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身體康復良好的文陽,經過檢查,確認無礙後離開了醫院。
一家人乘上文禮德的灰色老舊小轎車,一路顛簸,向著長柳縣的方向駛去。
坐在轎車后座,文陽探著腦袋掃視車子內飾。
他其實對車子並不算了解,前世是個孤兒,溫飽都成了大問題,沒有功夫去研究車子品牌。
這一世又是還未步入社會的學生,就更不了解了。
不過,他的記憶中,文禮德似乎很珍惜這輛老舊小轎車。
每天只要有空,文禮德都會提著水桶,親自洗刷車身。
「我兒子真是出息了呀。」
等紅燈期間,文禮德雙手撫摸著方向盤,感嘆道:
「老婆,武部的人告訴我,咱兒子123卡氣血了,你敢相信嗎?123卡!」
「那個叫洛彥的隊長,還夸咱兒子是個奇才!」
副駕駛座的張於蘭呵呵笑道:
「我就知道是三中的檢測報告出錯了,我兒子肯定是人中龍鳳呀,一本武大沒問題了!我兒子要成為武者了!」
瞧你們這德行......文陽被尬吹得難受,打斷道:
「文禮德,今天怎麼捨得開這輛車出來了。」
他雖然對父母已經有所改觀,但揮之不去的糟糕回憶,還是讓他無法輕易喊出「爸媽」這個稱呼。
文禮德也不在意稱呼,樂呵呵地道:
「哎,就是想開了,多摸摸,這車畢竟老了嘛,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報廢了。」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就算報廢也要一輩子珍藏來著......文陽好奇道:
「這車以前應該很貴吧?」
聽到問題,文禮德蒼老的臉上,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悵然,他沉默兩秒後,回應道:
「那時候為了風風光光的娶你媽,我一咬牙貸款買了新房子,就是咱們景華小區的那套房。」
「後來沒了積蓄,被親戚們嘲笑是個窮賤非武者,連一輛代步車都買不起,我當時那個氣呀!」
他又笑道:
「我爸我媽,也就是你爺爺奶奶為了給我爭口氣,賣掉了自己的老房子,給我買了這輛車。」
「十萬,十五年前的十萬塊,我記得很清楚。」
文禮德忽然聲音哽咽:
「可哪知道,提車的第二天,你爺爺奶奶就出了車禍,肇事司機的下落至今不明。」
原來這輛車算是爺爺奶奶的遺物,很重大的意義......文陽呼吸一滯,怪不得他一直沒有關於爺爺奶奶的記憶,原來是在他出生前就已經去世了。
一個大男人能坦然地說出父母的離世,想必社會讓文禮德吃了很多苦頭吧......
「你爸一直都很珍惜這輛車,我想開,他都不讓呢。」
張於蘭轉變話題,想洗去傷感的氛圍。
文禮德趕忙打起哈哈:
「說起來,武部讓咱們今晚別住在家裡,防止對方殺個回馬槍。」
「那我們去哪?」文陽問道。
此時綠燈亮起,文禮德沒有說話,而是踩下油門。
這輛破舊的小車,再一次哐哐噹噹的前進。
............
一個小時的行程後,小汽車停在了文陽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景華小區東邊的廢品站。
張叔與林老頭早早就站在鐵門口等待。
文陽推開車門:「林老頭,張叔!」
見到文陽後,張叔一驚一乍地倒吸一口涼氣,與同樣驚愕的林老頭四目相對。
「陽子是被奪舍了嗎,怎麼跟個鬼一樣......氣血又大漲了......」張叔小聲嘀咕。
林老頭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這是,你們知道我們要來?」文陽疑惑。
林老頭咳嗽一聲:
「娃兒沒事就好,昨晚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
「我們要來廢品站住嗎?」文陽轉頭望向剛下車的張於蘭:
「你不是嫌棄廢品站又髒又臭?」
張於蘭訕訕一笑:
「你的安全最重要,就是住下水溝,媽媽也願意啊。」
是咱家沒錢租房子了吧......文陽翻了個白眼,剛想吐槽兩句,就聽張叔說道:
「是林老頭主動聯繫你爸媽的,沒想到他們暢快答應了。」
張叔哈哈大笑:
「放心,咱廢品站安全得很,你張叔天下無敵,沒有人敢撒野。」
說著,他又歪嘴一笑:
「要不是有等級條約限制,昨晚你張叔早就去干翻那個小小一品武者了,還能等到你傷重昏厥?」
在等級條約限制下,一品至三品為低品階段。
四品至六品為中品階段。
七品以上為洪師階段。
林老頭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
文陽卻被逗樂了,指著張叔捧腹大笑:
「張叔,您別開玩笑了,人家是一品武者,還等級條約限制?怎麼著,您是四品武者呀,還是七品洪師?」
「您太逗了!」
「沒點眼力見,你這熊孩子,看不起人呢還。」張叔瞋目豎眉,氣得大喘氣。
「好了好了,不跟您鬧了。」
坐了一路顛簸的汽車,文陽屁股生疼。
他打算休息一段時間,等到學校放學時間,偷偷跟著李可心,看看對方是否有異常的行為。
昨晚投降派行動失手,如果真是李可心家人所指使,今天他們很大概率會露出馬腳。
不能再拖了,拖得越久,危機越重。
「這孩子還不信了,你們瞧瞧,瞧瞧!」
張叔氣得臉紅脖子粗,然而根本就沒有人理會他:
「怎麼都不理我!我沒騙人!」
......
