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決死者的意志
在西恩他們面前的是一頭巨大的蝸牛。
一隻巨大如坦克的蝸牛！
它擁有一個兩米高的殼，甲殼是普通蝸牛般的褐黃色，像土牆一樣厚實。而在那殼下的軟體組織，是一個蠕動著，不斷前進著的軟體男人……
說不清那是蝸牛、人、或者是背著蝸牛殼的男人……
黏糊糊如蛞蝓一樣的男人在地面柔軟地蠕動，它瞳孔被兩根從眼眶裡長出的肉質觸鬚取代，沒有手臂，也沒有大腿，占據了足足下半張臉的嘴巴不斷的張開、閉合，露出裡面鋸齒般的舌頭和26000多顆針尖般的牙齒。
西恩的子彈打在它身體上，只濺起點點火花。沒有一顆子彈能擊傷它，距離還有兩米的時候，這些接近的子彈都被膠狀的空氣附著、減速了。
「能將空氣控制到這種程度，已經相當於那些升華者了吧。」
老人冷冷看著這一幕，毫不猶豫射空了所有子彈，他在將槍柄狠狠砸向蝸牛人後，拽著呆滯的西恩猛得開始往後狂奔。
「趴下！」
老人大吼。
猛烈的爆炸突然從身後響起，被摁倒在地的西恩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視線一花，無數的金星亂竄，背上一陣火辣辣、燒灼般的疼痛。
如果不是事先臥倒了，西恩毫不懷疑自己會被轟飛出去，頸椎也會在那強勁的衝擊中折斷。
「將空氣壓縮，然後再釋放，果然是一個空氣炸彈啊。」
身邊傳來咳嗽聲。
同樣灰頭土臉的老人爬起來，他摸向口袋的菸捲，卻只掏了個空：「有些時候真是羨慕這種東西……越是看，就越是無奈，痛恨自己的平庸……」
小女孩一樣清脆的嬉笑聲響起，在爆炸中心，蝸牛人甩動著眼眶的兩根觸手，慢慢逼進。
這麼令人惡寒的怪物，笑起來的聲音居然像個天真的小女孩。
西恩感覺胃袋都被揪緊了，他莫名地頭皮發麻想要嘔吐，卻動彈不得，只是僵硬坐在地上，看著發生的一切。
「文職人員果然是文職人員，拳擊選手和普通人，在這種怪物面前也只是肉質上的差別吧。」
老人嘆了口氣，他用力地拍拍西恩肩膀，站起身。
「我就不說什麼我攔住它你快跑之類的廢話了，本來，還想著至少要救下來一個，但現在看，我們要一起死了……」
蝸牛人和他們的距離在一點點縮短，而小巷的另一側，剩下兩隻蝸牛人不知何時悄然繞了過去，堵死了他們最後的道路。
外面槍聲漸漸變得稀稀落落。
西恩不知道在這場像科幻電影一樣的外星物種入侵戰爭里，他們究竟贏了沒有，市民撤離了多少，或是同事們還剩下幾個活了下來。
他唯一知道的。
就是自己快要死了……
「真是荒謬的一天啊……我是在做夢嗎？」西恩喃喃開口。
「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裡，誰又不是在做夢？」
老人淡淡開口：「我進攻了。」
他猛得屈膝，抄起地上一根棒球棍，像獵豹一樣猛衝過去，嘶啞的吼聲狂暴、震耳欲聾！
對面。
蝸牛人嘻嘻將身體縮進甲殼，同樣加速，像一輛重裝甲坦克，狂暴碾了過去！
「媽的媽的媽的！！！」西恩忍不住發出尖叫。
這體積懸殊的對撞，簡直像石頭砸向了雞蛋！
強勁的風壓一瞬間讓西恩幾乎睜不開眼，在他以為老人會被直接砸成爛泥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出現在了他面前。
「……」
時間仿佛靜止了。
滋！！！
蝸牛人的動作被硬生生卡死在了幾米外，它甲殼下的軟體人臉第一次流露出驚駭、恐懼之類的表情，可身體還是被某種力量束縛在原地，動彈不得。
