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太學寢舍還算寬闊,兩張桌子,兩張床,還有一個架子,不小的洗漱空間,足以讓兩個人有著富裕的生活空間。
可惜的是,這些空間還不足以讓兩個人在這裡搏殺。
雲白白看著門口處那如蝴蝶般璀璨美麗的女子,眼中滿是凝重。
空間太狹小,我的炁靈無法施展。
門口的水盆倒映著女子那雙七色流轉的瞳孔,燭燈搖曳,似乎也在沉浸這種肅殺之中一般。
十步···只有十步的距離。
寢舍只有面前的門可以通往外界。
她是妖怪。
必須逃走···她們會用我來要挾道長。
不能拖累道長。
轉瞬之間,雲白白的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的思緒。她不能留在這裡,成為待宰的羔羊,那樣自己一定會被對方捉住,成為眾人的軟肋。
「隨我走一趟。」
臉頰上留有蝴蝶印痕的女子開口,清冷如寒霜的聲音包裹著整個寢舍:「你沒有拒絕的餘地。」
雲白白沉默了。
逃不了,自己無法施展炁靈,她守住了門,我離不開寢舍。
她的能力未知,如果我真的沖向前去無異於自投羅網。
夜空中星光疏而雜亂,惟有淡淡的月光還算有著些許暖意,順著琉璃落進了寢舍之中。雲白白看著那蝴蝶少女眼中倒映的月光,雙手微微攥緊。
緩緩鬆開。
呼~
雲白白鬆了一口氣,渾身軟了些許。就像是溺水者放棄的剎那,她的眼裡閃過一道釋然。
蝴蝶少女沒有表情的波動,只是她站的更直了,似乎準備好將自投羅網的獵物捕獲一般。
琉璃與月光交融在一起,碎裂的破片划過少女嬌嫩的肌膚,在星空下留了一道血痕。
蝴蝶翅膀上的瞳孔緊縮著,她伸出手,絢爛的光蝶紛飛而出,卻什麼也沒有抓住。
月色下,雲白白如墜落的風箏一般下落,蝴蝶女子眼中滿是驚駭。她不敢相信,這個一直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孩,竟然會如此決斷,如此···
瘋狂。
渾身遍體連傷的青蛇抬起頭,看著墜落的少女,眼中浮現出驚恐的神色。一時間她甚至忘記抵抗那呼嘯的寒風,身上瞬間多出無數細小的傷口和冰痕。
她瘋了?
青蛇不假思索,猛地沖向了雲白白墜落的方向。而諸葛清此時卻擋在她的面前,寒冷刺骨的氣息瞬間將青蛇逼退。
「你瘋了?!」
呼。
失重感充斥在雲白白的身體之中,無力的感覺讓她感到一陣恍惚。風聲在她耳邊無限拉長,時間都像是凝滯了一般。
有些莽撞了。
閉上雙眼前的最後一刻,雲白白看到了半空中向著自己逼近的蝴蝶,還有它身後那絢爛多彩的光幕。
但是···
雲白白睜開雙眼的一剎那,空中的蝴蝶頓時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心悸。她伸出手,想要將墜落的雲白白抓住,卻被那雙純粹乾淨的眼眸中蘊含的神異震懾了一下,錯過了最後的機會。
這裡的空間很寬闊。
妖異的大紅色,卻在少女身上格外鮮明熱烈。流轉的潤白如白雲一般縈繞在她的指尖。那清雅秀美的面容上,神異聖潔的印痕如鬼神賜福的面具一般浮現其中。這一刻,原本看起來柔弱的少女,此時卻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絕美與莊嚴。
儺戲神巫·喚仙。
「神巫,你喚的是哪位仙人?」
天與地開口,詢問神巫。
「清冷玉境,廣寒宮中。」
即將墜落的剎那之中,少女以細柔清亮的嗓音唱出了她的回答。
「嫦娥。」
月華如長袖,托住了少女的身體,將她緩緩放到了地面上。而那蝴蝶在猝不及防中卻被一道刁鑽的月光砸到一旁的石柱上,昏厥了過去。
「聲東擊西?」
