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往鵬城的公路上，銀色的越野車猶如長龍，其上刻印著白虎軍的標誌，飛速地趕回。
為首的越野車上，孫天成親自駕車，后座坐著顧明和柳如煙。
顧明是在趕回的半路上，碰到柳如煙和白虎軍的。
掛斷關林志的電話，他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
顏蒼哪怕調任自己回林城，也不會如此的倉促。
這般倉促，只能說這調任裡面另有事情。
而結合全局來看，也就只有鵬城會發生事情了。
異獸若是進攻林城，那是絕對隱瞞不住的，只能光明正大的開戰。
但鵬城，這就很足夠謀劃了。
半路遇到柳如煙、孫天成等人後，顧明便將他們攔住，一同帶回鵬城。
越來越駛近鵬城，顧明的眉頭就越發跳動。
柳如煙坐在他身旁，抿嘴凝重地看著他，一直沒有說話。
雖然不知道顧明為何如此這般，對調任回林城的好消息置之不顧。
但她知道，顧明這個樣子，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情。
駕駛位上的孫天成亦然，他沒有想其它，顧明如何命令，他便如何去做。
這便是孫天成在顧明身旁的行事準則。
白虎軍的特製越野車質量很好，銀色車龍的速度很快。
再有五分鐘，他們便能回到鵬城。
然而，就在這時。
顧明看向窗外，忽然瞳孔一縮。
孫天成也發現了些許不對，握著方向盤的手不斷抖動。
可他乃是堂堂四階武君，開個車怎麼可能手抖？
哪怕現在是接近二百三十碼的速度，也絕對不可能。
就在這時，后座的顧明忽然打開窗戶。
和當初他初來鵬城時，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浮現。
大地之上石塊四散，地面嗡嗡顫動，將石塊高高拋起，又在重力的作用下如此反覆。
並且這次的頻率，比上次的中型獸潮要快了太多，也劇烈了太多。
由於目前是寒冬，遠處的群山上被白雪所籠罩。
可此時，皚皚白雪無不顫動，瘋狂席捲向山腳，隱隱有種雪崩之勢。
但，這裡距離鵬城，也最少還有二十公里的路程啊！
柳如煙瞳孔瞪大，想到了一個極為讓人驚懼的可能。
獸潮，再一次盯上了鵬城。
並且這次，來的並非中型獸潮。
這個聲勢……
大型獸潮。
柳如煙愣愣地坐在顧明身旁，一時間喪失了思考能力。
大型獸潮，至少由一位五階妖侯率領，上萬異獸組成的恐怖洪流。
那是柳如煙只在父親談論，和書本上所見到過的。
以往，這些都從未出現在過柳如煙的身邊。
但現在，鵬城很可能即將遭遇大型獸潮。
這……
柳如煙雙目茫然，第一時間轉頭看向了顧明。
父親不在，她唯一所能信任的便是顧明。
眼下這個情況，她也只有將顧明視作主心骨。
孫天成開著車，目光和心情也都凝重到了極點。
白虎軍不是沒面對過大型獸潮。
昔日，白虎軍就正面與大型獸潮戰鬥過，並將之擊潰。
這是孫天成等白虎軍引以為傲的戰績。
可是，那是白虎軍啊！
古國五大王牌軍團，白虎軍面對同等數量的獸潮，自然不怕。
可鵬城……
哪怕是現在的鵬城，鎮妖軍數量也不到五千。
城主府、巡夜人一方的力量，也最多湊出數百精銳，和不足一千的城衛軍。
這樣的鵬城，能應對大型獸潮嗎？
孫天成在思考這個問題，顧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以鵬城的體量，能應對大型獸潮嗎？
答案是毫無疑問的。
面對大型獸潮，鵬城必滅。
顧明坐在原地，二百多碼的車速，讓窗外的狂風盡數吹拂進來，將他的頭髮向後吹動，凌亂不堪。
身上披著的有些破舊的漆黑大氅也在獵獵舞動。
誠然，顧明現在若是帶著白虎軍走，輕而易舉。
獸潮的目標不是他，在獸潮領軍異獸的眼中，他或許已經死了。
他逃走，不會有任何人阻攔。
哪怕事後追究起來，趙子龍、洛大海他們也不會怪罪自己。
這畢竟是危急情況下的緊急避險。
甚至，或許在他們眼中，自己比一座鵬城重要太多了。
沒辦法，不是人命不值錢。
而是藍星被異獸和萬族入侵這麼多年，人們太清楚一位絕世天才的重要性了。
可自己，要走嗎？
走了，雖然會背上逃兵的罵名，但卻能安然苟活。
有句俗話講「好死不如賴活著」。
活著，這或許是每個人心底的底線，也是希望。
不管活著如何痛苦，大家都喜歡活著。
顧明是個普通人，他也想活著。
但有些事情，難道就真的不去做了嗎？
他是鵬城鎮妖軍，真正意義上的指揮使。
他是鵬城守護神，他被鵬城人奉做英雄。
鵬城，是他所駐守的城池。
如若眼睜睜看著鵬城被破，而自己什麼都不做的話。
顧明，或許會一生都痛恨自己。
或許，他也再不可能像以往一樣，繼續一飛沖天，展翅翱翔。
鵬城，就像是一堵牆，擋在了自己的人生路上。
撞碎他，便浴火重生。
撞不碎……
「我顧明也要與鵬城，共存亡。」
駕駛位上，孫天成側頭，餘光一直在看著顧明的表情。
他很欣賞顧明，所以，他很想勸說顧明先撤退。
眼下的鵬城，獸潮已經來了，而周邊城池沒能提前反應，給予救援。
眼下的鵬城，換言之，已經是必死之局了。
顧明小小三階武將投入進去，或許連個水花都濺不出來。
這便是戰場的殘酷，這也是藍星此前人族形勢的殘酷。
有些時候，不是誰想放棄誰，而是被逼無奈。
難道中州那些朝廷中人，就沒人在聽到一城覆滅後，痛心疾首嗎？
誰，又不是人呢？
而人，是情感最複雜，最能共情，最感性的生物。
孫天成很希望顧明脫離鵬城這潭死水。
他的舞台，不應該止步於此。
但孫天成沒有開口勸說，默默等待著顧明的決定。
顧明身旁的柳如煙也是如此。
她側過頭，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顧明。
在柳如煙的眼中，看到了顧明身上有這樣幾種變化。
憤怒、冰冷、平靜、分析、決絕……乃至於最後的，死志。
各種情緒之中，唯獨沒有猶豫，沒有退縮。
柳如煙從未見過這樣的顧明，甚至在這樣的顧明身上，感到了一股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