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聲響,在她耳朵里拉長。
如同警報聲。
她整個人如同陷在一個真空的環境中,直到雜亂的腳步聲傳到凱薩琳的耳里,她人才反應過來。
很快凱薩琳腳步朝前走去,當她快走了幾步後,她一抬臉便看到了前方的人。
那是幾個護士跟醫生,推著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人,臉上罩著白布。
那端的環境一片肅靜。
凱薩琳不敢確定這一幕,直到她看到那張被護士推著的床邊行走著一個人,那個人是霍邵庭。
他也這時目光朝他看了一眼。
這一刻,所有的畫面變成的黑白色,包括霍邵庭那張臉。
他沒有對她多說什麼,只是隨著護士,以及那張推床離開了。
推床的車輪在地下滾動著,不斷發出響聲,那響聲似經幡上的鈴鐺,在空蕩的環境裡飄蕩著。
終於,當最後一點聲音消失,凱薩琳又仿佛陷入在真空的環境裡。
那一天晚上凱薩琳回到桔園那邊已經是凌晨兩點,當她出現在桔園的大廳時,大廳內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飄揚的窗簾。
她人緩慢的朝著沙發那方走去,接著,她人在沙發上坐下,她聽著窗簾吹動聲,整個人被這大廳的寂靜所淹沒。
差不多凌晨兩點半左右,外面傳來車聲,就誒這一輛車停在大門口。
霍邵庭從車上下來,他人朝著大廳走去,當他看到大廳內坐著的人,他人停在那。
兩個人就在這寂靜的大廳里相對著,這時,凱薩琳抬起看向霍邵庭。
他手上挽著一件外套,襯衫早就是一片皺了,臉上更不用說,經歷了怎樣一場忙慌。
他們兩人今天的狀態,是一個比一個疲憊。
霍邵庭朝著她走去,將外套丟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後,便問:「自己從醫院那邊回來的嗎。」
凱薩琳低聲說了句:「是。」
「那你去了殯儀館嗎。」
「沒去。」
是的,她沒有去,她人今天一直都在醫院那邊。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霍邵庭再次問。
不過當他問出那句話後,過了幾秒,他又說了句:「我是指殯儀館那邊的事情。」
黎家現在只有她一個人了,那麼也就意味著黎家的事情現在全都要通過她,包括黎夫人今天的去世。
可是她卻從沒想過自己會處理這樣的事情。
「我不知道處理。」
她如實說。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了句:「還是你處理比較妥當,可能更為合理一點。」
「我不是黎家人,殯儀館那邊能夠處理的,也只能處理一半。」
凱薩琳的手插入自己的髮絲,第一次,她覺得這頭長髮是如此的麻煩,她手在兩側的頭髮里穿梭著,將頭髮帶到腦後:「嗯,那我明天會去處理。」
「嗯。」
他冷淡的應了一聲。
之後兩個人都寡言。
霍邵庭也不再對她多說,人朝著樓梯口走去。
凱薩琳在他走後,人便朝著吧檯處走去,也沒管吧檯的酒櫃裡擺著的是什麼,她隨手拿了一瓶東西,然後拿起杯子便倒著。
當她端著杯子要往嘴邊遞時,下一秒,一隻手從她臉側伸了過來。
裝著酒的酒杯被霍邵庭一把奪了過去。
凱薩琳的目光朝他看著。
霍邵庭卻當著她的面,將那有酒的杯子砸在了地下。
大廳是大理石地面,玻璃在地下化為粉碎,凱薩琳聽到了玻璃四濺。
她的目光看向他。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他的手再次握住她的手臂,凱薩琳的身子在他的力道下,朝前屈著,她整個人相當貼在他懷中。
這樣的深夜,這樣的距離,呼吸聲都在這樣的距離下交錯著。
可是凱薩琳沒有抬臉去看他,只盯著腳下。
霍邵庭一雙眼睛自然是在她的臉上,可是在看了她良久後,他另一隻手緩緩抬起,落在她的臉頰上。
他的手指似乎不敢觸碰,指尖在觸碰到她臉頰上的皮膚時,他手指微微顫動著,在顫動兩秒後他停住。
他的視線落在自己指尖跟她肌膚的距離上,接著又掠到她垂著的眼皮上,這時他的手抬起她的臉。
凱薩琳沒有掙扎,臉隨著他的手上的動作,緩緩往上。
「人死不能復生,既然去了,那就把喪事好好辦了。」
他的眼睛似黑夜裡的暗光,他的薄唇在這黑夜裡,顯得如此的薄,月光落在他唇的稜角上。
她青春期就記住過這張臉,如今這張臉,卻以這樣親密的距離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如同做夢。
她唇也微微動了兩下,她問他:「為什麼?她是姐姐的媽媽,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不阻止是嗎?」
這個阻止,有很多層意思。
在她漠然的,刻意的讓事情往一個瘋狂的局面發展時,他察覺了卻沒有動。
他明明可以阻止的,黎夫人明明可以不死的。
他可以保住她,甚至可以讓她有個很好的晚年。
因為這個人是黎奈的母親。
可是,他沒有阻止,沒有阻止黎致禮,也沒有阻止她,只任由事情變成了現在這樣。
霍邵庭在聽到她的問話,他回著:「你心中的恨消除了嗎?」
他似乎只關心這個問題。
凱薩琳卻再次說了句:「她是黎奈的母親。」
她再次重聲了一遍。
可在她重聲之後,霍邵庭握住她手腕的手再次一扯,她人又離他近了一層。
凱薩琳盯著他。
他皺著眉:「你明知道我的已經偏了,還要來問為什麼嗎?」
凱薩琳眉角緊繃。
霍邵庭低聲說:「從我們結婚,從霍漪出生後,你應該知道,我站在了一處什麼位置。」
凱薩琳聽到他這句話,側過臉。
霍邵庭卻又將她的臉抬向他,他的聲音無比的冷肅:「這個世界上假如真有靈魂的話,那麼關於黎奈的責怪我都接受,因為我沒辦法控制我自己,也不想跟你再站在對立面,哪怕我也是害死她母親的劊子手之一。」
「有些話,你還要我在你面前說一遍嗎?」
他眼睛裡的暗涌像是要將她淹沒,那些呼之欲出的東西。
凱薩琳卻不想聽,之前不想聽,現在也更不想聽。
她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