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不是奴不做飯,是奴做了,你也吃不下。」小六給裴范先遞上來一盞茶。
范先一聽就怒了!
好傢夥!
吃不吃得下,也是他能做主的了?
「誰說我吃不下!」
「我在斜坡子地那裡忙了一天,肚子都快餓扁了!」
「你真的什麼都沒做?」裴范先抬頭看小六,不可置信,這孩子,今天腦子是被驢踢了嗎!
以往幹活都是勤勤懇懇,從來也不懈怠的。
「確實沒做。」小六垂著頭,含糊其辭,只要說出來,也就痛快了,他也解脫了!
可是,他就是張不開嘴。
小郎實在太可憐了,餓著肚子還要經受這樣的打擊,小六都能想像到,當裴范先知道真實情況,罵天罵地的樣子。
不對!
這小子的表情不對勁。
裴范先起身,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小六連連後退,表情更困難了。
「是不是錢的問題?」
這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數錢,肯定是只顧著串錢,把做飯的大事都忘了。
小六大驚,小郎不愧是小郎!
一眼就看穿了。
「小郎都看出來啦。」
裴范先嘆了口氣,小六就知道,完蛋了,這回必須說實話了。
「小郎,這事真的不賴我,我本來想串完了最後一串錢就去做飯的,誰知,那些錢出了問題。」
「什麼問題?」裴范先語氣陡然急迫,小六急的汗珠子都冒出來了。
「那些錢都是惡錢!」
「不好用的!」
什麼玩意!
老裴跳起來了,下一刻,他已經竄進屋裡了!
OH NO!
收了一堆假錢,這樣糟心的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太丟人啦!
小六把他能發現的惡錢全都收攏起來,當裴范先看到滿地的惡錢的時候,他一句三字經就衝口而出!
「什麼東西!」
「快說說怎麼回事!」
他頓下身子查看,抓起一把,看看做工,又掂了分量,沒錯了,又輕又爛!
惡錢無疑!
老天爺啊!
你不要這麼著急好不好!
總要把困難提前,就不能讓他舒舒服服的賺錢嗎?
最困難的一關終於混過去了,小六也鬆了口氣,他把發現惡錢的經歷老老實實的說了一遍。
裴范先終於明白,惡錢在大唐的深刻危害了!
現代教材說得對!
實踐出真知,沒有這樣痛徹心扉的感覺,裴范先或許早就把惡錢這個破壞大唐經濟秩序的大毒瘤給忘到爪哇島去了!
根據後世的記載,要想整頓大唐混亂的經濟秩序,惡錢必須得到治理,這是不容懷疑的。
問題是,治理惡錢,不像推廣糞肥那樣如此簡單,畢竟,推廣糞肥種植,並不會牽涉各方利益,是朝廷上的大臣排排站,全都會大聲叫好的。
可是打擊惡錢,絕對是一項系統性的大工程。
況且,一種東西,如果本身是有害的,不好的,卻一直都能流行,那麼一定是有它的道理的。
要想從整體上杜絕惡錢,就要從根本上明確知道,為什麼會出現惡錢,人們為什麼鍾情於惡錢。
要知道,在他之前歷代大唐君主,全都出手治理過惡錢,然而收效甚微,百姓們經常手持惡錢,保持觀望。
等到打擊的風聲一過,惡錢就繼續大行其道,多少年了,一樣的戲本還在不間斷的上演。
為什麼百姓們喜歡用惡錢,當然還是因為它好用,箇中緣由,裴范先還需要再深入考察一段時間。
穿越之前,裴范先在覽閱古卷的時候,就曾經考慮過,如何拔除惡錢這個毒瘤。
當時已經有一些想法,不過還不成熟,關鍵是,書本上看來的知識和現實之中的真實情況是有很大區別的。
如今,裴范先成了東宮文學,正經的太子門客,這個計策扔出去可就不只是隨便出出主意,好不好不打包票了。
必須要負責,必須要有效,要不然就脫了這身官服,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鑑於現在李治和武媚娘正在忙著另外一件大事,恐怕沒有幾個月都折騰不完。
裴范先決定,先把這件事往後放一放。
「先放著,把剩下的銅錢都清點好,有多少惡錢都挑揀出來,不能混淆。」
「這任務,困難了些吧。」
裴二湊上前,老實說道。
「雖然我們已經清點了不少銅錢,一直都沒有出問題,可你知道的,一旦出現,就意味著後面的銅錢串基本上都有問題。」
「說不定,一串錢才值官錢的一半吶!」
這小子!
他怎麼說話的!
有這麼打擊人的嗎!
裴范先眼前一陣眩暈,錢吶!
黑黝黝的錢吶!
這還不如掉河裡泡水呢!
「真的只能剩下一半?」
滴答滴答……
裴二仿佛能聽見,某人心在滴血,慘烈極了。
他一手撫心,無奈的說:「估計有的還不夠一半。」
我的老天爺啊!
真是沒有天理了!
裴范先嗚呼哀哉,指天畫地,可惜,不管是王母娘娘還是土地公公都聽不到他的控訴。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樂極生悲?
裴二和小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無能為力。
怎麼辦呢?
賠錢這件事,除了他自己消化,誰也幫不上忙。小六轉身去做飯,院子裡還有一隻老母雞,原本是裴范先從溫湯帶回來的,還想再養幾天,現在也別留著了,乾脆殺了。
當然,雞腿絕不給飯桶!
裴二是個學問人,面對悲痛的裴范先,當下賦詩一首。只有美好的詩詞才能撫慰裴范先受傷的小心靈。
「范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吾輩還年輕,這次吃了虧,下次注意就行了,不必太過憂傷,以後賺錢的機會多的是!」
范先斜眼:「這是你作的詩?」
裴二猛點頭:「是啊!」
「怎麼?」
「被驚艷了?」
「其實,我也時常被自己的才華震驚,沒辦法,等到今年我去參加科舉你就知道了,必定能摘得頭名。」
裴二搔搔後腦,咧著大嘴傻笑,裴范先只剩苦笑。
他這是……還不好意思起來了?
「李白你認識嗎?」
「李白是誰?」
「皇族子弟嗎?」
裴二眨來眨去的大眼睛,充分展現了他的無知。
裴范先不禁懷疑,穿越的縫隙在剛才的一瞬發生了偏折,把這句驚奇絕艷的傳世詩篇,傳授給裴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