「壞了!」
廢品站的小木屋內。
文陽忽地痛心疾首:
「昨晚忘記摸屍了!」
一般來說,有條件的人大多都會在身上隨身攜帶一枚氣血丹,防止出現氣血虧空的情況。
對武者而言,氣血就像是電腦遊戲中,「生命值」與「攻擊力」合二為一後的屬性。
氣血盈滿的時候,打出去的「技能」傷害自然就高。
氣血虧空後,連一個持械的普通人,都能輕易殺死一品武者。
「那兩個非武者身上肯定是有氣血丹的......武部怎麼不把戰利品給我!」
文陽欲哭無淚,昨晚情況太緊張,他忘記摸屍了:
「沒錢啊.....學費怎麼辦啊!報名費怎麼辦啊!修煉用的氣血丹也救急用了!」
徹底完蛋了,沒有氣血丹就算了,連報名費也湊不齊。
文陽嘆了口氣,等解決李可心的事情後,真的要想辦法賺錢了,槍術功法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
「還戰利品呢,你想得美!」
張叔在屋子外頭喊道:
「你怎麼不說武部的人救了你一命,你該給他們救命費呢!」
文陽撇了撇嘴,起身走出木屋,反駁道:
「那能一樣嗎?咱們老百姓本來就是受武部保護的,平時都有在交稅呢。」
兩人還要犟嘴,這個時候,林老頭拎著一個破手帕系成的包裹走了過來。
他解開包裹的結。
很快,露出紅彤彤的一沓紙幣。
林老頭憨厚笑道:
「娃,這是從我來到廢品站後,攢的一些錢。」
「3563塊,雖然湊不齊報名費,但先給你吧,這周要交錢了不是,你爸媽或許還能湊點。」
文陽表情一滯,忽然有些想哭。
他打量著面前瘦骨嶙峋的老頭。
3563塊,它可以是3500塊,可以是3600塊,卻偏偏是3563塊。
林老頭平日裡連一些有營養的吃食都不捨得買,卻能將攢下來的所有錢交給自己。
這是何等的恩情。
「林老頭,等我成為武者,一定會報答你的!」
文陽沒有矯情,他接過布袋,鄭重發誓。
「你能好好生活,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了。」林老頭溫潤地笑道,他並不希望文陽能出人頭地。
他只希望文陽能擁有完整的一生。
張叔咂了一嘴:
「沒意思。」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沓錢,塞進文陽懷裡,約莫也有3000多:
「你張叔以前是很有錢的,知道吧,都是太念舊情,陪林老頭來這破廢品站,否則你的學費報名費,都是小菜一碟。」
「是是是,您又開始了......」文陽貧嘴道,但心裡卻又是一暖。
這時,廢品站的叔叔們都聚了過來。
他們手中各自拎著顏色不一的袋子、布匹,走到文陽面前,一股腦地將東西遞了過去。
李叔說道:「陽子,李叔也沒啥本事,還要攢點錢給李明月以後上武科班呢,這1600給你,不用還了,好好努力。」
「李叔......」文陽眼眶一紅。
鄭叔遞過包裹,頭也不回地離開:
「等你考上武大,多關照我家鄭粟,小陽子。」
「好!」文陽用力點頭。
其他的叔叔們都沒有說什麼矯情的話,只是說了聲「該繼續幹活了」後,便轉身離開。
但文陽知道,他們只是不想讓自己立下什麼誓言,因為交情一旦扯上錢財,就會變了味。
可文陽並不是只會承恩情的人,相反,前世孤獨的他,很珍惜這一世人與人之間的感情。
「各位!」他大喊,手指向天:
「我文陽一定會考上東海武大,一定會成為頂天立地的武者!」
「等我出人頭地,一定保叔叔們一生無憂,後代平安!」
廢品站的老傢伙們聞言,相視而笑:
「好!陽子,咱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