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

  大殿裡。

  侍女小青帶著幾分哭腔的聲音，驀然響起。

  等她自己意識到時，想捂住嘴，卻又不敢放下舉在頭頂，依舊端著茶點盤子的雙手。

  「嗯？」

  紅衣少女發出一聲輕咦。

  一時間。

  侍女小青面色慘白，嬌軀陣陣顫慄起來。

  「完了，完了！」

  「冒犯了新城主，小青要死了，要死了……」

  她在心中不停的喊著。

  可現實里。

  卻是緊緊的咬著嘴唇，一個音也不敢再冒出來。

  「味道還不錯？」

  「雖比起暗星的茶點，口味稍稍單薄，缺了點層次感，但……」

  「也勉強能入口，算是說得過去。」

  紅衣少女的話音再次響起。

  原來……

  剛才那聲輕咦，只是對這『桂花糕』的感受。

  幾乎要被冷汗浸濕後背的侍女小青，此刻，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可她不敢鬆氣。

  眼前的小姐，已經不是曾經的小姐了。

  她的身體裡住著的，是來自暗星一族的『老妖婆』，是一位真正的神祇！

  「你……」

  「很想念你那位小姐？」

  就在下一刻。

  紅衣少女的聲音，冷不丁再次響起。

  侍女小青，瞬間嬌軀再次緊繃起來。

  「沒，沒有！」

  她連忙如撥浪鼓兒似的，用力搖著頭。

  紅透的眼眶裡，一滴滴晶瑩的淚珠，也隨之灑落在地。

  如此一幕。

  落在紅衣少女眼中。

  後者俏臉上原本有些玩味打趣的神色，卻不知為何，忽地有些愣住了。

  就仿佛——

  一下子陷入了某種很久遠，很久遠的回憶里。

  「真好啊。」

  沉默了足足好半晌後。

  紅衣少女方才再度幽幽開口。

  「曾經，我也有個像你這樣貼心聽話的侍女，跟你一樣，天天跟在我後面一聲聲喊著『小姐』來著。」

  「只可惜，可惜……」

  「十二萬年前，死了。」

  「我是輪迴歸來了，可她的靈魂本源卻還不知在哪個角落，不知何時才能找到合適的軀體歸來……」

  話音落下。

  侍女小青心中微微一震。

  她也沒想到，這暗星『老妖婆』竟然還有這般過往。

  但即便錯愕震驚，她也根本不敢接話。

  她只能不停的點著頭。

  「你？」

  紅衣少女終於吃完了手中那塊桂花糕點。

  她低頭，看了眼侍女小青，接著搖搖頭。

  「你像她，卻不是她。」

  「你終究，也不是她。」

  說著。

  紅衣少女的臉上，忽地露出一個無比詭異莫測的笑容。

  這笑容。

  看起來無比滲人。

  噹啷——！

  大殿裡。

  忽地響起玉盤砸落在地的清脆聲響。

  「小，小姐？」

  侍女小青猛地瞪大雙眼。

  她抬頭，卻發現——

  自己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被鮮紅的火焰包裹。

  呼——

  呼呼——

  火光之中。

  小青眼睜睜看見，自己的雙手，被燒成了虛無。

  痛？

  甚至沒有痛覺傳來。

  那雙手，就好像從來不存在過一般。

  「小姐！」

  侍女小青在最初的愣神過後。

  神情終於變得驚恐起來。

  她大喊一聲。

  可迎接她的。

  卻是更加洶湧熾熱的火焰。

  雙手，雙腳，頭顱，臉龐，身體……

  只是短短一個呼吸的功夫。

  大殿裡。

  除了那墜落在地的玉盤，和散落四處的新鮮茶點外。

  卻再看不見小青的身影了。

  她被燃盡了。

  就連一絲絲灰燼，都未曾留下！

  「你？！」

  「你在幹什麼！」

  「你答應過我，不殺她的！」

  紅衣少女的腦海里。

  響起一道震驚的，悲憤痛苦的嘶喊聲。

