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寬闊的宅院,四季常綠的優雅居住環境,善和坊里還有一項別的地方都比不得的優勢。
便是這裡的水源相當優越。
長安古城的發展史,比大唐的國祚要漫長的多了,從先秦開始,這裡就已經是聚居了眾多居民的要塞大城市。
經歷歷代繁衍,對於長安城來說,商賈輻輳,經濟蓬勃的同時,卻有一項重要的生活資源在漸漸退化。
那便是長安城的飲用水源。
根據歷史記載,入唐之後,有多次提及,長安城坊市裡的井水鹹鹵苦澀,不宜飲用。
原因就在於,這些水井都年代久遠,開採時間過長,水質自然越來越差。
無計可施的百姓,只能在坊城的範圍內遍尋新的打井地址,獲得新鮮水源。
與艱辛的他們相比,善和坊的居民便可以高枕無憂,開開心心的做伸手黨。
誰讓他們是天子的鄰居呢?
作為大唐帝國的最高象徵,特權階層,皇城之中的大小人物當然要喝好水。
恰巧,善和坊中便有這樣一口井,史稱其井水甘美無比,毫無雜質。自從李淵稱帝,他便把善和坊里的這口井設定為御用水井,每天車來車往,全都是來運送井水入宮的隊伍。
這口井是皇家御用,雖然韋氏一族距離這口井比皇城要近得多,卻也不能擅動。
好在,一個地方的水源甘美,也有一個固定的範圍,不會只限定在那一個小圈子裡。
可以說,整個善和坊內的水源質量都不錯,雖然比御井要稍差些,但相比其他里坊的居民,韋宅內的井水,滋味便是在天上了。
用如此甘甜淳美的好水,再加上新鮮茶葉熬成的濃茶,擺在眼前,京城第一美人韋寄奴卻一口都沒有喝過。
是她不渴嗎?
非也。
是她根本就顧不上。
芙蓉銅盤擺在案邊,銅盤上,針線具備,都是鮮麗漂亮的顏色,韋寄奴的膝上,鴉青色的袍服攤在其上。
明晃晃的巨大豁口,經過了妥善的處理,已經沒有破布碎條,只剩下了不大不小的一個破洞。
韋寄奴把繡匡放上,仔細對比了一下,不錯,大小剛剛好。
「娘子,就把它縫好便可以了,何必還要費心刺繡,奴看來,實在是浪費時間。」一旁的婢女看著韋寄奴有模有樣的操作,只得實話實說。
這袍服,很明顯是出自一位郎君,也不知道是城裡哪一家的貴戚公子,居然有這樣的好運氣,能獲得娘子親手刺繡。
要知道,韋寄奴除了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號響噹噹以外,繡工在貴戚女眷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要不然也不會心性那麼高。
「你懂什麼,要不是那廝一直胡攪蠻纏讓我幫他縫補衣衫,我才懶得管。」
「但既然這件衣衫交到我的手裡,我就絕對不能含糊其實,湊合過去,到時候衣衫交出去,丟的是我韋寄奴的顏面。」
「人家該說我的繡工是名不副實,全都是吹的,根本拿不出手。」
「原來如此,娘子真是深謀遠慮。」幾個小婢女連連應承,韋寄奴面無色變,已經開始穿針引線。
這些小丫頭,如何能明白她的心思,裴范先那廝,居然還想給她下絆子,他以為他是誰?
「不過,娘子,你這是繡的什麼圖案?」
這方繡布,上面已經有一些花紋,都是一早就繡好的,婢女們的繡工雖然不如韋寄奴,可門道還是能看出來的。
從這花紋的走向和顏色,總覺得不是她們平常繡的花啊,果啊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她們卻想不出。
「怎麼,看不出嗎?」
「確實看不出。」小婢女們的腦袋搖的好像是撥浪鼓。
韋寄奴把她們幾個召喚到眼前,低聲說道:「其實啊……這個是……」
眾女大驚:「娘子,這個東西怎麼可以繡到衣衫上?」
「怎麼不能?」
「他只是讓我縫上,我能給他繡個花樣,已經是特別優待了,他還想怎樣?」
韋寄奴得意洋洋,吃虧的事情,她是從來都不會做的,婢女們一臉困惑,這個花樣繡上去,還不如不繡呢……
…………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魏老摳愛錢,還不要命,臉面就更不用提了,在錢的面前,根本排不上號。
雖然那天在裴范先面前,依靠他的三寸不爛之舌,魏伶的野心稍稍有些收斂。
可回到家中,他仔細一想,便覺百爪撓心,無論如何也要伸出罪惡的小手。
沒辦法,錢在那裡,**就在那裡,不是別人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了的。
不過,裴范先的一番話也不是毫無用處,相比之前的計劃,魏伶謹慎小心了許多。
夜深人靜時,行兇作惡地。
暮色將臨,繁忙了一天的西市署也漸漸歸於平靜,一些在坊城裡有家有業的小吏,紛紛離去。
長安居,大不易。想要在長安城置一座還看得過去的宅院,絕對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雖然長安城空餘地方還有很多,甚至連撂荒的稻田麥地都有,但那些地方,距離辦公地點實在是太遠,交通不便,住在那種地方,辛辛苦苦起個大早,等到了工作地點,都日上三竿了。
所以,很多手裡並不寬裕的小官便會選擇在辦公地點住宿,尤其是西市署這樣宅院廣大的更是他們的首選。
於是乎,雖然已經過了辦公時間,市署里也還算熱鬧,人員眾多。幾個小吏連同看門打雜的小廝湊在一起,叫著號的,耍起錢來。
他們興致高漲,口中念念有詞:
盧盧盧!
雉雉雉!
「誒,市丞呢?」
熱烈的氣氛之下,也還有人保持理智,很快就發現了一個他們的同道中人,幾乎從來也不缺席的魏伶魏市丞不見了人影。
「不知道,或許是回家了吧,我聽說他家娘子和婆母又吵起來了,都動了傢伙,想必市丞回去勸架了!」
「魏市丞也是個可憐人吶,家裡的婆娘沒有一個省心的,怪不得這麼愛錢!」
小吏的感嘆很快就受到了同僚們的一致認同,魏市丞天天醉心賺錢的原因,時隔好幾年,終於被他們發現了,真是可喜可賀。
又可以繼續賭幾局!
呼號叫鬧之中,市署後宅,一座偏院之中,小小的耳房,房門緊閉,不時傳出一些低低的說話聲音,卻因為前院的嘈雜,根本沒人注意。
「這地方也太熱了!」
雖然小吏一直努力給魏市丞扇風,卻也改變不了現在還是盛夏,而這個耳房實在狹小的現實。
地方越小,房裡的溫度也就會越高,古代人雖然不知道溫度為何物,卻也明白這個道理。
「市丞,要不然我去把窗戶打開,也能通通風。」
「不必了,掩人耳目更重要。」
小吏嘆了口氣,只能跟著一起忍。
財迷生風,不過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