上類似真氣的氣流,在身外不停地吞吐。
他極為嫌惡的看著這隻怪異而醜陋的東西,聲音微寒道:「按理絕無可能,至少我可以肯定,我爺爺肯定未曾修煉墮落觀的這種邪門法門。你之前說過,這東西就像是修士體內的另外一個修行核心,它甚至能夠代替修行者來催動體內的真氣。我爺爺那樣的人物,必不屑於用這樣的東西。」
「我之前和裴雲蕖都試過了,墮落觀的這種本命蠱,對鮮血的刺激並無反應,你也可以試一試。」顧留白平靜說道。
顧留白的態度讓五皇子心中好受了些。
至少他現在可以感覺出來,顧留白並不懷疑自己和墮落觀有著什麼深層關係。
他微微點了點頭,手指在掌心一划,指甲之中瞬間挑起了幾滴血珠,手指一彈,幾滴血珠便落向了那陶罐之中的本命蠱。
血珠直接墜落在那隻本命蠱的身上,那本命蠱並未有任何異常的動靜。
「和我猜測的一樣,引起它此時異常的,並非是你的先天氣血,而是你後天修煉出來的真氣。」顧留白看著臉色難看的五皇子,道:「我並不是說你爺爺有問題,但按照目前的情形,九庭皇氣訣和這本命蠱肯定有著不同尋常的聯繫。你恐怕要查一查,墮落觀修士的這種本命蠱是從何時開始有,還有,你爺爺自創這九庭皇氣訣,其中是否有些不同尋常的隱情。」
五皇子緩緩點了點頭,「我會慢慢去查,只是我依舊覺得這恐怕是墮落觀針對李氏功法所做的調整,這種本命蠱的修行法門,並不會是李氏的追求。」
裴雲蕖此時也確定五皇子並非因為自己的言語而生氣,她也認真起來,沉聲道:「你也不要局限於這樣的想法,但我覺得你這說法未必不能作為一個突破口,你可以查查,所有修行你們李氏九庭皇氣訣的嫡系子弟裡面,有沒有可能落在墮落觀修士手裡的?」
五皇子的眉頭瞬間深深皺起。
他覺得很有道理。
墮落觀修士強大而詭異莫測,若這種本命蠱的確是針對李氏所用,是用來吸引李氏嫡系子弟的東西,那這種東西的煉製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肯定要反覆試煉。
那麼要麼李氏嫡系有落在他們手中的,要麼就是有人暗中配合,那這人也一定會有和其它李氏子弟不一樣的地方。
「對了。」
他沉吟了片刻,突然回過神來,看著顧留白說道:「被這本命蠱一牽扯,倒是忘記了我來是要告訴你一件緊要的事情。」
顧留白道:「什麼事情?」
五皇子道:「我收到長安方面的消息,滄浪劍宗有厲害的修行者辦好了通關文牒,往幽州來。」
「滄浪劍宗的人?」裴雲蕖微微一怔,頓時覺得滄浪劍宗的人過來恐怕不會是想要認清,而是要找顧留白的晦氣。
任何修行地對於修行秘法的管轄都十分嚴格。
唯有修行地認可的真正入門弟子,才會按照這些弟子的貢獻和天賦,獲得不同的秘法傳承。
郭北溪當年是滄浪劍宗最為傑出的修士,將滄浪劍宗最厲害的法門學了個全,但他將這些法門傳給顧留白,卻屬於是私傳,不符合滄浪劍宗這種修行地的規矩的。
更何況她之前和顧留白討論長孫氏的修行者時,顧留白就已經提過,滄浪劍宗雖說現在也算得上是長安劍派的門面,是長安所有主修劍法的宗門裡頭,最拿得出手,最注重施展的宗門之一,但它背後的實際控制者恐怕是長孫氏。
而且顧留白當時就提出了一個令她耳目一新的說法,滄浪劍宗對於長孫氏的真正意義,並非是它能夠替長孫氏出一些厲害的修行者,而是幫長孫氏控制天下八品修行者的數量。
整個大唐帝國,每一年都會湧現出許多不俗的修行天才,而長孫氏會利用滄浪劍宗來進行提前干預。