  意識空間裡。

  同樣身著紅衣的少女虛幻身影。

  此刻更是劇烈顫抖個不停！

  嗡——

  意識空間另一側。

  隨著一陣波動。

  另一道看起來成熟許多，身著紅裙的御姐身影，浮現而出。

  她的臉上。

  此刻流露出幾分恍然與懊悔。

  「是哦。」

  「答應過來你來著。」

  「真是不巧，剛才想到些傷心事，不小心給忘了。」

  紅裙御姐搖著頭開口。

  語氣儘管聽著像是那麼回事。

  可臉上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卻透露著十足的淡漠，以及玩味。

  她是神！

  暗星一族的神祇！

  除了至高無上的王之外，偌大的暗星一族，比她還強的，一共也沒幾個。

  答應？

  許諾？

  身份對等者才講究這個。

  跟一個『容器軀體』講這些，本來也就是她一時無聊，打發時間的惡趣味罷了。

  「你，你——」

  「老妖婆！」

  「你會受到報應的！」

  「你一定會受到報應的！」

  身影虛幻的紅衣少女，此刻美目含煞，一聲聲的大喊著。

  儘管。

  她的語氣姿態，極為高亢。

  但卻依舊顯得無比蒼白無力。

  「呵——」

  紅裙御姐聞言，只是冷笑。

  「當初之所以選擇用你的軀體降臨——」

  「一方面，是因為你的火屬性體質很契合我，能讓我更大程度發揮出境界實力。」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對你的身份經歷，稍稍有些感同身受。」

  「如若不然。」

  「你一個處處被排擠的黎家大小姐，只有王級境界的螻蟻，何等何能夠資格承載我歸來的靈魂本源？」

  此言一出。

  意識空間裡。

  紅衣少女陷入了沉默。

  她，黎家大小姐，黎婉兒。

  三年前。

  暗星一族降臨，金陵三大家族投降的那天起。

  她就被黎家當作『軀體容器』上供給了暗星一族。

  幸運，或者說不幸的是。

  選中她的，是一位暗星真正的神級存在！

  也就是——

  她眼前的這位『老妖婆』。

  神級強者的降臨，並不容易。

  尤其是——

  降臨在僅有王級境界的她身上。

  於是。

  這場降臨，從開始到結束，足足耗費了整整三年！

  若不是前些日子，暗星那邊給予了些許輔助，或許還要更久，這老妖婆才能真正完成降臨！

  「你為什麼不直接抹殺了我的靈魂！」

  「就是想看見我這副模樣，想看見我痛苦絕望卻無能為力？」

  「神級強者，趣味也如此低級麼？」

  意識空間裡。

  黎婉兒咬著牙，再次恨聲開口。

  話音落下。

  紅裙御姐卻是搖了搖頭。

  「不，不。」

  她露出一副認真的模樣。

  「我只是——」

  「想在殺死他的那一刻，把身體交還給你。」

  「那般畫面，想想都覺得讓人血脈噴張，興奮不已啊！」

  黎婉兒聞言，愣住了。

  「他？」

  紅裙御姐笑著吐出一個名字。

  「陸羽！」

  一瞬間。

  黎婉兒瞪大了雙眼。

  可緊接著。

  紅裙御姐舔了舔紅唇，再度慢悠悠冒出一句：

  「你說的嘛——」

  「再見面，已是生死仇敵。」

  「說到，當然就要做到的呀！」

  這一刻。

  黎婉兒才是真正的，臉色徹底變了。

  「你怎麼知道這些！」

  「你偷看了我的記憶？！」

  紅裙御姐聞言，只是輕笑。

  「偷看？」

  「我可沒有偷看，我堂堂暗星神祇，三年前就光明正大的看光了你的記憶。」

  「只是你太弱，連察覺都察覺不到而已。」

  「偷看？何來偷看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