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食肆剛開門營業便聽見街上的衙吏敲著銅鑼急慌慌的在街上驅趕行人,口中嚷嚷著道:「貴妃娘娘出行,一律避讓!貴妃娘娘出行,一律避讓!」
街上的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之人見了衙吏來趕,唯恐避之不及,不過一會功夫,原本熙熙嚷嚷的街頭便被清得乾乾淨淨。→
有急著趕路的行人無奈,索性躲進了他們的食肆內,隨意點上一碗吃食,一面用一面低聲說著世道之事。
「先皇后都被廢了這麼久了,這後位卻是一直空懸,你說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為甚再不立皇后。」
「能為什麼?不過是忌憚前皇后母族的勢力還未剷除乾淨唄。」
「原來都說這後位非郭貴妃莫屬,現下郭嘯天已死,郭氏一族失去了主心骨,恐怕郭貴妃也是不能輕易坐上後位了罷。」
「當今聖人只剩郭貴妃所出的一個兒子了,不選她做皇后還能選誰?」
「這可兩說,早有傳聞,二十幾年前的孟貴妃和她兒子秦王根本就沒死呢,說是被老太監給從火海里背了出來,悄悄逃出宮去了。」
「哎呦!這樣沒影的事你也信!」
「外頭傳的有鼻子有眼,有什麼不能信的?」
自來茶樓食肆能地皆不缺各類奇聞異事,左右現下貴人出巡也是出不得街,被拘在小食肆內的百姓便聚在一處天南海北的胡扯。
過了好一陣子,街上響起隆隆的宮車聲,拘在食肆內的百姓便又扒上了窗子,伸著脖子往外瞅。
洛芙正坐在食肆的二樓,她隔著窗子朝外看去,只見千餘名侍衛宮人簇擁著三輛華麗的宮車從街上駛過。
看那宮車的規格,行在最前面的應該就是郭貴妃,後面的兩輛該是她的兒女,齊王和霜池公主。
後面跟著的宮人裡頭,有手捧黃紙香燭的,看樣子此次郭貴妃帶著兒女出行,應該是去城外的皇家寺廟做拜佛還願之事。
或是宮裡又出了什麼事了嗎?
若非如此,非年非節的,貴妃不會這樣大陣仗的去皇寺。
洛芙瞥著郭貴妃華麗異常的宮車,不由得又記起了自己的父母。
她雖然手刃了郭嘯天,但郭貴妃才是陷害她父親的真兇。
洛芙立在窗口,凝望著圍繞在郭氏華車四周手持刀槍的森嚴護衛,她眯了眯眼。
此刻,她還沒有這個能力來手刃郭貴妃,但洛家這筆血海深仇,她一日也未忘懷過。
突然,郭貴妃後面跟著的一輛華車驟然停下,接著,有宮人上前拉開車門,恭敬的聽著裡面之人的吩咐。
洛芙居高臨下,雖然看得不十分真切,但華車裡霜池的音容還是落在了她眼中。
說實話,她是個挺美麗的女子,只是美得十分張揚。
上輩子,這霜池便是心心念念著司馬超,當司馬超要娶霜池為妻時,她曾求過司馬超,讓他改變主意。
霜池乃郭貴妃之女,讓她整日給仇人之女伏小做低,這對她來說,是何其的殘忍。
但是,上輩子,司馬超最終還是與霜池締結了婚約。
他給她的交代是,司馬家與郭貴妃聯盟,不過是各取所需,待司馬家真正得了天下,他會解除婚約,將她扶正。
可惜上輩子,她卻到底是沒能等到司馬超實現諾言的那一日,她就那麼悽慘的死在了他迎娶霜池的前一日。
這輩子,她放棄了司馬超,不知他與霜池是否還能再續前緣。
洛芙胡亂思量了一陣子,便抬手合上了窗子,下了樓梯,從後門回到宅院。
正值晌午,她困意襲來,便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合眼睡了過去。
待到洛芙睜眼時,已是烏金西陲,夕陽的餘光透過窗子給屋子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剛剛睡醒,洛芙還有些犯著迷糊,恍惚間,她聽到窗外有響動,她坐起身朝外看去。
原來是司馬睿。
他正拿著鐵鎬在院子裡挖土,他穿著短褐布衣賣力的揮著鐵鎬,落日的餘暉將他原本就頎長的身影拉得細長。
這陣子,司馬睿隔三差五的便回以太夫人的各種名義過來看她,洛芙雖然知曉太夫人不過是個藉口,但洛芙心裡卻不反感。
對於司馬家,司馬睿算是洛芙屈指可數能夠信賴的人了。
他與司馬超是截然不同的人,司馬睿待人彬彬有禮,脾氣又溫和,幾乎沒有人會討厭和司馬睿這樣的人來往。
洛芙亦是拿他當朋友看。
「你在做什麼?」洛芙扒在窗前,笑著問司馬睿。
正在揮汗如雨的司馬睿聞聲望過來,他看著洛芙粲然一笑:「我見你這院子裡沒有花樹,我來給你植上。」
他抬起袖子拭了拭額上的汗,指著一旁的樹種道:「這個鳳凰木不是你最喜歡的嘛。」
洛芙一樂,回道:「哪有秋日裡栽花樹的,怎麼能活?」
司馬睿聞言先是一愣,繼而笑著道:「無礙,若是活不了,待到春日我再重新來栽就是了。」
說著,他又賣力的掄起鐵鎬揮舞起來。
洛芙下了床,拎起茶壺出了屋子,對著司馬睿道:「歇會罷,喝點水。」
「我不渴。」司馬睿答著話,手上的活計卻不停:「你先放那邊,待我栽好了這樹再喝。」
洛芙聞言,她將茶壺提到亭子裡,放在石桌上,問司馬睿道:「你在哪裡弄來的樹種?」
司馬睿一面揮著鐵鎬一面回道:「我從京郊別苑裡挖出來的。」
京郊別苑裡有一大片的鳳凰木,是司馬超命人為她種的,司馬超從前帶她去看過,但她也只不過看了一眼而已。
「這樹若是能活,明年春年就能開花,到時候你推開窗子就能瞧見,多好。」
說著,司馬睿停下動作,細細的看了看那刨出來的樹坑,喃喃道:「差不多了。」說著,她轉頭對著洛芙道:「你過來幫我一下。」
他指了指一旁的樹苗:「將那樹苗放在這裡,扶正。」
洛芙照做。
司馬睿又一絲不苟的指點了下:「扶正點,若是歪了,將來這樹就得長歪。」
洛芙又照做,這回司馬睿滿意的點了點頭,先是一點一點的用手吧啦著濕土將樹根埋住,待樹苗能立穩了,他才拿起鏟子鏟土蓋好樹坑。
做完這些,他又去水井邊,搖上來一桶水,提了過來,用水瓢舀著水細細的澆上,又囑咐洛芙道:「這新栽的小花樹,你每隔一天都要給它澆水,水分充足了,它才能生住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