五皇子平靜下來,他看著顧留白有些凝重的說到,「我打聽到一些事情,郭北溪當年和滄浪劍宗鬧得並不愉快,只是個中隱情,你恐怕比我知道的多,但我可以肯定,滄浪劍宗的人直接離開長安來幽州找你,這裡面肯定有別的背後推手。你想隱匿著身份進入長安,但滄浪劍宗背後的人卻不管你什麼想法,他們會直接逼你出手。」
裴雲蕖瞬間明白了五皇子的意思。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這些人不會管他是不是綠眸,只是因為他和我親近,這些人就會逼他用劍。」
「你出身裴氏,應該清楚,天下的大多數規矩,是門閥定給尋常人守的。至於門閥本身,做事起來什麼時候會遵守自己給別人定的規矩?」五皇子自嘲般笑笑,「針對這些規矩而想的一些辦法,在這些門閥捲起的風暴面前沒有任何的作用。他們逼十五哥出手,恐怕還會用合理合法的手段,讓十五哥身邊的這些厲害修行者都未必能夠插手。他們不需要講什麼證據,他們覺得顧凝溪有可能是綠眸,就直接會動用這樣的手段。」
「一次不行就兩次,總有辦法試出十五哥是不是得了滄浪劍宗的秘劍真傳。」
五皇子頓了頓之後,看著面色沒有什麼變化的顧留白,接著說道,「只要確定你得了郭北溪的真傳,那滄浪劍宗就有著各種法子來找你麻煩,而且連長安官家都插不了手。」
顧留白略一沉吟,道:「謝晚和墮落觀會教訓這些來幽州的滄浪劍宗的人。」
五皇子頓時呲牙,這謝晚好忙。
他想笑笑不出來。
「我倒是白擔心了。」
他忍不住搖了搖頭,道:「看來我想事情的時候也總是落入俗套,我也老是忽略,你也是從來不在意這些規矩的人。只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別的修行地你不用放在心上,但滄浪劍宗不一樣,現在長安最厲害的幾名大劍師裡頭,有一個就是滄浪劍宗的。再加上長孫門閥,滄浪劍宗的底蘊難以想像,你若用這種手段對付他們,必定會讓事情更加激化。」
顧留白平靜道:「那是遲早的事情,但我做事從不會按照別人的節奏走,我只會按照自己的節奏走。而且我一直說我是個生意人,做生意這種事情,我只看有沒有足夠的好處,在這種時候,在幽州和這些人比劍,我不會有任何好處,反而會被他們牽著鼻子走。我到了長安之後,才會在我想要的時候和滄浪劍宗比劍。」
五皇子笑了起來,「這時候綠眸聲譽正隆,自然不用和滄浪劍宗的劍師比劍來增添自己的聲譽,而且只要在這邊接受和他們的比劍,那至少也落了個竊取滄浪劍宗秘劍的口實,而且很多人也會覺得綠眸之所以強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滄浪劍宗秘劍之強大。而且在這邊比劍,長安沒什麼人看到,的確沒什麼意思。」
裴雲蕖也點了點頭,道:「到了長安,時間略長,綠眸的事跡和聲譽終有下降的時候,而且長安的許多年輕才俊都是眼睛長在頭頂上,他們很多都會覺得若是我在黑沙瓦,我上我也行。他們會覺得恐怕格桑也沒傳說中那麼厲害,其中還有很多人甚至一開始就會懷疑,綠眸是軍方刻意吹噓出來的英雄人物。長孫氏也好,別的門閥也好,他們不講規矩,不管顧十五的眼睛綠不綠,硬將他和綠眸聯繫在一起,那到時候也好,讓他們親眼看看顧十五是如何揍那些滄浪劍宗的厲害修士的。讓他們自己感覺一下和綠眸的真正差距。」
顧留白微微一笑。
這三人組現在開始有些心有靈犀的默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