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第135章

  第135章

  姬星瀾在顛顛兒的馬車裡爬起來,扭搭扭搭走到姬無鏡面前,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阿娘給你買別的禮物啦,在她袖子裡!」

  聲音雖小,可在狹小的馬車裡足夠讓別人都能聽見。

  姬星漏輕輕踢了一腳妹妹的小腿,翻著白眼說:「蠢哦你,她肯定是嫌咱們倆礙事,要和爹爹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才送。切,姑娘家的心思哦!」

  顧見驪一愣,思緒就這麼被打斷了。她驚愕地望著兩個孩子,氣也不是,惱也不是,半天憋出來一句:「才不是!」

  她飛快瞥了姬無鏡一眼,急急分辨:「他們兩個胡說的!」

  顧見驪伸手去抓滿嘴胡言亂語的姬星漏,姬星漏大聲喊:「後娘打孩子了!」

  言罷,沖顧見驪扮了個鬼臉。只是扒扯著眼皮、嘴角的小手還沒收回來小身子就被姬無鏡撈了過去。姬無鏡讓他趴在腿上,扒了他褲子,看了顧見驪一眼,說:「揍。」

  「別胡鬧了!」顧見驪急忙把姬星漏抱到了自己懷裡,給他穿好褲子,整理衣服。再一看,姬星漏低著頭,小臉蛋已經紅了。

  顧見驪讓他坐在自己腿上,拿了剛買的木偶塞到他手裡給他玩。她揉了揉姬星漏的頭,雙臂有意護在姬星漏身側。

  姬星漏瞧了瞧姬無鏡的臉色,嘴硬嘟囔:「有後娘就有後爹。」

  還沒等姬無鏡瞪他,他先往顧見驪的懷裡縮,扔了手裡的木偶,一雙小手抱住顧見驪的胳膊。

  顧見驪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意思,牢牢護住了姬星漏,埋怨地瞪向姬無鏡:「星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這樣打他。」

  姬無鏡視線掃過姬星漏的麻子臉,有些煩躁的收回視線,繼續閉目養神。

  顧見驪望著姬無鏡,慢慢皺眉。

  姬星瀾湊到顧見驪耳邊,小聲說:「我和哥哥每年生辰那天,爹爹都會心情很不好。」

  馬車忽然顛簸,姬星瀾栽歪了一下,幸好顧見驪及時拉住了她。

  長生在外面吆喝著,還能聽見女子哭訴求見的聲音。顧見驪輕輕敲了敲車門,詢問:「怎麼了?」

  「顧二姑娘!」小丫鬟哭著喊。

  顧見驪聽著聲音耳熟,將車門推開一絲,瞧見林少棠和一個小丫鬟攔在馬車前,那個丫鬟是龍瑜君的貼身丫鬟,顧見驪識的。

  林少棠上前兩步,明亮的眼中又是歡喜又是焦急。他說:「這丫鬟要去尋你,不敢去玄鏡門。我本想著護她去,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你的馬車!」

  顧見驪疏離地沖林少棠輕輕頷首,也不問他,而是轉而望向小丫鬟詢問:「是瑜君尋我?」

  「我們姑娘與姑爺吵得厲害,拉著白綾鬧著上吊。奴婢怎麼也勸不住,偏偏相府家裡老爺夫人不在京中,奴婢是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找您,求您勸勸我們姑娘,我們姑娘平日裡總是夸您有主意,願聽您的勸……」

  顧見驪張望了一眼周圍,知道現在馬車停的地方離余府不遠。想來林少棠和這丫鬟剛出府就遇上了。

  顧見驪猶豫了。今日是姬星漏和姬星瀾的生辰,她剛剛還答應了他們兩個,今晚要親自下廚。可也只猶豫了一瞬而已,畢竟人命為大。她與兩個孩子說要先去辦些事情,晚些回去給他們下廚。然後與姬無鏡說了一聲,扶著季夏的手下馬車。

  姬無鏡忽然睜開眼掃了林少棠一眼,開口:「讓長生跟著。」

  顧見驪答應下來。

  龍瑜君出嫁當日,顧見驪來過余府,也不陌生。小丫鬟把顧見驪帶進偏廳,說去請龍瑜君,匆匆退下。

  至於林少棠,沒進內院就止了步。

  顧見驪候在偏廳里猜測著龍瑜君是出了什麼事情,她有些出神地望著牆壁上懸掛的一副山水圖,慢慢蹙眉。她問季夏:「長生呢?」

  「就在門外守著呢。♡♢  👌💢」

  顧見驪點頭,剛要說話,聽見了腳步聲。

  原來這偏廳還有一道不易察覺的後門,從後門走進來一個女人,竟不是龍瑜君。女人身懷六甲狀似將要臨盆。

  顧見驪在女人鼓鼓的肚子上打量了一眼,下意識地猜測莫不是余長淮未娶妻時屋裡已經藏了人才將龍瑜君氣成這樣?

