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咀嚼這份苦

  周聿深低頭看著從門縫裡透出來的光。

  眨眼間,光線消失。

  這是顏熙給他的回應。

  是挺有出息的,他揉了揉發脹的額頭,興許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者剛在外面吹了太久的冷風,他現在整個人都不太舒服。

  是以,顏熙這樣耍性子,讓他忍不住生氣。

  大抵是因為她曾經過於的溫順聽話,而她最近像個叛逆期的小孩,事事與他作對,偏要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就像現在,反鎖房門的意義是什麼?

  防著他?

  真是可笑。

  他握著拳頭,用力捶了兩下。

  老房子膈應不好,他這邊捶門,幾乎驚動了整棟屋子裡的人。

  鄧善從老爺子房裡出來,走過來輕聲道:「周總,傅老說您喝了他的酒,今天就別跟熙熙一起睡了,免得傷了她。」

  正說著,劉教授從客房出來,衝著周聿深招招手,道:「聿深,跟我一屋吧。正好我睡不著,你陪我下一會棋,你也解解酒勁。」

  這也算是給周聿深鋪了個台階。

  靜默數秒,周聿深應聲,說:「好。」

  此時。

  顏熙站在房門邊上,隔著門板,依舊能清晰的聽到他的聲音。

  這一聲好,讓她懸而未決的心落了下來。

  她還是了解周聿深的脾氣,縱使他心裡再怎麼不痛快,也不會在別人家中失了禮數。

  周爺爺的家教很嚴,對他尤其。

  包括周聿深的母親,對他的言行,私生活管控的很嚴格,幾乎到苛刻的地步。

  那些家規禮數,是刻在他骨子裡的,任何時候都不會崩。

  外面恢復安靜,顏熙回到床上躺下,雙手覆在小腹上,她應當要清醒一點。

  周聿深永遠也不會喜歡她。

  領證那天,他就說過。

  他不但不會喜歡她,連帶著對妹妹的情義都悉數收回。

  他最討厭被算計和威脅,偏偏被身邊最親的人要挾。

  她其實很清楚,在他們拿到結婚證的那一刻起,她跟周聿深之間的情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從此往後,她不再是他的妹妹,同樣他也不把她當做妻子。

  溫迎說過,男人把愛和性分的很開,他們不愛一個人也能跟人上床。

  但周聿深比那些男人強一點。

  若不是那日他著了道,他應該永遠不會碰她。

  今天的事也不算什麼,他只是喝了酒,把她當成了工具人。

  仔細想來,他應該是更加厭惡她了。

  更加厭惡,才會不管不顧,把她當成工具人使用。

  畢竟她是見過周聿深真正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是絕對的尊重和愛護,而不是隨性占有。

  顏熙默默的擦掉眼淚,清醒的咀嚼這份苦。

  翌日清晨。

  顏熙走出房門,就聽到劉教授交代鄧善去買藥。

  周聿深發燒了。

  昨晚上就不舒服了,還陪著劉教授下了半宿的棋,睡也沒睡好,早上起來時,一個沒站穩摔了。

  劉教授才察覺到他的異樣。

  傅老爺子說:「現在的年輕人都什麼體質,這樣就發燒了,堂堂一個男人,弱不經風的。」

  顏熙想到自己才剛退燒,怕不是她傳染的。

  她正想進去看看,被傅老爺子捉住了手腕,「你湊什麼熱鬧。又燒不死人,你才剛好。他生病能吃藥,你可不能。」

  劉教授聽到這話,不由的看了顏熙一眼。

  顏熙心下一慌,小心拽了下傅老爺子的衣袖。

  他咳了聲,勉強圓自己的話,「我給你用著藥,可不想半途而廢。」

  隨即,傅老爺子就帶著顏熙下樓去吃早餐。

  劉教授吃過早餐就回去了,他下午在學校還有課,走的時候又替周聿深說了兩句好話,勞煩傅老照顧。

  顏熙到底還是熬不過,在傅老爺子午休的時候,去看了周聿深。

  她戴著口罩,輕手輕腳的推門進去。

  周聿深醒著,正坐在床上用手機處理一些公事,他聽到動靜,也看到她鬼鬼祟祟的樣子,並沒有立刻出聲。

  古式的雕花大床,擋住了周聿深的身影,加上房內光線昏暗,顏熙並不知道周聿深此刻是醒著的。

  周聿深放下手機,好整以暇的等著她走過來。

  她的身影在床尾處停下。

  周聿深稍稍偏頭,緊跟著,她探出半個腦袋,露出一雙麋鹿般的眼睛,烏灼灼的望過來。

  等看清他時,明顯嚇了一跳,驚慌的往後躲。

  周聿深伸手打亮了床頭的燈,說:「你鬼鬼祟祟做什麼?」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疲憊的顆粒感。

  顏熙慢慢走出兩步,對著他比劃,『我以為你在睡覺。』

  水杯在床頭櫃,伸手可取,但他卻不想自己動,「我想喝水。」

  顏熙沒多想,上前幫他拿。

  水已經涼了,她給加了點熱水,才遞給他。

  周聿深接過,很色溫和了些,淺淺抿了一口,說:「昨天為什麼不開門?」

  顏熙沒有反應。

  「怕我硬來?」他言語裡帶著點戲謔。

  顏熙吞了口口水,敷衍的應對,『我睡著了。』

  周聿深目光幽深的看了她一眼,「跟誰學的撒謊?」

  她垂下眼,沒有反應。

  周聿深:「以後不要再跟溫迎往來。」

  顏熙握著的手緊了緊,沒有什麼反應。

  但周聿深看得出來,她沒聽進去。

  周聿深:「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你以為她真的是為了你好嗎?」

  顏熙原不想回應什麼,可到底還是沒忍住,『她是我朋友。』

  她不想聽到任何人來詆毀她的朋友,她唯一的朋友。

  周聿深不屑一顧,「朋友又如何?就算是至親也會背叛你,朋友算什麼。」

  他這話,似是意有所指。

  顏熙不想跟他吵,『你好好休息……』

  還沒比劃完,周聿深便捉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還是很熱,是那種不正常的炙熱。

  身上的熱度還沒退掉。

  他眉目間帶著倦意,眸色深沉的看著她,也不說話。

  顏熙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她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呆呆望著他。

  靜默片刻,周聿深有些不自在的說:「我睡不著。」

  顏熙知道他有點潔癖,去陌生地方,都是需要鋪上他用慣的品牌套件。

  要不然,他就休息不好。

  以往他出差前,助理會提前通知她,她會做好所有的準備。

  他現在除了住指定酒店之外,很少會留宿別人家裡。

  這次也算是個例外。

  不過他留下的用意,也是為了給顏昕能得到傅老爺子治療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