老人有些愕然回過頭，在他視線里，一個穿著白色作戰服的少年正笑嘻嘻站在西恩身前，伸出了左手。
「是你啊……」
老人緩緩鬆開棒球棍，臉上剛露出一絲微笑又很快被難以言喻的暴怒取代：
「他媽的！你們知不知——」
「三個小時之前，1——003（天災紅龍）和1——009（阿維薩里頓複數方程）脫離出了收容區域。」少年打斷他。
「……什麼！」
「為了重新收容它們，人理協會付出了很大代價，深刻、慘重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那頭紅龍怎麼可能突破收容室？開什麼玩笑！就算是自稱騎士王的收容物，不一樣也被那個收容室囚禁過嗎！」
「我們和你抱有一樣的想法，諾丁漢先生，只是很可惜……」
少年頓了頓：「突破了收容區域的不只是紅龍，還有1——009（阿維薩里頓複數方程），後者在抵抗的時候，幾乎癱瘓了我們所有的現實邏輯和思想。」
「多提一句，諾丁漢先生。人理協會已經在收容成功後的第一時間派出了除留守外的全部機動力量，你要做的是組織撤退，靜待救援，不是拿著棒球棍，去跟它們拼命。」
「這的確很騎士道，只是。」
少年合攏手掌，那頭被固定住的蝸牛人瞬間從內部爆開，猩紅四射，仿佛一個氣球炸裂：
「並不明智——」
剩下兩頭蝸牛人也同時憑空炸開，無數的碎屑肉塊像雨水落在了小巷。
「我如果不拼命，也等不到你們來，孩子。」
老人下意識去摸口袋，手到一半時又尷尬放下來，少年微笑遞過一根菸捲，老人沉默看了他幾秒，伸手接過。
「哈貝馬斯。」老人說。
「先生。」
「你已經不是四階的升華者了吧，雖然我沒有你們這樣的天賦，但你的眼神比以前更可怕了。」
「五階，先生。」少年哈貝馬斯微笑道。
「我還是會堅持向【二十八人議會】投訴你們的，哈貝馬斯。」
老人吐出一口煙霧：
「儘管你們是為了阻止那兩頭收容物，但這本來，就是你們的職責吧……不管怎麼說，哈貝馬斯，你們遲到了，耽誤了這次的救援行動。市民和我的手下的死，這筆帳，總是要算在你們頭上的。」
兩人的對話並沒有引起西恩太多的注意。
或者說。
他已經完全陷入了呆滯。
巨大的黑影們從天空中降下，像是無數黑色的巨鯨以空氣為水，成群結隊，進行著一場漫長而巨大的遷徙。
那不是巨鯨——
是成群的太空戰艦！！！
金屬巨人們從戰艦中躍向地面，他們沐浴在火焰和閃滅的電光里，鋼鐵的身軀沉重而頂天立地，流動著懾人的寒光。
他們數量密密麻麻，遮蔽了天空，仿佛群星中的巨神轟鳴著降臨凡世，帶來毀滅和磅礴至極的殺機！
這簡直就像一場屠殺！
金屬巨人們輕鬆用雷射、電磁炮、等離子火焰噴射器、反重力武器肢解著怪物們的身體，一如它們之前肢解著人類。
種種從未見過，甚至像是科幻電影中的強大武器被這些巨人們被嫻熟操作，他們傾瀉出磅礴的火力。每一聲重槍的轟響，都匯聚成一萬個靈在天空的咆哮！
這是屬於人類的完全勝利，西恩卻只覺得恐懼。
他呆滯看著那些穿戴沉重外骨骼裝甲，身材高大的「金屬巨人」們高速穿行在城市中，狂暴發射著金屬風暴破片彈，所到之處，只留下一灘灘血肉模糊。
那槍聲似乎把他拖進了另一個世界。
一個截然不同的。
隱藏在現實幕後的世界……
*
「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諾丁漢先生，別忘了。」
在西恩身邊，兩人的談話還在繼續。
少年哈貝馬斯不以為意：「就算【二十八人議會】真要對勃朗市基地的失職進行懲處，那也該是密涅瓦博士和盧伽博士頭疼。」
「我及時帶來了機動特遣隊，還順便救下了你的命，尊敬的議員們就算不嘉獎我，至少也不會扣我的獎金吧。」
