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章 夢中相遇

  在夢中,我好像忘了自己是誰,又好像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我似乎陷入了無意識的深淵,恍恍惚惚找不到回去的路。歸家嗎?可是我好像沒有家。我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只能在這人世間如傀儡般活著,一年又一年。我好像只有這軀殼存在於世,而心中的靈魂早已死去。

  直到我再次看見了那個給我第二次新生的人。

  可惜我還是看不清他的臉。

  少年好像在做噩夢,雙眼緊閉著像是在逃避什麼。最終,他喘著粗氣坐了起來,嘴裡大喊著「伽羅!」

  而他的身旁一直坐著一個有著熒藍色頭髮的男子。看見他坐起來,溫和的問了一句。「做噩夢了嗎?」

  眼前這個黑髮赤瞳的少年呆呆地望著面前的人,仿佛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的嘴唇微微張開,那顆尖銳的虎牙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然而,此刻的他卻顯得如此疲憊和失落,又仿佛帶著失而復得的喜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少年終於回過神來,但眼神里仍透露出一絲迷茫。他緩緩地轉過頭去,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苦笑,那笑容中充滿了無奈與苦澀。或許是因為他意識到現實已經不再如他所願,又或許是他心中有著無法言說的痛苦和困惑,他可能不願接受現實吧,更希望這一夢境才是事實。於是他說「我夢見你犧牲了,還好,只是個夢。」

  可男子掛在嘴邊溫和的笑卻消失了。他沉默了下來,開口,刺破了少年不願意相信的事實。「那,不是夢,」

  少年原本還微笑的嘴角突兀的扯了下去,赤紅的眸子又染上了一縷破碎。他真的不願意接受心愛的人已經離去,曾經日日夜夜相處的點點滴滴,早已讓他這個孤獨的人不能接受他的離去。

  曾經的他獨來獨往,做事總有那麼一抹驕傲。天之驕子的他,遇到了獨屬於他的落魄騎士,這一刻,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獨來獨往的身影終於有一抹藍色的影子相伴,孤獨的心靈也找到了獨屬於自己的歸宿。

  但隨著那片煙花的綻放,一切都消失了。曾經的美好不復存在。有多少次,他希望當初犧牲的人是他。他的一切驕傲仿佛在那一刻被折斷,可還仍然裝作堅毅的樣子保護家園。明明是最在意的那一個,最接受不了他離去的那一個。偏偏在世人面前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可在每一次夜深人靜之時,他又看著那個墨鏡獨自流淚。

  「是真的。」說完,熒藍色的男子變化成光芒,離他而去。獨屬於他的那顆星星,化作流星離開了這裡。只留下他,被困在了過去。

  「伽羅!」少年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人,但那只是一個幻影,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法觸及到她的存在。他的眼神充滿了絕望和痛苦,卻強忍著沒有讓眼淚流淌下來。

  他的手指在空中無力地揮舞著,試圖抓住那一絲溫暖的感覺,走了,照亮他生命的那一束光。但卻只抓到了一片虛無。他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無盡的悲傷湧上心頭。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幻的,他的騎士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再也不會回來。但他仍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心中充滿了不甘和無奈。

  他凝視著那逐漸消失的身影,眼中閃爍著淚光,仿佛能看到他們曾經共度的美好時光。然而,這些回憶如今已成為刺痛他心靈的利刃,讓他無法釋懷。

  他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朝思暮想的人再次離他而去,而他卻無能為力。這種深深的無力感讓他感到窒息,心中的痛苦愈發沉重。

  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一滴,兩滴,三滴,慢慢的匯聚成一條線,在下巴處凝聚成一顆晶瑩的水珠,最後無聲地滴落在地面上,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他就這樣緊閉著嘴,無聲的任由眼淚流淌在臉上。而我只能在一旁看著,什麼都做不了。我不知我是誰,不知他是誰。我只能感受他的悲傷,卻不能幫他分擔絲毫。我想為他拭去眼角的淚水,可他寫的時候卻穿透了他的臉龐。是啊,我碰不到他。不能幫他分擔他的悲傷。

  可我不知道,他的悲傷是因我而起。

  又是一道光芒打在了我的臉上。逼迫我睜開了眼。

  朝思暮想的人啊,突兀的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眼神中濃濃的擔憂之情,表明了他對我的擔心。

