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宮。
太后醒來看見蘇晚,還以為是自己起猛了,自顧自嘟囔道「做個夢也讓人不得清閒,師徒倆果真一個德行。」
蘇晚笑容僵在臉上,有些委屈,「阿婆不講理,我師父惹您不痛快您罵他就行了,怎麼還殃及池魚呢?」
聽著她的控訴,太后不確定的又看了一眼,這才確定真的是她。 🄲
她臉一板,「你這丫頭,近來越發膽大了,哀家還睡著呢就往裡闖!」
蘇晚趕緊喊冤枉,「剛好我在門外同桂嬤嬤說話,就聽阿婆高聲喊什麼,我還以為您醒了。」
「我喊了?」太后驀地擰眉,臉色不太好看。
對上她深沉的雙眸,蘇晚果斷點頭。
半響,太后問「丫頭,你可聽清我說了什麼?」
蘇晚輕笑,「夢話一般又疾又亂,我倒是想聽清,可一進屋誰知道阿婆就醒了。」
肉眼可見的,太后的臉色緩和了不少,輕嘆道「老了,也糊塗了。放在之前,哀家可是從不說夢話的。」
她說著,撐著床要起身。
蘇晚趕緊上前扶住她,笑道「阿婆整日將老掛在嘴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您真就七老八十了。
您看我師父,卻從來不這麼說。」
「那個老不死的?」太后輕哼一聲,「他比哀家還小一歲,整日到處竄,看著跟個無家可歸的叫花子一樣。ღ(¯`◕‿◕´¯) ♫ ♪ ♫ ❻9s𝓱ù𝐱.ℂσⓂ ♫ ♪ ♫ (¯`◕‿◕´¯)ღ」
嘴上嫌棄著,下一刻她話鋒一轉,「丫頭,可有你師父的消息?」
蘇晚扶著她起身,不經意道「聽人說在夜國見過師父,影一那邊倒是沒傳回消息。」
連林梟偷偷前往大慶的消息,都能探知,足以見他們的情報有多完善。
可唯獨,不知道她師父的下落。
問起,也只說不曾聽聞。
是真的不曾聽聞,還是說,那些消息不能讓她知道?
對上蘇晚含笑的雙眸,太后抿唇,「丫頭,影衛既給了你,你便看著處置。」
她口中的隨便處置,便是生死不論。
詫異她的態度,蘇晚揚起一抹笑,道「阿婆言重了,影一辦事還是很盡心的,他都不知道,想來小道消息也不盡可信。」
太后點點頭,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她環顧四周,忽然擰眉,「桂芬呢?她倒是知道躲清閒,見你過來就不管哀家了。」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桂嬤嬤的聲音,「娘娘這話,可真是冤枉死老奴了。是您用午膳時說想吃梅干,老奴才特意跑了趟御膳房。」
太后輕哼一聲,「哀家不過是隨口提了一句,你倒是放在心上。()」
桂嬤嬤一臉笑意進來,衝著蘇晚點點頭,才開口道「老奴知道您就好這麼一口,豈能讓您想吃卻吃不到?」
「油嘴滑舌。」太后嗔了她一眼,吩咐道「讓人搬一張軟塌過來,就放在外間。」
見桂嬤嬤有些遲疑,太后看了眼蘇晚,道「來了個蹭吃蹭喝的,可不得好好招待。」
桂嬤嬤方才反應過來,臉上笑意更濃,「娘娘今晨還在念叨,說是縣主今日忙得很,想同你說話又怕耽誤你的事。
這下好了,娘娘晚上能睡得香了。」
太后瞪了她一眼,「多嘴。」
她沒說之前,蘇晚其實就注意到了太后眼底的青黑之色。
到了她這個年紀,一晚上不睡,氣色就會有明顯的變化。
看樣子,這幾日怕是都沒睡好。
怕太后真的生氣,桂嬤嬤趕忙道「梅干已經取來,娘娘不若趁著這會兒心情好,同縣主一道嘗嘗。」
太后點點頭,「走吧,去前頭坐,哀家總覺得這前面,悶得很。」
她的寢宮是兩進門的,外間的門常年開著,空氣流通一直不錯。
蘇晚看了一眼,左右兩扇窗戶都是開著的,隱隱能聞到窗外的花香。
這種空間下,太后不該覺得發悶。
要麼,是她心肺功能不好,會偶爾有提不上氣的感覺。
再不然,便是她心情不暢。
陪著她走了幾步,蘇晚問道「阿婆這幾日氣不好,可是哪個沒眼色的惹您不痛快了?」
太后腳步微頓,輕笑一聲,「哀家這西寧宮整日裡冷冷清清的,誰能氣到哀家?」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笑容頓了頓,「許是這幾日天熱,睡不安穩。」
她一副不想說的樣子,蘇晚也沒追問,順著她的說了幾句。
桂嬤嬤很快送了梅干來,果子完整顏色誘人,哪怕蘇晚平日並不喜歡酸的,也忍不住抓了兩顆嘗嘗。
酸甜可口,也難怪阿婆惦記。
要是胃口不好時吃上一顆,肯定開胃。
不想太后嘗了一口,卻直接吐了出來,皺眉道「味道變了。」
桂嬤嬤趕緊上前,捏了一顆嘗嘗,面上滿是疑惑。
她說「娘娘,老奴嘗著還是之前那個味道,仍是王師傅做的。」
太后眉頭緊擰,一言不發。
桂嬤嬤以為自己嘗錯了,又咬了一口,臉上的疑惑不減反增
這確確實實還是那個味道啊!
吃了這麼多年,她又怎麼可能吃錯?
看著神色各異的主僕二人,蘇晚心中有了猜忌,面上卻笑著道「阿婆這幾日沒睡好,味覺可能有些發苦。」
太后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桂嬤嬤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半口棗,又想到了太后這幾日的變化,忽然就明白了。
並非做棗的人變了,而是她的心變了。
十年如一日沒出過差錯,總不能偏偏今日出了,且旁人還品不出。
對上她心疼的目光,太后別過臉,淡淡吩咐道「哀家餓了,傳膳吧。」
桂嬤嬤忙不迭點頭,轉過身之際,紅了眼眶。
旁人不知,只道他們娘娘身為中宮太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可是她伺候在旁,卻最是清楚,她真正所求。
惟願一生一世一雙人,哪怕吃糠咽菜,被家族背棄,她亦甘之如始。
只可惜造化弄人。
這一耽擱,便是一輩子。
如今半截身子入土了,不該回來的人,卻突然回來了。
這不是孽緣,是什麼?
蘇晚離得比較近,將她臉上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也沒落下那一身既惋惜又無奈的嘆息。
當年在阿婆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