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我不是九龍島的人,我可以殺你

  按照九龍島的傳統,要在一晝夜後把沉海的鐵籠子打撈上來,以觀看海神的指示。♞👣 ➅➈ş𝔥𝕌x.ⒸỖ爪 ♔🐺

  實際操作當然不用等滿二十四小時,第二天,天剛亮,島民們就再一次聚集到了海邊。

  寧鳳全帶著幾個島民代表走上了棧橋。

  太陽剛從東邊的海平面上升起,遠處的海和天空如火燒般的紅。

  陽光斜照過來,棧橋上留下他們長長的影子。

  行刑人在棧橋盡頭等著。

  寧鳳全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怎麼樣,昨晚沒什麼事吧?」

  「沒事。」行刑人自信地說,「哥兒幾個一直看著,眼睛都沒合過。」

  寧鳳全點點頭,說:「那就起籠吧。」

  行刑人答應一聲,跳上了甲板,和船員一起,攪動船上的絞索,把錨鏈一點點拉上來。

  錨鏈和甲板摩擦,聲音和昨天落下去時截然不同。落下去是痛快的,而拉上來是沉緩而刺耳的。

  不知為什麼,人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生怕拉上來的是一個空籠子。

  詹姆士沉海前的從容,讓寧鳳全始終有些擔憂。

  所以他們在船上加派了人手,看守著錨鏈。

  這一夜風平浪靜,什麼都沒發生。

  現在,只要把籠子拉上來,就應該能看到詹姆士的屍體了。

  很快,錨鏈和甲板的摩擦聲被一陣嘩啦啦的水聲打斷。

  籠子從海水中拉了上來。

  寧鳳全鬆了一口氣。

  詹姆士就在籠子裡,雙膝跪著,弓著背,低著頭,不知是不是臨死前以這樣的姿勢虔誠懺悔,還是被海水凍僵成這樣。

  天邊的火焰熾熱起來,整個大海都仿佛在燃燒。

  這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籠子裡的詹姆士居然動了。

  他緩緩抬起頭,伸直了脊椎。

  寧鳳全看見他臉上掛著笑。

  他那副黑邊的眼鏡還在鼻樑上架著,透過鏡片,可以看見他炯炯有神的目光。

  濕漉漉的頭髮並沒有讓他顯得狼狽,反而更加的灑脫。

  他的雙手十指交叉,握在胸前。

  寧鳳全嚇了一跳。

  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

  一個人,沉在海底一晝夜,無論如何也是活不下來的。

  這根錨鏈是專門為沉海而特製加長過的。

  在這樣寒冷的深海里,就算宗師高手也堅持不了多久,不可能一晝夜還活著,除非他不是人。

  詹姆士緩緩站起來。

  他的手腳上還幫著鐵鏈,隨著他的動作而嘩啦啦地響。

  岸邊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人們不敢相信,自己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見到了沉海而不死的人。

  這說明,這個人,獲得了海神的庇佑。海神不讓他死。

  既然海神都不讓他死,那么九龍島的島民自然也沒有理由再去為難他。

  詹姆士鬆開雙手,一個十字架從他的手心裡跌落,在他的胸前晃蕩。

  他笑吟吟地看著寧鳳全:「寧島主,現在,是不是可以把我放了?」

  寧鳳全很不情願,但按照九龍島的規矩,他沒有理由不放他。

  他揮了揮手。

  行刑人上前,打開了籠子的鎖,又幫詹姆士解開了手腳上的鐵鏈。

  詹姆士從籠子裡鑽出來,昂首站在甲板上。

  東方的旭日撥開紅霞,日光照在他濕透了的西裝上,反射出燦燦的光。遠遠看過去,真猶如神降臨一般。

  島民們沉默了。

  昨天,他們還群情激憤地審判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傢伙,宣布他是殺人的惡魔,把他沉入大海。

  可憐的雅雅剛剛被她的阿母領回去,像活死人一樣的養著。阿美的屍體還在島上的醫院裡停著,本打算等今天確認詹姆士死亡後再進行海葬。

  可現在,詹姆士竟然沒死,就這樣活生生地從沉了一夜的鐵籠子裡走了出來。

  這叫他們怎麼辦?

  幾百年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詹姆士對寧鳳全說了聲:「謝謝。」語氣溫文爾雅,臉上卻帶著幾分驕傲。

  寧鳳全恨聲道:「別得意,海水淹不死你,我一樣可以殺了你,為島上的女兒們報仇!」

  詹姆士的表情有些不屑,笑了笑說:「知道我為什麼沒死嗎?」

  「為什麼?」

  「因為你們的判決是錯誤的。神不想讓我死,神的旨意說明了一切。我沒有殺人,相反,我是在拯救她們。」

  「胡說八道!」寧鳳全怒道。

  可他知道,岸上的島民們此刻心裡一定動搖了。

  「按照你們九龍島的規矩,沉海而不死的人,是獲得神護佑的人,你們再也不能殺我,也沒有資格審判我,是這樣吧?」詹姆士得意地說。

  寧鳳全心裡十分憋屈,恨不得一巴掌把這洋人拍成肉餅。可是他不能這麼做。

  正如詹姆士說的,沉海而不死,獲得神佑的人,島上的人無權再處置他。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他不能再殺詹姆士。否則,就是對神不敬,對祖宗不敬。

  而詹姆士在海里沉了一天一夜沒死,的確有些出人意料,不是神的旨意,還有什麼能解釋呢?

  寧鳳全甚至寧願詹姆士跑了,打撈上來一個空籠子,那也比現在這樣好。沒有比這更憋屈的了。

  詹姆士笑了起來。

  「你們不但不能處置我,你們還要像神一樣尊敬我。沉海而不死的人,就是神的代表,神的化身。你們應該像侍奉神一樣侍奉我。這也是九龍島的規矩,我說的對嗎?」

  他的聲音不大,但清晰地傳到了岸上,所有人都聽到了。

  人們沉默著。

  只有海浪輕輕拍打礁石的聲音在清晨的海風中迴蕩。

  沒有人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雅雅、阿美、阿麗塔……

  那都是島上最美利的姑娘,都是自家的孩子,一張張活潑的臉還活在人們心裡。

  她們被糟蹋了,被殺害了,被剖腹剜心,拋棄在了大海上。

  詹姆士的罪行怎麼可以饒恕?!

  可是,他已經被審判過,已經沉入大海一天一夜。

  神保佑了他,祖先的規矩保佑了他。

  島民們再拿他沒有辦法。詹姆士可以繼續留在島上,招搖過市,而島上的人,還要對他奉若神明。

  詹姆士從甲板跨上棧橋,迎著東方的太陽,唱起了讚歌:

  「你的容光自陰暗裡上升,彩霞鋪滿了天空,迎著你的火,人間一片歡欣……你令星空隱退,你令大地光明,你是眾神之王,迎著你的火,我們走向永生……」

  在他的唱禱聲里,一輪巨日升起在海上。

  人們發現,這太陽,竟似乎比平時看上去要大上許多。

  而詹姆士,在太陽的光輝里,沉了一個剪影。黑色的剪影周圍,蘊這一圈金色的神性的光輝。

  就在這時,忽聽一個聲音響起:

  「我不是九龍島的人,不用管九龍島的規矩,我可以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