  我終於看清了他,看清這個少年額前黑色的碎發遮住了他原本赤紅的眸子,卻遮不住他對我的擔憂。

  他就這樣緊緊地抓著我的手,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寶物,生怕他一鬆開,我就會遭遇危險。而我,則靜靜地站在他的面前,用自己的身體保護著他。在我們的面前,是一片撲面而來的尖刺,它們鋒利無比,閃爍著寒光。然而,面對這一切,我卻沒有絲毫的畏懼。曾經比這更大的生死離別我都見過了。這又有什麼好畏懼的呢?因為我知道,只要有他在身邊,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和危險,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去面對。去守護我所珍愛的人。他抓得那樣緊,緊到我的手腕開始生疼,但我卻絲毫不覺得疼痛。相反,這種感覺讓我感受到了他的緊張和擔心,也讓我更加確定了他對我的在意。在這一刻,我甚至有些貪戀這種疼痛,因為它讓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他不再是那一個虛影,而是活生生的人,那個和我並肩作戰的夥伴。他就在我的身後,緊緊地抓住我的手,給予我力量和勇氣。這種感覺讓我感到無比溫暖,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起來。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面對這些可怕的尖刺,我也毫不退縮。因為我知道,只有這樣,才能保護好他,讓他免受傷害。我看著面前的尖刺,張了張嘴,想要說一句「抓緊我的手。」

  可到了嘴邊,卻變成了那一句令人心碎的「你能鬆開我的手嗎?」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為何不受控制,說出了這一句違願的話。

  但是,讓我無比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因為我這句話受到了傷害。他緊緊握著我的手,力度漸漸放鬆下來。緊閉的嘴唇微微張開,那顆虎牙又露了出來。那雙充滿憂慮的血紅色眼眸無法再保持原有的平靜,開始慢慢地破碎開來,溢出了刺骨的悲傷。他不可置信的望著我,好像說出這句話的人不是我一般,滿眼的委屈湧現出來,卻又再次被他摁下。

  那顆虎牙很清晰的反映了我現在的樣子。臉上濃濃的嫌棄,這是我會做出的表情嗎?我會這麼對他嗎?不,不可能。過去的點點滴滴在我的腦海中重現。那一聲願聽差遣,那一聲道別,那一聲我回來了,無時無刻沒有表現出我對他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一次次堅定的站在我面前的身影,一次次堅定的維護我。我也盡我所能的,一次次護他周全。我曾用生命換下他所守護的星球,也曾用最後一絲力氣送他離開深淵。可那一切,一切嬉笑的、苦笑的、默默守護的一切。在這一句話面前,仿佛就是一個巨大的笑話。

  一個巨大的鬧劇緩緩落幕,劇中的人仿佛在嘲笑他。他的執著與思念,好像在這句話面前不值一提。被撕了個粉碎。他曾經最為信任的人,這次卻親手將利刃刺入他的胸膛。

  可這不是我的本意啊。阿小,你會怪我嗎?你會懷疑曾經的那一切是否是真實的嗎?我別過臉去,不忍再面對他。

  「小心,你沒事兒吧?」

  「沒事,因為痛的是胸口。」

  我背對著他的身軀猛然震顫了一下。心痛嗎?這句話,對我們彼此的傷害也很大吧?你會後悔嗎?會認為錯付了嗎?我不想看你傷心啊,尤其是為了我而傷心。可是好像,在我犧牲那次,你顧不上堅毅的樣子,在那點點星光下,撕心裂肺的哭泣。抱歉啊,我又一次食言了。我們回不到從前了,對嗎?阿小,我把你傷的這樣徹底,你還會義無反顧的選擇我嗎?

  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樣了,才會說出這種話。明明,我是最見不得你傷心的那一個,我只是想讓你笑啊,發自真心的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我不忍面對他,內心又希望他再看我一眼,哪怕就一眼。我想讓他看清我眼底的一切翻滾的情緒,想親口對他說一聲,對不起。

  我恍恍惚惚的跟在他身後,偷偷看著他。卻又不敢與他直視。

  記憶又回到了我與他相遇的那一天。「你壞我好事,我不能放過你。」

  當時的我們,雖然是敵對的關係,但卻依然義無反顧的奔向對方。

  「你願意留在星星球嗎?」

  「阿德里星球,騎士上將,編號TC9527,伽羅,願聽差遣。」

  曾經宣之於口的誓言,好像隨風而去了呢。也不知,我還是不是獨屬於你的騎士?

  好像要走了呢。有一個聲音在催促我。我再一次戀戀不捨的回頭,少年幼小的身軀再次被堅毅包裹,把刺骨的破碎隱藏於心。

  …………

  ……這好像是一個很長的夢。在夢中,我又見到了那個身影。可是在現實中,他卻離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