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

  中心海域。

  海洋之上，狂波浪涌。

  大大小小，各種顏色形狀的巨獸血肉碎塊，隨著海水，浮浮沉沉。

  而天空之中。

  孤零零，光禿禿的巨大蛟蛇頭顱之上，正有著一陣陣青黑色霧氣，緩緩瀰漫。

  霧氣之中。

  依稀可以看見一條遊動的小小八頭蛟蛇身影。

  幾束淡金色的光芒，從黑霧深處穿透而出。

  虛空之中。

  一陣陣晦澀難明的低語，幽幽迴蕩。

  「這就是溝通聯繫其他祖神的方法？」

  「看起來很神奇的樣子……」

  天空之中。

  站在陸羽身旁的秦詩瑤看著這一幕，美眸之中，流露出幾分好奇。

  片刻前。

  在八岐祖神認慫『已老實』之後，便開始施展法陣，才有了此刻這般的畫面。

  倒是陸羽，看著八岐祖神搞得這麼複雜，反倒有些疑惑起來。

  原本他還以為——

  八岐祖神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直接把其他祖神喊來，沒想到還需要這麼複雜的流程。

  若非賽博聖天龍始終監測著八岐祖神這顆頭顱的能量反應，並且表示沒有異常威脅的話，陸羽甚至要懷疑，這八岐祖神不是在聯繫其他祖神，而是在搞什麼么蛾子手段了。

  時間緩緩推移。

  黑色霧氣越來越濃重。

  那黑霧中的八頭蛟蛇，通體都化作了暗金色。

  它的八對眼睛，此刻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每兩對眼睛為一組，正各自緊盯著東南西北四個不同的方向。

  「大，大人……」

  黑霧之中。

  傳出了八岐祖神那依舊卑微而又低沉的聲音。

  「因為是同時構建與四位祖神的聯繫……」

  「流程會複雜一些，時間也會多耗費一點……」

  八岐祖神說這幾句話，也是擔心陸羽此刻會多想，甚至懷疑它。

  而陸羽聞言，點點頭，想了想，還是問道：

  「你們祖神之間平時溝通，都是這麼費勁和麻煩？」

  此言一出。

  八岐祖神明顯的噎了一下。

  它沉默了足足好半晌，最終，才語氣無比複雜的幽幽開口，答道：

  「我是因為軀體被毀，本源受損，失去了大部分對祖神權柄的掌控，才會這麼費勁。」

  「如果是全盛時期的話，我全力動用祖神權柄，也確實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聯繫上他們。」

  八岐祖神口中的他們，自然指的是其他四位祖神。

  而陸羽聽完後，卻是眉頭一挑。

  他注意到一個很有意思的詞。

  「祖神權柄？」

  「是什麼？」

  陸羽冷不丁開口問道。

  此言一出。

  旁邊的秦詩瑤，也是睜大了美眸，顯然對這個問題同樣感到好奇。

  而黑霧之中。

  在兩人看不見的最深處。

  那八岐祖神僅剩的靈魂本源，在聽見這個問題後，非但沒有驚慌，反而，醜陋的臉龐上，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

