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寶珠無奈的長舒口氣,見她起身,琥珀立刻嬉皮笑臉的將衣衫奉上。
「娘子,換不換?」
寶珠側目:「你這丫頭,到底是誰的丫鬟?」
「我怎麼覺得,你竟幫著裴二說話!」
以往琥珀就好像是小機靈鬼一般,小嘴巴總是說個不停,若是換個脾氣差的娘子,早就嫌她煩,把她趕走了。
可是盧寶珠還偏就喜歡她的個性,只因為她自己就是個冷情冷性之人,心中有鬱結,整日裡都有些怏怏的。
身邊有了琥珀這樣巧嘴又熱鬧的小娘子陪著,她的心情還能好些。於是,把琥珀慣的也越發的膽大,親昵的在她身上蹭了蹭,委屈道:「娘子怎能這樣說。」
「琥珀做的一切,都是替娘子著想,半分也不會向著外人。」
「奴婢只是覺得,與郎君見面,對於娘子來說也算是件新鮮事,反正今天也是無事,不妨就去見識一下,看看裴二能說什麼。」
他能說什麼?
不過是個滿嘴輕佻言語的登徒子罷了!寶珠恨恨的想到。
想起那日在博雅書肆前發生的事情,她心中便會泛起某種焦躁的情緒。
然而,她心中也有些不能示人的隱秘情緒,就連最親近的琥珀都不知曉。
越是想忘記,可那些記憶卻越是清晰,越是想不在意,卻越是在意的要命。
盧寶珠漸漸被她說服,接過了衣衫,琥珀大喜,主動跟到裡間去幫忙。
「你說得對,反正也是無事可做,去看看也無妨。」
…………
另一邊,西市寶豐樓,二樓右手邊的一間上好的房間。
裴二穿戴整齊,髮髻梳的分毫不亂,從進門開始,他便端端正正的坐著,不敢有片刻的懈怠。
據他推斷,盧寶珠是個時間觀念很強的人,絕對不會遲到,更不會讓對方久等。
他雖然並沒有收到寶珠的回信,但他很篤定,她一定會來!
不過,現在才未時還沒過,他就跑到寶豐樓里坐著,人家小娘子當然不會來了。
多虧裴范先去忙著取錢的事,還要出門去尋新的店鋪,沒有緣分瞧見他這副蠢樣,保證會笑的直不起腰來。
明明約的是申時,他老人家倒好,來的這麼早,別說是妹子,便是梅子也沒有見到一顆。(寶豐樓作為城中最高檔的菜館之一,一向招待熱情又體面,凡是來光顧的客人,不管你是不是消費,冬天都有溫熱的酒水一壺,夏天便有一盤釀製的精緻可口,清清爽爽的酸梅子解暑。)
不過,這個梅子的提供也是有時間限制的,為了招攬更多的客人,尤其是能留下來吃飯的。
酸梅子總是在午飯和晚飯時間才贈送,也就是說,按照大唐的生活規律,至少也要等到申時才會有酸梅子。
過於熱情的裴二,坐在這裡,已經有一盞茶的功夫了,除了喝了不少水,肚子有些漲以外,便沒有其他的收穫了。
今天的會面,雖說是裴二主動發起的,但他其實比還未現身的盧寶珠還要緊張。
緊張到哪種地步呢?
從剛才開始,他便手心冒汗,身上起毛,總覺得從上到下,哪裡都不對勁。
明明一切正常,他也打扮的很體面,各項準備也都很周全,別說是盧寶珠,便是裴家那些挑剔還小心眼的人,也挑不出錯處。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緊張的不得了。
一想到要和盧寶珠把話都攤開來說,並且要打探清楚她的心意,他便無所適從。
這個裴范先也真是,就知道出餿主意,你倒是把這件事都處理好了啊!
這麼狹小的地方,四面都是牆,還要和盧寶珠相對而坐,想想就頭疼。
該怎麼面對她,說些什麼好!
你裴范先倒是都說明白了,教會了再去辦自己的事。
可惜啊,若是平常時候,裴范先倒是不會拒絕多教他幾招,而現在,人家也確實有要緊的事要忙,他裴二也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幸虧來得早,他還有時間多思考。可恨的是,他在這裡坐了半天,臉都憋紅了,卻一句正常的話都想不出,腦中一片空空蕩蕩。
忽然之間,房門吱呀一聲輕輕開啟。
在琥珀的陪伴下,盧寶珠終於出現在了寶豐樓二樓的門前。
「盧娘子,你來了!」裴二的心頓時揪緊,慌忙站起,跪的時間長了,還沒站穩就踉蹌了一下。
裴二暗叫了一聲糟,怎麼要摔?
在盧寶珠的眼前,這都成什麼樣子!
被看到了吧!
肯定被看到了,裴二緩緩起身,根本不敢和寶珠對視,幾步上前,尷尬的完全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麼好。
琥珀小心翼翼的把房門關好,便識趣的站到了房間一角。
寶珠揭開輕紗,兩人對視的第一眼,裴二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她是帶著怒氣的。
柳眉微蹙,眼波中怒意盡顯,當裴二向她走過來的那一刻,盧寶珠頓時便後悔了。
想轉身就走,卻又礙於面子,不能坦蕩為之。
瞧瞧他這副傻樣!
裴家人或許沒有說謊,這廝就是個純正的傻瓜,才不是裝的!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最終才把翻騰的情緒壓制下去。
裴二兩手交握,放在身前,一臉糾結,似乎也在為自己的糟糕表現懊惱不已。
算了!
本著來都來了,不能浪費的原則,盧寶珠還是先一步去桌案前跪坐好。
不管怎麼說,世家女子的風度不能丟。
這個人怎麼回事?
盧寶珠斜眼看向某人,上下打量一番。
「裴二郎找了我過來,卻又在那裡傻站著,是何居心?」
噗……
不和諧的聲音,在不算大的房間裡悄然響起,寶珠和裴二的目光,同時向著一個方向看去。
琥珀連忙低下頭,閉緊了嘴巴,再也不敢展露一點笑意。
娘子可真是個口是心非的人吶!
要知道,一直以來盧寶珠都是性情很內斂的人,輕易也不會議論別人的是非。
如今卻對裴二展現出了不耐煩的態度,這只能說,裴二果然能影響她的情緒。
嘿嘿……
看來她的預測沒錯,這兩人是一定會走到一起的。
盧寶珠也很尷尬,只得端起茶盞飲了幾口,她一眼有疾,平日裡並不喜歡與人對視,更不會死死的盯住別人。
畢竟,這樣做會暴露她的缺陷。
可是,每次和裴二見面,她便控制不住的要生氣,要怒視,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緒波動。
她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