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孫吳拼盡全力掙扎,使用各種招數,但依舊被瀋北無情擒拿。
現在,他除了腦袋還有思維可以活動以外,全身上下,皆是被瀋北捏成琥珀琉璃,宛如一件藝術品。
同時,距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且毫無翻盤的可能。
意識到這一點的孫吳,不知是悔疼,還是悲哀自己的一生,眼角竟然留下一行滾燙的熱淚。
原本包圍過來,還想以死抗爭,保護首領的符建等人,頓時錯愕不堪。
在他們被洗腦的思維中,首領灰翼可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帶領眾人在安西鎮存活。
經歷無數的劫難,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絕對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多少威猛的身影在活死人和怪物中砍殺,所向睥睨。
英雄,只會流血,不會流淚啊。
但此時的灰翼,怎麼他媽還怕「齊傳語」給打哭了!
這也不是灰翼的性格啊!
換句話說,換成眾人,面對死亡,特別是天啟密教的雜碎,微微一笑,絕對不抽。
這就是態度,這就是意志!
雖然不可戰勝的灰翼生命走到盡頭,但也不能哭啊!
這無疑讓眾人心揪的很。
實在看不懂,難道首領灰翼還是一個外強中乾之人?
此時此刻。
瀋北口吻像是大力搓揉塑膠袋時發出的聲音一樣毫無主觀色彩:「你應該闡明真相,他們可都是你的戰友。」
此話一出,孫吳幾次張嘴,可都把話吞了進去,但終於還是平和的說道:「好吧,我承認,這一切都是我乾的。」
眾人皆是神色困惑,對於孫吳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感受到不安。
似乎這個安息鎮,這個地獄浩劫時代,真的存在某種不為人知的秘聞。
「活死人和怪物,確實是我吸引來的。」
孫吳再次開口說著,說完這句話,彷佛如釋重負,放了什麼一般。
符建等人目瞪口呆,臉上掛著難以置信,不敢相信的神色。
他們想開口說些什麼,但不知如何開口,甚至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有些罪行,哪怕當事人親口承認,也未必能夠爭取到其他人的認同。
正如同此刻的首領灰翼,他一直以來都被倖存者們視為當之無愧的英雄和領袖,然而這種人物卻突然被指控為」引來亡靈和活死人們的元兇「。
哪怕他在這面臨死亡結局表現出了利落自首的態度,軍人們也難以接受這種事實。
但是沒過多久,終究還是有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起了這件事情的可信度。
然後便逐漸地意識過來,這件事情的可能性非但沒有,而且還很高。
因為無論是避難所外圍的防禦也好,內部的防禦工事也罷,這些設施被破壞的細節都充滿了人為痕跡。
而且在所有人之中,能夠把握到防禦工事的位置及具體構造,並且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暗中破壞工作的,就只有首領灰翼一人而已。
只不過是先前「齊傳語」指責灰翼之時,灰翼反手給瀋北扣了一個天啟密教的帽子。
這讓他們放棄了思考,畢竟,天啟密教這個地獄浩劫時代的罪魁禍首,人人得以誅之。
就像過街老鼠,本能的反應就是上去追打。
而忽略這個老鼠到底是兔鼠還是田鼠。
人們議論紛紛,同時接二連三地向孫吳提出質問,而孫吳則以元兇的姿態全部予以解答。
何時破壞的,如何破壞的,統統坦白。連人們沒有問及的細節也主動告知。
人們雖然難以置信,但也都慢慢地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怎麼會這樣……」符建混在人們中,頹然地說,「怎麼會這樣……你不是我們的英雄嗎……」
「非常遺憾,我不是。」孫吳面無表情地說。
符建好像站立不穩,退了兩步,然後倏地憤怒,大喊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孫吳重複著這句話語,越來越沉默。
答案只有瀋北和他自己才知道。
現實之中,無法滿足的願望,反而在這夢境中得到無上的滿足。
別說是孫吳,換做其他人,也沉迷其中。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瀋北話時的口吻令人想起涼爽而又深邃的井:「當初小鎮的結界之所以會出現故障,就是因為他對結界動了手腳,而怪物和活死人們之所以會闖入小鎮,也全部是他的所作所為。」
「怎麼可能!」軍人更加無法接受,甚至顧不上詢問瀋北是如何知道這些的,提出疑問:
「在活死人入侵以後,他第一時間就啟用避難所庇護了我們!就算是在活死人入侵以前,他也一直都在防範這種事態,他怎麼可能會做那種事情!」
孫吳緊閉雙眼說道:「其實那只是我為了維護首領地位而自私的行為。如果大家生活的都安穩,沒有活死人騷擾,沒有危機意識,那我這個首領位置就不會得到長久的鞏固,我活著的意義也無處落腳,我的人生也就毫無價值可言。」
所有人都大失所望地,甚至是仇恨地看著孫吳,而他則只是一言不發。
他看上去是那麼的風平浪靜,完全不像是他所說的那麼充滿自責。
也許這一刻的他,吐出秘密,反倒是坦然了吧。
沉默,現場一片沉默。
昔日的英雄,在此刻變成加害眾人的元兇。
這種反差,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此時的瀋北進行了總結,說到:「你的錯誤來自於,你終究是個人。你過於富有人性了。既無法甘於平凡,為了追求權力,不斷掙扎而已。」
說到這裡,他的言語中,隱約地漾出了某種古怪的煽動力,「但是,你還有一個選擇。」
孫吳看著瀋北,似乎知道他的答案。
瀋北緩緩道出,「那就是死。」
「死……」
孫吳的眼神竟毫無波瀾。
「是的,死。」瀋北承認。
「在死那裡,又有什麼?」孫吳追問。
「什麼都沒有。」孫吳的聲音似乎有著魔性,繼續說道:「沒有欲望,沒有煩惱,沒有色相,沒有業障。俗世中的一切,在那裡都不復存在。」
說完,瀋北的口吻頓了頓,繼續說道:「硬要說的話,就是空。」
「空。」
「對。所謂的『空』。」瀋北臉上毫無色彩,好像陳述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就是『安心』。」
「安心……」孫吳咀嚼著這個詞語。
忽然,符建等軍人感覺到,孫吳心中那猶如萬蟲噬心般的波濤終於平復下來了。
好像他在這一刻忽然放下了什麼。
孫吳沉沉的眸子揚起一絲釋懷,他轉頭看向一邊的戰友們,擠出僵硬的笑容,說道:「兄弟們,大家就此別過吧,這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
有人出聲問道:「這什麼意思?我們除了安西鎮,還能去哪裡?」
「這只不過是一場夢。」
孫吳淡淡陳述,卻像是將一個狼牙棒狠狠塞入眾人的..喉嚨,順著食道一路扎到他們的心裡去。
所有人都感覺要麼是自己瘋了,要麼就是灰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