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芷陳述一樣,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的語氣,客觀又真實,
將鬼冢莫名而來的火氣澆滅得徹徹底底,
此刻他臉上一陣窘迫的紅,反應過來後又覺得被打了臉,頂了頂後槽牙,
最後還是只擠出「不知好歹!」幾個字,
玄芷越發覺得莫名其妙,乾脆和之前一樣,
默默退後了幾步,遠離在她眼中陰晴不定的鬼冢,
鬼冢見此,忍不住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到另一邊,
對青蕪說,「不行了,我年紀大,受不了這種刺激,我先緩緩,你繼續。」
青蕪冷睨他一眼,對玄芷說,
「玄芷,我們時間不多,要不要冒險恢復記憶,看你自己。」
玄芷抿唇,下意識地看一眼鬼冢,
對方正背對她,站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余怒未消的樣子,
她眼中滑過不知名的情緒,覆蓋睫毛的眸子顫了顫,隨即抬頭對青蕪說,
「我願意,辛苦你了。」
於是盤腿坐在原地,
青蕪繞到她身後,「我需要探測你的識海,你會感覺到強烈的不適,
放輕鬆,忍一忍就過去了,別排斥。」
「好。」
窗外,沒有黑夜的神隱上空,一陣金光一閃而逝,
微風吹過,白色雲彩飄向了遠方,明亮的光線灑下來,交錯了幾番光影,
從青蕪所在的偏殿到遠處看不到盡頭的天梯,因這均勻散落的光線也落上了幾絲或明或暗的浮動光影。
天梯盡頭的神廟金碧輝煌,在一眾如羊脂白玉一樣堆砌的純白色建築中,
顯得獨樹一幟,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神廟盡頭,七層塔上,穿著長袍打坐的人,緩緩睜開的雙眸,望向偏殿的方向,閃過明亮的光,
接著,透著古老氣息的聲音蒼涼又神秘地迴蕩在大殿之中,
「終究還是來了......」
而此刻,偏殿中,玄芷已逐漸適應識海中那一抹入侵而來的靈力,
帶著神奇的治癒力,溫暖地舔舐著她識海中被破壞的核心,
強烈的痛癢之後,被破壞的識海核心也像是久逢甘霖的稻田,
因為春雨而逐漸癒合裂開的口子,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和舒暢。
所以玄芷臉上的表情,因為時而天堂時而地獄的觸感,在兩種極端中相互切換,
鬼冢看一眼玄芷,知道幫不上忙,便坐在一旁,
將存儲器中的武器皆數拿出來,挨個做保養和修復,
所以玄芷昏迷前,便看見認真擦拭武器盤腿而坐的鬼冢,
年輕卻沒有稚氣的臉,被武器上冷冽的寒光照著,冷靜肅殺,又有些生人勿進的戾氣。
鬼冢聽見響動,抬頭看著即將倒地的玄芷,皺了皺眉頭,幾個大跨步走過來,扶起她半靠在懷中,
青蕪站起身,挪動身體靠在牆上緩神,睨一眼鬼冢,
「唉,鬼冢,你是不是發情了?」
鬼冢覷她一眼,「神仙不怕生死輪迴所以不用積口德?」
青蕪聳了聳肩,「還真不用。」
鬼冢略微低頭,看一眼玄芷,
「我只是見不得她那種明明可以選擇,卻活得行屍走肉的模樣,糟蹋生命。」
青蕪沒說話,只是淡淡笑了,鬼冢這話不是說給她聽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半晌,又聽他說,
「剛才那神隱的人提到過,玄策有個養女,
大氣聰慧,足智多謀,對外驍勇善戰,對內名望極高,是眾望所歸的下一任大長老,
但不知什麼原因,兩百年前,因為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被玄策親自給殺了,神魂俱滅。」
青蕪挑眉,「什麼不可饒恕的罪行?」
鬼冢說,「這就不知道了,上面的人有意隱瞞。
不過事情鬧得太大,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場很嚴重的動亂,
動亂之後,神隱就像是翻個天,不僅玄芷,好幾個被視作長老繼承人的仙人,包括族長次子皆消失不見。」
青蕪抱著手臂看鬼冢一眼,又將視線落在玄芷身上,
「所以,你懷疑她?」
鬼冢點頭,眼中閃過一抹算計和利用,
「還有一件事,先不說能不能出去,這裡一天,域內一年,
你在這裡蹉跎一個月,回去之後墨燃三十多歲,
所以,既然都想出去,青蕪,這個壞人不如我來做。」
青蕪默了默,隨即無聲嘆息,
「別,你做孽夠多了,算上我一份。只是別太過分,她也是可憐人.....」
鬼冢低頭,看著懷裡的玄芷,昏迷中都緊蹙的眉頭,
一刻不曾放鬆緊繃的身體,此刻不知是因為昏迷還是什麼,軟了不少,
正是如此,少了幾分凌厲的傲骨,反而顯得更加嬌小柔弱,不堪一擊,
「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對她做什麼。」
三天後,玄芷醒來,睜眼看見鬼冢,眼神尚且迷茫,身體卻搶先一步,已經戒備起來,
鬼冢冷冷地說,「我要是你,就放下這根燒火棍,冷靜幾分鐘。」
青蕪拍了拍鬼冢肩頭,「你給她點時間緩存一下。」
幾分鐘後,玄芷看向兩人,眼神不可察覺地冷了不少,
「我帶你們進入神殿,從此之後兩不相欠,各走各的,再見時若是敵人,我也不會手軟!」
鬼冢斜靠在門邊沒說話,
青蕪勾了唇笑,「我們沒意見。」
玄芷點了點頭,本來就是交易,從此兩不相見,互不干涉,很合理。
當暗隱再次入夜,神隱依舊天明,
青蕪三人以玄芷為首,換了一副面容,從偏殿出來,直奔宮殿盡頭的天梯,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天梯,卻像有一條看不見的漫漫長路,
約莫又走了三五天,鬼冢指著天上的飛行器,問,
「既然這麼遠,為什麼不搭個便車?」
玄芷沉默片刻,解釋說,
「上面的飛行器需要身份驗證才能進入,我們沒有。」
鬼冢摸了摸鼻子,說,「是嗎?我怎麼感覺看著不像,這機型看起來不像是帶有這種功能的。」
玄芷面上一窘,「廢話什麼,趕緊走,要不然你們自己去?」
鬼冢抽了抽唇角,「早知道還不如讓你記憶甦醒,簡直欠揍!」
玄芷斜睨他一眼,自己先走了,
青蕪拍了拍將手指捏得咯咯作響的鬼冢,說,
「走吧,現在有求於人的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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