諸葛清眼裡滿是淡漠,她看著面前難以置信的青蛇,平靜地說道:「毫無意義。」
「神巫血脈?!「
即使遍體連傷也沒有表現出強烈情緒的青蛇,在看到那如仙子般將月色籠在身百年的雲白白時,神色頓時被驚愕替代:「明明是盛世,為何會有神巫出沒?!」
「你們妖怪也知曉這句諫言?」
聽到青蛇的話語後,諸葛清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皺眉問道:「你們從什麼地方聽到的?」
「神巫···聖人心···」
此時的青蛇仿佛被什麼打擊到一樣,眼中滿是迷惘和不解。片刻後,她似乎想清楚了什麼似的,豎瞳緊縮,隨後便是難以遮掩的驚恐。
「快走!」
青蛇突然失態地高喊道:「走啊!姐姐她瘋了!快走!」
沒有任何的遲疑,諸葛清直接掐了法訣,一道輝光罩住了她和身後的雲白白。就在她催動法訣的那一刻,一個平靜的女人聲音從一旁響起。
「小青,你不應該明白的。」
有些遺憾,又有些惋惜。身著純白色長裙的女子撐著紙傘,緩緩走出。
絕美的容貌,清冷的氣質,潔白卻妖冶的白色鱗片。
還有···
額頭上那混沌而灰濛的第三隻眼。
她凝視著諸葛清,還有她身邊的雲白白,紅潤的朱唇微微勾起。
下雨了。
明明不是清明節,那細碎而凌亂的雨滴卻熙熙攘攘地掉落在地面上,避開了那破舊不堪的油紙傘。
「丹丘生。」
話語聲與雨滴交織在一起,女子微微躬身,柔聲道:「道長姓名是?」
「諸葛清。」
諸葛清沒有動,只是站在雲白白面前,平靜地注視著面前的女人。她心裡清楚,這一次,她們都失策了。
她知道李白,也讀過將進酒,自然知道那首七言歌行中曾有一句「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那是唐朝。
「上古部族,愚鈍而無知。面對自然萬物,他們向著一切可以祈禱的存在祈禱。」
雨點開始變得有些煩躁了起來。
白蛇的蛇尾卷著紙傘,輕輕收起。她就像是一個合格的夫子一般,輕柔地講述著。
「仙界、天地、自然,人類用儘自己的想像,去溝通那些奇異的存在,讓他們賜福於人類,獲得能對抗萬物的力量。而在一個偏遠的部族之中,一些人突然發現,如果讓心思純粹的少女去以儺戲向天外祈禱,便能得到無上的賜福。」
「儺戲神巫,就是媒介。」
「姐姐!」
青蛇突然大聲地喊道,打斷了白蛇的話語。岑夫子喘著粗氣,凝視著丹丘生,悲切地喊道:「法海已經死了!」
「我當然知道。」
白蛇笑了,笑的很平靜,很淡漠。就像是不可名狀的存在凝視著螻蟻般的人類一樣,沒有任何的情感。
「他是我親手殺的,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死了?」
「我愛著的,怎麼會是一個孱弱的人類呢?」
蛇尾···
不。
諸葛清凝重地看著那條無法形容,不可言喻的軀體,體內仙氣開始不斷流轉。
是詭神的觸手。
「你們永遠無法理解。」
抬起手,灰霧開始彌散,雨滴凝滯在半空之中。整個上京太學,仿佛變成了一張灰底的照片一樣,寂靜無聲。
丹丘生抬起頭,緊閉著雙眼,她腦海中翻騰的,則是黑龍與白蛇,還有聖僧面對的宏偉詭神。
那樣的強大。
那樣的···令人著迷。
「祂的美,我都不敢去幻想。」
白蛇痴迷地呢喃道。
「日蛇這種事我想都不敢想。」
抬起頭,看著龍與僧人雕像旁栩栩如生的白蛇雕像,他嚴肅地說道:「你們根本不懂。」
「蛇一天能交配二十四小時,別說人類了。」
「你就是把古神拉過來也日不過蛇!」
「這是你抓著一件女士裹胸布不放的理由麼?」
唐菀面無表情地問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