「呵。」老人冷笑吐出煙霧：
「等等，還有個最重要的，哈貝馬斯。」
「這些該死的怪物到底是怎麼回事，1——003和1——009不是被你們再次收容了嗎？在我印象里，那兩頭收容物可不會什麼召喚法術。」
「還記得之前那條警告吧，諾丁漢先生……2——199（邪術師）也脫離收容室了，這些鬼東西就是他逃出來後的傑作，我想，大概是為了報復吧。」
哈貝馬斯無奈聳了聳肩：
「1——003和1——009莫名其妙收容失效，為了重新收容它們，人理協會投入了大半有生力量。這其中，1——009扭曲了勃朗市大半的現實，儘管過程被盧伽博士打斷，但2——199還是抓住這個機會，從基地逃了出去。」
「這並不奇怪，2——199生前，就是聞名的大法師，成為收容物後，他的力量更加可怕了。」
哈貝馬斯撓了撓頭：「當時2——199逃得太快了，大家都在忙著封印那兩個收容物，哪有空去對付他？我如果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九型中的偉大咒法——召喚異界之門。」
「不過放心吧，人理協會已經出動榮光貴族去執行對2——199的收容任務了，馬上！就將他狠狠拷打！」
哈貝馬斯自信拍了拍手，對老人笑。
「2——199啊……」
老人一愣：「原來這些怪物是他搞的鬼，不過……九型的大法術，真是強大的施法能力啊……」
兩人突然都沉默了。
老人默默抽著菸捲，哈貝馬斯雙手抱著胸，靠在巷道的牆壁上，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在2——199施法之前，城區里其實還有一場小的騷亂，是兩個白銀密教的法師和一個野生的升華者。」沉默中，哈貝馬斯突然開口：「但他們差不多也快死了……那些法術吸引了2——199的注意，你知道的，它對一切法術都很好奇。」
「是嗎？」
「那這一個晚上真是夠亂的。」
老人不置可否點點頭。
他掐滅快要燃盡的菸捲，吐出了最後一口煙霧，然後整了整干硬的衣領，大步朝巷道外走去。
這時候外面聲音都漸漸沉寂了。
無論是那些金屬巨人的槍聲還是怪物們千奇百怪的嘶吼聲，都像凍結了，回歸到寂靜里。
「走得真急，我還想告訴你那兩個白銀密教的法師……其中一個，叫做昆圖斯啊。」
哈貝馬斯看著老人背影嘆氣：「在2——199施法之前，昆圖斯可是虐殺了你手下的一支巡邏小隊，也不知道，你聽到這個會是什麼心情……還有那個野生的升華者……算了，反正也輪不到我來頭疼。」
他又嘆了口氣，仰著腦袋望天，也準備跟著一起離開巷道。
這時候。
一陣窸窣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個……不好意思，我能問一下嗎？」
角落裡的西恩顫巍巍舉起右手，喉結不安地上下滾動：
「2——199是什麼？還有……」
「白銀密教。」
「……又是什麼？」
==========================================================
「告訴我。」
轟！！！
兩雙拳頭撞擊在一起，巨大的力量相互碰撞對沖！
半秒鐘後，白朮一動不動，與他角力的那頭酷似金剛一樣的大猩猩卻已經飛了出去，半空中它的手臂已經骨折，右半邊身體肉眼可見的出現了一層凹陷。
「那個纏著白布的東西。」
白朮順手抹去臉上的血污，對昆圖斯問道：
「你叫它收容物2——199？」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