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上空。

  嗖——

  一道流光掠過天穹。

  並沒有引起下方大地上太多人的注意。

  畢竟。

  自從半日前大戰落幕以來。

  金陵上空飛來飛去的流光，就壓根沒停過。

  但這些人不知道的是。

  這道流光，卻是他們口口稱道，念叨個不停的那位『英雄』、『救世主』、『領袖』、『大人』……

  陸羽的離開，並沒有驚動太多人。

  或者說。

  在江振民等人的商討下，決定暫時先不把陸羽離開的消息公布出去。

  對於如今的人族而言。

  陸羽這個名字，就是無數人的信仰和力量。

  他在和不在，如雲泥之別。

  嗖——

  金色的流光，速度極快。

  只是短短几個呼吸。

  便直接跨越千里距離，出現在了金陵城外荒野的盡頭。

  在那裡。

  天與地交界之處，佇立著一道高聳無比的巨大黑金色門戶。

  深淵之門！

  連通藍星和深淵世界，甚至足以承載神級巨獸穿過的雙向通道！

  金陵一戰後。

  暗星神祇雖然全死了。

  但這由老妖婆假借黎婉兒藍星人族身份開啟的深淵之門，卻依舊存在。

  深淵之門的開啟，是不可逆的。

  換而言之。

  除非有朝一日人族和巨獸真的分出了勝負，否則的話，這道門戶將永遠存在。

  嗡——

  嗡嗡——

  深淵之門方圓百里內，一片死寂。

  黑色的光芒氤氳著，氣氛被渲染的有些壓抑。

  而當陸羽的身形出現在門戶前方時。

  周圍的虛空，卻隱隱震顫了起來。

  「嗯？」

  陸羽輕咦一聲，挑了挑眉，看向前方。

  在那裡。

  一道披著黑袍的窈窕身影，踏空而立。

  剛才的虛空震動，正是由她而產生的。

  而這身影的氣息……

  帶著幾分冷寂，帶著幾分死亡的真意。

  「詩瑤？」

  「你怎麼在這？」

  陸羽看向這黑袍身影，訝異著開口。

  「我……」

  秦詩瑤抬起頭。

  她伸手，將罩著自己的黑袍兜帽褪下，露出那張精緻完美，卻常年好似萬年冰山的少女容顏。

  也是直至此刻，陸羽才注意到。

  自己這異父異母的表妹，在繼承夏侯一亡靈法師權柄，成為新一任亡靈法師後，其容顏氣質似乎變得更加……特別了些？

  至少。

  陸羽之前可完全沒發現。

  秦詩瑤那原本冰藍色的眸子，如今變成了淡淡的暗灰色。

  尤其是，那暗灰色里，還隱隱帶著幾分金色的紋路，看著更平添了幾分莫測的神性氣息。

  陸羽猜測。

  那金色紋路，應當是夏侯一神級權柄的具象化體現。

  「你怎麼在這？」

  陸羽再次開口，輕聲問道。

  這一次。

  秦詩瑤沒有再和剛才一樣，開口想說些什麼，卻陷入沉默。

  她抿了抿嘴。

  而後。

  似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抬頭，灰金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看向陸羽。

  四目相對。

  這一刻。

  陸羽不知為何，感覺頭皮有些發麻。

  這眼神……

  不對勁！

  誰家好人表妹看人的眼神，跟特麼拉絲似的啊？

  「我想跟你一起……」

  「去深淵！」

  秦詩瑤話語間的一個停頓，差點讓陸羽沒繃住。

  萬幸。

  後半句話出來後，氣氛顯得好像也沒那麼奇怪了。

  「你？」

  「跟我一起去深淵世界？」

  陸羽搖搖頭，將腦海里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開。

  他看向這位表妹，皺眉確認道。

  「對。」

  「我，想跟你一起去。」

  說這兩句話時，秦詩瑤挺著並不那麼巍峨的胸脯，直勾勾的，看著陸羽。

  目光里，仿佛有著什麼在閃動。

  「為什麼？」

  陸羽下意識的開口。

  可話一出口，氣氛好像又變得奇怪起來。

  安靜。

  好片刻的安靜過後。

  秦詩瑤的話音，幽幽響起。

  「我是亡靈法師，我想要契約更多的巨獸作為亡靈寵物。」

  「而深淵世界有很多巨獸。」

  「所以，我像跟你一起去。」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

  可陸羽總覺得，平靜之下，好像帶著無比涌動的不平靜。

  「我沒有任何要求你的意思，我沒有資格那樣做。」

  「我只是……」

  「想跟你一起……」

  「去……」

  秦詩瑤低下了頭，黑色的兜帽，不知何時，又被她戴了起來。

  而兜帽之下。

  那少女臉龐上染上的淡淡紅暈，也因此而無人得見。

  事實上。

  這些看起來尋常的話，從她口中說出，已經是破天荒的勇敢和直白了。

  她不像江雪穎那樣。

  可以熱烈坦誠的，向陸羽表達自己的心意和想法。

  儘管她和江雪穎一樣，也是一直看著，甚至陪著陸羽一路走來。

  但更多的時候。

  她充當的都只是個不起眼的，好似背景板般默默注視的角色。

  三年前，便如此。

  三年後，她卻不想亦如是了。

  「……」

  陸羽沒說話。

  或者。

  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深淵世界很危險。」

  陸羽想了想，還是道。

  「我不怕危險。」

  「如果真遇到危險，你可以直接拋下我，沒關係的。」

  秦詩瑤依舊低垂這頭，可回答的卻很快。

  「我這趟去深淵，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應該沒有多餘的時間和功夫，幫你契約亡靈寵獸。」

