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潔,銀河燦爛,夜晚的微風吹散了白日殘留的悶熱,舒爽的感覺沁人心脾,將人從白日的燥熱中解脫出來,此刻,最是能靜下心來做事的時候。
一座半人高的繡架前,洛夫正在專心刺繡。
藍田玉暖立在一旁一眨不眨的盯著主子的針線走法,心裡記著,手上下意識的模仿著。
藍田玉暖的刺繡功夫雖也是頂尖的,但洛芙閨中時得母親真傳,學得了蘇繡。
此繡法別具一格,只有江南的繡娘才會,京中能熟練繡得一手蘇繡的人,寥寥無幾。
如今南邊正亂,蘇繡繡品沒法子再運到京中來,正是物以稀為貴的時候,所以洛芙的繡品才搶手,才能賣上高價。
自從主僕三人打定了賣繡品攢銀子起,洛芙便一直在教授藍田玉暖蘇繡的手藝,只是這東西不是朝夕可以學精的,二人雖然努力,但現下也只能繡出一些簡單花樣,與洛芙的手藝想較,還是差著十萬八千里的。
洛芙放慢繡花針的走勢,轉頭問藍田玉暖道:「這個手法名為『盤針』,這針線的走勢,你二人看懂了嗎?」
藍田微微蹙了蹙眉:「看得我眼睛都花了,最後那幾針的挽法還是沒太看明白。」
藍田性子直爽,玉暖溫和細膩,女紅上要比藍田悟性更高,她捅咕了下藍田,爽快道:「我看明白了,一會兒我來教你。」
「那我們先回去練一練。」
兩個小丫頭別了洛芙回了自己的屋子,拿起繡花針認真的琢磨了起來。
夏日蚊蟲多,阿姆拿來薰香點燃後放在洛芙跟前,念叨著道:「這薰香比不得大小姐從前用的,哎!」
洛芙手上繡花針嫻熟的走著,側頭瞥了眼阿姆,笑著道:「阿姆莫要總是跟從前比,我並非吃不得苦的人。」
說著,她吸了吸鼻子:「這薰香該是放了茉莉花瓣和薄荷罷,我聞著倒是不錯。」
阿姆臉上露出笑意,回道:「我是擔心那蚊子草燃起來味道太嗆人,所以加了乾花瓣和薄荷進去,好歹莫要熏著了大小姐才好。」
洛芙停下手中的針線,拉起阿姆的手道:「阿姆總是為我費心,我已經長大了,今後該我照料阿姆才是。」
阿姆拍了拍洛芙的手,嗔道:「哪裡長大了,你在我眼裡,永遠都是孩子。」
「不早了,莫要再繡了,早些歇著罷。」
洛芙點了點頭,道:「明日還要早起呢,阿姆也早點睡罷。」
阿姆叮囑道:「明日你莫要再跟著去鋪上了,有藍田玉暖幫忙打下手就夠用了,你且多睡會。」
洛芙知曉阿姆心疼她,便假意答應著說知曉了,阿姆又幫她鋪好了床鋪,這才回自己的屋子去歇著。
阿姆走後,洛芙沒有上床去睡,她調了調燈芯,繼續專注的繡了起來。
洛芙正在專注的忙碌,隱約聽到窗前有些響動,她停下手側耳聽了下,起初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待那敲擊窗欞的聲音再次入耳,洛芙才確定外面站了人。
若是歹人,定然不會敲窗示意。
洛芙倒是沒有害怕,只問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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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又是司馬超。
洛芙有些意外但也在預料中,她今日推辭了他命迎風送來的錢財,以司馬超這樣高傲性子的人,定然會對她不滿的。
他會覺得她不識好歹!
畢竟二人自幼相識,對於他,洛芙還是很了解的。
洛芙放下針線,起身走到窗前,揚手推開窗子,司馬超正立在窗前,他見了洛芙下意識的咬了下唇,遂要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麼晚了,你尋我有事?」到底是洛芙先開了口。
司馬超看著她,木著臉問道:「你為何不肯接受我的錢財?」
果然吧,她就知曉他會氣這個。
洛芙平靜的回道:「我能自力更生的,用不上那些錢財。」
司馬超聽了這話,他嘴角抽了抽,伸頭朝屋內瞥了眼,遂冷笑著道:「就靠你日夜操勞的過日子嗎?白日裡去市井裡給那些三教九流做飯食,晚上在這裡點燈熬夜的做繡品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雙肩微微起伏著,強自壓著憤怒:「放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過,跑到這裡來受苦?你是不是瘋魔了?」
洛芙不想與他多言,在司馬超心裡,他能給她富貴日子過,她就該知足才是,他根本不懂,或是不想去懂她真正的所想所求。
「我要過的日子,用不著你來品評,若是沒事,你快走罷,我要睡了。」
說著,她便抬手要關窗。
司馬超伸手擎住窗子,忙道:「你莫要氣惱,我還有話要說呢。」
他擎上窗子時手碰到了洛芙正要關窗的手,洛芙連忙收回手,不耐煩道:「不早了,你有話快說。」
司馬超看著她,說了句:「你現下就這麼討厭我?」
「阿芙,咱們怎麼就便成這樣了?」
他臉上憂傷著,說話的語氣里亦是帶著掩飾不住的難過。
洛芙白了眼司馬超,更加不耐煩了:「你若是沒事,就走!」
「阿芙!」司馬超蹙著眉,重重的喚了一聲她,繼而無奈道:「阿芙,咱們從前是那麼好,你知曉嗎?自從我第一次見你,你便是深深的印在我心裡了,我只喜歡你,你從前也是喜歡我的,你別想否定,我知曉你是喜歡我的,那時候,你每每見到我,總是會朝著我笑。」
「阿芙,我喜歡你對我笑的樣子。」
年少時,她確實是喜歡他的,極其喜歡,不然她後來也不會甘心給他做妾。
可是現下,不同了。
自從經歷了前世的悽慘,她對他的感情早已不同了。
司馬超喜歡她不假,但他更在意的卻是他的前程,他更喜歡的是得了這錦繡江山。
洛芙側過頭去,冷笑了下,回道:「事到如今,你說這些個,還有什麼用。」
「司馬超,我乃罪臣之女,你有你的野心,咱們今生註定不可能在一起了。」
「你走吧。」她趁著他愣神之際,驟然關上了窗子,順手將窗子從裡面牢牢鎖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