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歧山甲衛

  第195章 歧山甲衛

  晨光熹微,寒山覆雪。

  行道的路人依稀,連鳥獸的動靜,都似乎被全然隱去。

  荒山之上,峰頂處草木不生,裸露的山皮早被層層積雪蓋住,連千奇百怪的亂石堆,也被壓上了厚厚一層寒霜。

  時辰正是卯時,天色本還未大亮,再加上正值落雪,於是與夜間也無異了。

  偶爾,在寂靜的無聲一片中,雪地里或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周身長著尖硬的刺毛,頭卻是呈倒三角,兩眼如黃豆大小的地行鼠,倏忽從雪地里鑽出,身影忽上忽下。

  這是北疆特有的物種,能不避霜寒,身而具足地行的大神通。

  地行鼠以草根和樹皮果腹,把它身體尖硬的刺毛除去,剝下皮囊來,便是上佳的法器粗胚。

  北衛有支勁旅,名號便喚作歧山甲衛。

  與大鄭的炬龍衛相仿,歧山甲衛與北衛聖地之間,也多有瓜葛。

  鄭武王起家之前,當時的謝家先祖謝恆於西平原上,以三萬悍然破八萬,絕了前宋最後的氣數。

  大勝之後,武王便於鄴都召集起兵的諸侯會盟。

  當時黑天子尚在人世,時人皆以為在前宋的廢墟之上,會重新立起一個名為『鄭』的國度。

  可在少丘山一戰後,黑天子也忽得不知所蹤。

  隨著黑天子消失,原本已略微穩下的天下形勢,再度亂了起來。

  經過幾年的混戰後,人心思安,亂世的諸侯們也不得不相互妥協。

  君王們一同於白馬川飲血盟誓,互相承認尊號,彼此休戰收兵。

  曾經把持過整座天下權威的鄭武王,在另兩位君主的聯合下,也只得黯然罷休。

  而在武王死後,各方算計之下,大鄭日衰。

  但無可否認,西平原上的一戰,謝恆以三萬破八萬,徹底打折了前宋的背脊。

  西平原上的主力,便是武王的私兵炬龍衛。

  在鄭國天子權威逐漸喪失後,炬龍衛也一步步,慢慢被金剛寺所接手。

  時至今日,炬龍衛已與僧兵無異。

  就連大都督的人選,也被金剛寺占定,由還俗的聖地僧人擔任。

  而北衛的歧山甲衛,也與炬龍衛有頗多相似之處。

  這支勁旅由北衛世家——壽吾葉氏統率,親自挑選甲士,以來擴充軍伍。

  領軍者,也向來是壽吾葉氏的族人。

  歧山甲衛人人皆通習地行之術,能瞬息百里,隱匿藏形,如若鬼魅。

  他們可任意潛伏於地底之下行動和戰鬥,從而偷襲攻擊地面上的敵人,不僅難以察覺,更是出人意料。

  地形之術不僅難以修煉,而且極為罕見,只在一些古老世家之中,才存有記載。

  是故歧山甲衛們,也大多充當探敵、暗殺等一任軍情。

  地行之術與早已亡佚的水遁、火遁等五行遁法一般,都是另類的遁術。

  它們與劍遁、神通遁法不同,皆是隱匿且難以破解。

  而歧山甲士之所以通習地行術,不單單是修煉遁法,更在於其身上的法袍。

  那法袍不單能隔絕地底的種種重壓,更能讓身披法袍者傳行累土時,如若寬江行舟。

  法袍的粗胚,便是地行小獸的獸皮。

  霜雪之上,正叼著一塊小巧樹根,黃豆兒大小的眼珠子咕溜溜轉的地行鼠楞了楞,它舉起前肢,取下嘴裡小巧的樹根,警惕四望了一眼。

  周遭霜風淒淒,只有隆冬的寒聲迴蕩,並不見半個人影。

  地行小鼠又呆了半響,耳朵一撲棱,良久,才放下心來。

  當它又要去咬樹根時,離地行小鼠數丈遠,平白就現出了兩個人。

  「定!」

  地行鼠驚叫一聲,當它準備遁回地下,半邊身子都已沒入累土的時候。

  突然,有一道年輕的聲音低低響起。

  它吱吱大叫,鬍子也一翹一翹,在那雙黃豆大小的眼睛裡,除卻漫天的霜雪外,還清晰映出兩個人影。

  中年和尚披著式樣簡單的僧袍,足下踏著雙芒鞋,神色平靜,面容古井無波。

  在中年和尚的身後,跟著一個膚光勝雪的俊秀和尚。

  地行小鼠見他嘴唇微動,顯然方才那個「定」字,就是年輕和尚發出的。

  小鼠臉上露出人性化的惱怒之色,它吱吱叫了一聲,鬍子也翹得更高了。

  「地行鼠?」

  廣慧瞥了眼吱吱亂叫的小鼠:「倒是少見,這也能碰上。」

  「地行鼠?」

  白朮微微恍然,他再度開口,又說了個「禁」字,於是那地行小鼠連罵聲都發不出了。

  廣慧瞧著身側僧人的舉動,只是笑了一笑,也並不說話。

  自白朮眉心再度生出蓮花紋後,已是過了足足三個時日。

  神足通……

  這門佛家六神變之一,類屬於如來禪的大法術,白朮也總算真切見識了。

  只是眼前一晃,自己便從青黎宮內生生挪移,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自己便踏在了北衛的霜土之上。

  青黎宮中內外的重重禁制,都毫無半分阻絕作用,如若無物。

  「兩國戰端已起,你多加謹慎一二,不要誤死在沙場上了。」

  廣慧拿出一串菩提念珠,遞給身旁的白朮;

  「拿著它,若是事有不妥,這念珠能保你一命。」

  二十四顆金剛菩提上,盡皆描著八部天龍,有天眾,龍眾、夜叉、乾達婆,阿修羅在高天上若隱若現,迦樓羅斂起雙翼,如神山坐鎮世間,更有緊那羅和摩呼羅迦種種,皆是神意自足,栩栩如生。

  這串菩提珠極盡瑰麗,其上描摹八部萬象,更是真切若實。

  「你來北地,也是取殺生業力來修行觀想法,若想從軍,我已和然須師叔打過招呼了,在軍中,他會照拂你一二。」

  廣慧的聲音繼續傳來:

  「若想自在當個散修,體一體北國風土,就須得慎之又慎,北禪宗的僧人若是見著你,絕然不會手下留情的。」

  見白朮低著頭,怔怔盯著手心的菩提念珠,眼神茫然一片。

  「與彌羅燈一般,這也是你的東西。」

  白朮抬起頭,聽到廣慧嘆息了一聲:

  「這念珠,是你給那女人的護身法器。」

  念珠……

  又是無明……

  「三天前,我眉心又長出了蓮花紋路,見到了不少古怪東西。」

  沉默了半響,白朮捏緊手心的念珠,輕聲開口:

  「三天前,我見到了無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