  陸羽再次補充。

  「不要緊。」

  「我自己就可以，你不用管我，更不用幫我。」

  秦詩瑤依舊不假思索。

  仿佛這幾句話，她早已在心中排練了幾百遍。

  「……」

  陸羽看著披著黑袍的這位表妹，還想再說些什麼。

  可動了動嘴唇，似乎又不太好說得出口。

  最終。

  在沉默和思考過後。

  陸羽深深吸了口氣。

  一步踏出。

  嗡——

  他的身形在原地消失。

  同時消失的。

  還有面前將腦袋罩在黑袍兜帽下的秦詩瑤。

  不一樣的是。

  當兩人的身影，再次在數百米外的虛空出現時。

  陸羽，正拉著這位表妹，那冰冰涼涼的芊芊素手。

  ……

  ……

  藍星，深淵界。

  霜洲，冰野。

  地如其名。

  這無盡廣袤，一眼看不到頭的荒野，入目所見，皆是冰川巨石。

  轟——

  轟轟——

  時不時的。

  厚重不知多深的冰川地面上，傳來一陣陣巨獸落足的聲響。

  白茫茫的冰野上。

  也能看見一道道曾經巨獸行走，留下的幾十米，乃至上百米的龐大腳印痕跡。

  唳——！

  唳唳——！

  天空響起尖銳嘶鳴。

  一群數量上千，體型盡皆超過百米的巨鳥，拍打著羽翼，向著西北方向飛行。

  如若有懂得『深淵鳥語』的生靈在此，還能從這雜亂的嘶鳴里，聽見一聲聲或者惶恐，或者焦急的交流議論。

  「小八！」

  「聽說了嗎？冰霜祖神大人隕落了！」

  「什麼？這怎麼可能？」

  「祖神大人可是掌管深淵十二洲之一，霜洲的唯一霸主，真神級巨獸！」

  「誰有能力殺死祖神大人？」

  「難不成是其他大洲的祖神打過來了？」

  「不是不是，我聽我七大姑的八大姨的小兒子的情人老公說，冰霜祖神大人是去了人類世界後，在那裡隕落的……」

  「人類世界？無稽之談！那群螻蟻般的生靈，就是祖神大人站著不動讓他們打，他們也造不成半點傷害！」

  「噓——！」

  「我七大姑的八大姨的小兒子的情人老公說了，這事兒只跟我講，你可千萬別跟其他鳥說啊……」

  「誒，十三姐！」

  「聽說了嗎？咱們這次被王庭召集過去，好像是因為掌管霜洲的那位祖神大人隕落了！」

  「什麼？真的假的？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這還能有假？這可是我死黨的七大姑的八大姨的小兒子的情人老公說的，消息絕對保真！」

  「……」

  很難想像。

  聽起來只是嘰嘰喳喳，甚至讓人覺得無比吵鬧的鳥群鳥語裡，還蘊含著如此之多的信息內容。

  「幸好我真懂『鳥語』。」

  冰野之上。

  這群巨鳥的後方虛空中。

  忽地傳出一道少年的輕笑。

  嗡——

  嗡嗡——

  虛空震顫。

  一男一女，兩道身影顯現而出。

  剛才開口的，正是陸羽。

  而站在他身旁的，則是表妹秦詩瑤。

  兩人跨越深淵之門後，便不知為何，直接隨機傳送到了這片貧瘠的冰野之上。

  不知方向，不知地域。

  什麼信息也沒有，說是兩眼一抹黑也不為過。

  萬幸。

  在虛空中隱匿了一會兒的兩人，還是有了些許信息情報的收穫。

  儘管它們是來自一群大鳥。

  「你怎麼會懂『鳥語』？」

  秦詩瑤此刻雖然也很為獲得情報而感到高興，但更多的，還是有些好奇和疑惑。

  「嘿——」

  陸羽笑了笑，如實道：

  「其實也不能說是懂『鳥語』。」

  「只是在小夢的精神力加持下，他們這些獸語我都能聽懂含義。」

  「除了鳥語，像什麼馬語，虎語，龜語，兔語……都略懂一些吧。」

  話音落下。

  秦詩瑤俏臉一僵，露出一個有些無奈，又覺得好笑的神色。

  在如今越來越隆重的光環之下，很多時候甚至連她自己都忘了，陸羽其實也跟她一樣，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年而已。

  「那我們現在怎麼做？」

  秦詩瑤抿了抿嘴，看向陸羽，問道。

  「很簡單。」

  陸羽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有沒有聽過——」

  「順藤摸瓜，摸到王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