  顧見驪視線上移落在女人的臉上,卻隱約覺得有些眼熟。而且女人眉眼之間的雍貴之氣倒不像個妾室之流。

  「你不記得我了。」女人溫柔地微笑著。

  孫引蘭。

  顧見驪一下子想了起來。她向後退了一步,驚訝地望著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孫引蘭。

  「你瞧我這個樣子,絕對沒有惡意的,不要急著喊那個小廝進來。」孫引蘭扶著後腰,慢吞吞在椅子裡坐下。她沖顧見驪笑笑,語氣溫軟:「我只與你說幾句話而已。」

  顧見驪收起訝然,平靜地回望她,問:「瑜君並沒有事?」

  「是。請你過來不是瑜君的意思,她今日也不在府中。」

  顧見驪臉色淡淡,腦海中卻將往昔林少棠的一舉一動回放了一遍。

  「也不是我要與你說話,而是……二殿下有些事情想要問你。男女大妨,他不方便出面,只好我來問。」

  不過是瞬間,顧見驪已經猜到了姬岩想問什麼。她仍是問:「二殿下想問什麼?」

  「聽聞先帝駕崩那一日,你剛巧在那處閣樓。驪貴妃殉情而亡,當日當差的太監、宮女和侍衛無一活命。知道實情的……似乎只有你了。」

  顧見驪眉眼不變,道:「貴妃娘娘重情隨先帝而去,奴才們沒能當好差事害陛下遇險,事後被發落也是尋常。至於我,不過是在貴妃娘娘的庇護下僥倖活命罷了。」

  孫引蘭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些悵然地開口:「當今陛下生性多疑,為奪位不擇手段,殘害手足,害人甚多。」

  顧見驪聽著孫引蘭的話並沒有多意外,古往今來皇家奪嫡之爭太多血雨腥風。

  孫引蘭觀察著顧見驪的表情,繼續說:「那一日你是唯一的知情人,陛下為何留你性命?思來想去,不過是因為他要用到武賢王。只是如今朝綱已穩,武賢王退了又退,陛下當真不會滅了你的口?」

  「我什麼都不知道,沒什麼值得滅口的。」顧見驪淡淡道。

  「是嗎?」孫引蘭彎唇,壓低聲音,「詔書上的名字當真是陛下?」

  顧見驪心中一驚。

  孫引蘭讓丫鬟遞上一個錦盒。她笑著說:「這是我在邊地尋到的去痕藥,興許有用。你可以試試看。當然了,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可以先找太醫瞧瞧。」

  顧見驪讓季夏收起來。她也弄明白了孫引蘭見她的目的,面色如常地尋了個理由離開,孫引蘭也沒阻止,笑著說自己身子不方便不送了。

  顧見驪由始至終臉色淡淡,這讓孫引蘭有些摸不透。

  姬岩從後門進來,若有所思,道:「真沒想到你想殺姬嵐的心這麼重。到底是青梅竹馬長大,又婚約一場。」

  「你何必說這話。」孫引蘭皺眉,腹中忽然一陣絞痛。

  姬岩收起嘲意,立刻上前,關切詢問:「如何了?是不是要生了?」

  孫引蘭咬唇。

  顧見驪剛剛離開余府,林少棠追了出來。

  「姬夫人!」

  顧見驪停下腳步,回身望向他。

  林少棠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一時不知從何開口。向來無邪天真的明亮眼睛難得一片鄭重之色,亦染了三分歉意。他彎下腰,朝著顧見驪做了長長一揖:「少棠給夫人賠不是。」

  顧見驪說:「我曾想過林公子故意接近我的目的,原來是這般。」

  林少棠直起身直視顧見驪,想解釋什麼,卻又覺得沒必要解釋。他忽然笑了,酒窩深陷,多了幾分平日裡的天真來。

  顧見驪微微屈膝回了一禮,轉身離開。

  林少棠望著顧見驪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慢慢散了。這般?她口中的這般是什麼?以為他是在為二殿下做事?林少棠打開摺扇輕輕地扇,自嘲地笑。權勢皆泥屎,他才不屑。

  他扇動摺扇的動作慢慢停下來,視線落在摺扇上繪的青竹圖。所有不甚在意的表情散去,只剩下了哀痛。

  余家門前停著一輛等著接顧見驪的馬車。顧見驪上馬車前,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小丫鬟,她沉吟了片刻,對小丫鬟說:「等瑜君歸家告訴她,過幾日我再來拜會。」

  小丫鬟臉上紅一道白一道。

  顧見驪上了馬車回家。路上,顧見驪想了很多,越想心裡越是煩。她掀開車簾一角,望著車外倒去的景色。馬車拐過長街,她忽然看見一道極像紀敬意的人影立在牆下,像是在等什麼人。興許又是出來採買藥材罷。

  紀敬意四處張望,等了許久才乘坐一輛軟轎悄悄拐進一道小巷,在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前停下來,得了准許,登上馬車。

  姬嵐儒雅飲一口茶,問:「你不是說解了噬心散的毒就能查出來他體內另外一種毒是何毒?」

  紀敬意惴惴道:「姬昭為了給妻兒治麻子,把解藥給摔了!」

  姬嵐眯起眼睛來,捏著茶盞的手微微用力:「你確定?」

  「是,我躲在暗處親眼所見!」

  姬嵐緊捏茶盞的力道慢慢鬆開些,問:「姬昭對那個孩子如何?」

  「姬星漏除了染天花那次,平時被人打罵,姬昭從來不管,還不如顧見驪對他上心。美人香英雄冢,那次天花事件也是顧見驪先去找姬星漏。屬下猜測……姬昭上次調動玄鏡子也是顧見驪的意思。」紀敬意低著頭,絮絮道。

  「顧見驪——」姬嵐慢慢念著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