  上鉤了！

  它剛才之所以提『祖神權柄』，可不是說漏了嘴，而是故意提的。

  目的，則就是等著陸羽此刻問的這一句。

  「啊——」

  「祖神權柄……」

  黑霧中。

  八岐祖神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帶著些許的慌亂和緊張。

  陸羽不語，只是靜靜等待。

  他知道，這傢伙此刻包括之前的姿態，大概率都是裝的。

  但是無所謂。

  八岐祖神『裝』的底氣在於——

  它並不認為，自己能同時對付四尊祖神巨獸。

  可事實，也恰巧並非它所想的那樣。

  因此。

  對於八岐祖神的『演戲』也好，『裝傻』也罷，陸羽都懶得揭穿，反而是無比配合它的這齣戲。

  對陸羽而言，能得到想要的信息，就是有意義的。

  果然。

  眼看著陸羽沉默，八岐祖神自己，還是沒忍住，直接開口，解釋起來。

  它的語氣，聽著依舊帶著卑微和恐慌：

  「祖神權柄，那是深淵世界規則對於祖神地位的權威認證！」

  「並非任何巨獸突破神級，就可以成為祖神的。」

  「想成為祖神，除了境界要求外，更重要的，就是得到祖神權柄的認可。」

  「事實上，在中洲那片大陸之上，並不乏境界高於我的神級巨獸，但它們沒有得到祖神權柄的認可，也無法被稱之為祖神。」

  話音落下。

  秦詩瑤眼眸頓時瞪大。

  「比祖神強大的神級巨獸，卻不是祖神？」

  「還以為十二祖神就是深淵界最強的巨獸來著……」

  陸羽的反應，雖然沒有秦詩瑤那麼誇張，但同樣被這個信息，微微震了一下。

  他之前的想法跟秦詩瑤很是相像。

  而如今看來。

  哪怕他對於深淵界已經高看很多，但似乎，還是低估了不少。

  「繼續。」

  陸羽呼出一口氣，淡聲開口道。

  「好的，大人！」

  八岐祖神應聲極快，仿佛完全沒聽見秦詩瑤先前感嘆的那兩句，語氣非但沒有變得驕橫有底氣幾分，反而顯得比之前更加唯唯諾諾。

  「祖神權柄，還是祖神巨獸能掌控一座大洲的關鍵因素！」

  「就好比——」

  「在之前，身在中心海域的我，相隔無數距離，就能模糊感知到北部海域你們到來的氣息，以及北部海域有許多生靈隕落，所以——」

  說到這裡，八岐祖神話音戛然而止。

  這一次，卻不是裝的。

  而是真的差點說錯了話，怕惹得眼前這人類不高興。

  「所以就派了那烏龜來鎮壓和抹殺我們，對吧？」

  陸羽輕笑一聲，接上話茬。

  八岐祖神悶悶的，不說話。

  「繼續。」

  陸羽搖搖頭，吐出一句。

  「好的大人！」

  八岐祖神見陸羽似乎沒動怒，頓時如蒙大赦，此刻忙不迭連聲繼續道：

  「除了能感知，影響，甚至掌控所屬大洲的巨獸生靈外。」

  「祖神權柄還能提升巨獸的血脈，潛力，以及戰力。」

  聽到這裡，陸羽頓時『咦』了一聲。

  雖然沒說話，但八岐祖神卻聽出了他的意思。

  它悶悶的，語氣無比複雜的繼續道：

  「那賽博巨龍的反擊來的太快也太兇猛，我都還沒來得及動用祖神權柄的增幅，就被直接……」

  陸羽聽完，頓時笑了。

  好一個『沒來得及』。

  按這個道理來說，其實當初那冰霜祖神，好像也是沒來得及動用權柄力量，就被凱撒直接給錘成肉泥了。

  「不，不過大人您放心！」

  「祖神權柄的力量雖然強大，但不能輕易動用，因為每個祖神動用權柄力量的次數都有且僅有一次。」

  「動用之後，便會失去很大一部分對權柄的掌控，甚至會失去權柄的認可，從而被其他神級巨獸奪走祖神之位。」

  八岐祖神擔心陸羽聽見這話後，不敢讓其他四位祖神一起趕來了，連忙補充道。

  陸羽聽完點點頭，反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那祖神巨獸隕落之後，權柄會怎樣？」

  「消失？還是重新找到新的主人？」

  八岐祖神聞言，沉默了很久。

  最終。

  方才幽幽冒出一句：「我不知道。」

  這個問題，它是真的不知道。

  當初它成為祖神，也是中洲那位賜予權柄的結果。

  至於權柄到底怎麼來的，以及隕落後會不會消失，這個問題它自己從來都沒去細想過，即便細想，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除了中洲那位，它覺得其他那些祖神巨獸，應該也不可能知道答案。

  「繼續，還有補充麼？」

  陸羽看著翻騰的黑霧，擺了擺手。

  「嗯……」

  八岐祖神沉吟了一會兒，接著，方才帶著幾分忐忑不安的語氣，緩緩道：

  「除了上面說的這些之外，其實祖神權柄還有個隱藏的能力。」

  「那就是——」

  「它可以讓祖神巨獸之間，互相感知對方的生命氣息。」

  說到這裡，八岐祖神頓了頓，接著忽然冒出一句：

  「之前那隕落在藍星界的冰霜祖神，是不是就是你們殺的？」

  陸羽聽完，沒有否認的，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下來。

  「不錯。」

  「怎麼？」

  八岐祖神心中的猜測得到了驗證，它沉默了一會，接著才道：

  「或許你也想過一個問題。」

  「冰霜祖神明明在深淵之外的藍星界隕落，但身為祖神的我，從未離開苦海，卻依舊清楚這件事情。」

  「其原因，就是祖神權柄彼此感知生命氣息的這個能力。」

  「它能讓其他祖神權柄擁有者，清晰且具體的感知到——」

  「祖神巨獸隕落的時間和位置。」

  說到這裡。

  八岐祖神不再繼續。

  可話里的意思，陸羽已經聽懂了。

  這是八岐祖神暗戳戳的警告和威脅，或者說，也是它尋求自保而打出的一張牌。

  祖神隕落，彼此可以互相感知，而且清楚具體的時間和位置。

  這意味著——

  如果此刻，陸羽真的殺死了八岐祖神。

  那麼。

  深淵界如今現存的其餘十位祖神，全都會瞬間知道這件事情。

  甚至。

  那些祖神都會同時趕到苦海，都不是沒有可能。

  「很有用的信息。」

  陸羽看著黑霧，意味深長的開口。

  黑霧中的八岐祖神，則是發出一陣訕訕的笑聲，卻不接話。

  「還要多久？」

  陸羽看著黑霧，繼續問道。

  「大人，快了！」

  「再給我兩分鐘，馬上就好！」

  兩分鐘，一百二十秒。

  也就是黑霧幾次翻湧的時間罷了。

  唰——

  唰唰——

  下一刻。

  隨著黑霧中的那暗金八頭蛟蛇的眼睛裡，迸射出一道道璀璨奪目的光芒。

  八岐祖神花費許久時間構建的法陣，終於完成！

  而它，也十分聽話的，按照之前向陸羽說明過的，準備好的說辭，向四位祖神發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