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種下三顆種子的感覺,的確是糟糕透頂,青蕪蹲靠在實驗室冰冷的牆壁上,
靜靜等待夙姻花生根發芽,
「早知道,今天就不穿這件衣服了,很貴的。」
洛桑埋頭在實驗屏幕上的臉抬起,看著即將被紮成刺蝟的青蕪,眼中閃過心疼,
「小北,如果有一天你...希望你不要恨我們。」
青蕪覺得洛桑怪怪的,有心揶揄她,「你今天這麼感慨的嗎?洛桑長官,難道是因為你的前妻這次不在身邊打輔助,你不習慣?」
洛桑搖了搖頭,「雖然是有些不習慣,但被你這麼一說,我卻不太想承認了。」
「洛桑,這次實驗結束,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青蕪看著洛桑,忍住三顆夙姻花種子同時紮根的痛楚,在意識清醒時,她想得到一個答覆,
「只要不是威脅聯邦利益的,我答應你。」
.......
後面的話,青蕪聽不見了,洛桑答應了她,這就足夠了。
這一次的疼痛是以往的三倍,直到最後,她的身體好像已經被撕裂成了一塊塊細小的碎片,
鮮血將白色的實驗室染成了觸目驚心的紅色,夙姻花的藤蔓已經密密麻麻地填滿了實驗室每一寸空間,要不是周圍的牆壁足夠堅硬,這些東西一定會破牆而出,將整層樓包圍,
青蕪像是一顆心臟,在實驗室的最中心,蜷縮著身體,她已經不能稱得上是一個完整的人,除了那雙眼睛,沒有一處不被藤蔓穿透,
從觀察室的透明玻璃牆只能看見被花朵填滿的實驗室,沒有一處空隙,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唯獨洛桑面前的屏幕上,還顯示著生命力的存在,百分之三,不是一個好數字,
饒是向來冷靜如洛桑,點菸的手也忍不住發抖,他第一次發了怒,將怎麼也點不燃的煙扔掉,
怒目對身旁的人說,
「這就是你要的,聯邦未來!凡諾南家族的未來!從不斷剝削一個女人的生命力得來!」
辰西雙手撐著桌面,臉色發白,「洛桑,我沒有選擇。」
或者說,他根本做不了別的選擇,因為,他是辰西,他生來就沒有權力為自己而活。
洛桑氣得一拳砸在牆壁,如果說辰西是儈子手,他就是那把刀,一次次割斷一個可憐女人的喉嚨管,
而且還都特麼是自己自願的!
曾經,他甚至為這個計劃的開啟充滿了期待,現在,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骯髒!
「沒有別的辦法突破困境,她是唯一的鑰匙。」
曾經,這句話安慰著每一個參與計劃的人,但是真有那麼個人闖入了他們的世界,
即使有千萬種私人感情,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他們也只能選擇做儈子手,
多麼諷刺,和平和強大,從虐殺一個女人開始。
*
青蕪一度認為自己這次熬不過去了,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忍不住濕潤了眼眶,活著,真好。
她哈了口熱氣,動了動身子,還是很痛啊,密密麻麻針尖刺穿的痛楚,
看來這次果然不一樣,後遺症都產生了,
不過,這是哪裡?
不是醫學院,也不是小木屋,這種宮廷風的貴族范裝修風格.....她蹙眉,看著推門而入的人,
辰西。
果然,這是凡諾南家族的豪宅。
青蕪盯著辰西手上拿著的止痛藥劑,唇角含著諷刺,
「種花而已,什麼時候,我這個小小的實驗體也有這種待遇了,可以得到閣下的親自照顧。」
辰西穿一套白色的家居服,頎長的身軀,清冷貴氣,菸灰色的眸子無波無瀾,倒是讓最先開口的青蕪覺得自己像是在褻瀆高高站在神壇的神明,
「把藥吃了。」
辰西遞過一杯溫水,他身居高位慣了,想來也沒怎麼照顧過人,動作倒是清雅,就是語氣不怎麼溫柔,加上他聲音一貫的沒有過多情緒,讓人感覺不聽話就是不識抬舉了,
青蕪盯著自己接過藥劑的和溫水的手,暗罵一聲丟人,
卻也不想繼續忍受這渾身被鋼針扎的痛癢,老老實實地將藥劑吞了下去,
「謝謝。」
辰西接過水杯,默然,
青蕪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欲望,相對無言的兩人,氛圍有些尷尬。
「哥哥,是我,月月,我可以進來嗎?」
青蕪垂眸,辰月,真正的小公主,不過這是辰西的家,自己沒有發言權,保持安靜就行,
辰西看了一眼青蕪,說,「不可以,在外面等我。」
他的語氣很溫柔,含著哥哥對妹妹的寵溺,
辰月似乎很不滿意辰西的決定,嬌嗔地跺了跺腳,「哼!哥哥討厭!」
青蕪對轉身離開的辰西說,「不知道閣下是因為什麼原因帶我來此,既然我醒了就沒有繼續留在你家的理由,稍後我會自行離開。」
必須走,今晚是最重要的時刻,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今晚。
她又補充道,「我與閣下沒有任何私人關係,更沒有親密到可以和你的家人同住一個屋檐的地步,
希望可以允許我回城堡,我每一次實驗後都是在城堡修養,已經習慣了,對身體的恢復也更好。」
辰西背對著她,一半身子埋藏在陰影里,青蕪不知道他的表情,只能盯著他挺拔如松的背影,
她要離開,迫不及待,
「如果我說,不呢?」
半晌,她聽見他冷漠道,
「那至少,讓我回萊格諾宮。」
她的語氣中夾雜著妥協和請求,一年半以來,她第一次,向他妥協,
他依舊沒有言語便要離開,她就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張開雙臂擋在門口,藥劑還沒有發揮作用,她每一個動作,都像是踩在滿地的鋼針上,冷汗直冒,她咬唇忍住,看著辰西逆光下蒙著光暈的臉,說,
「辰西...這裡,讓我感到不安。和你同住一個屋檐,也讓我感到不安,讓我離開,至少,給我一些緩衝的時間。」
辰西的視線落在她圓潤泛紅的腳趾上,蹙眉,隨即將她抱起來,放回床上,
「好好休息,晚點我送你回去。」
「謝...謝謝。」
她,賭贏了,用妥協換來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