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在這個情況來看,周聿深對顏熙的感情,要比想像中深厚的多。
想要和平解決眼下的問題,除非周聿深不再記得顏熙,要不然的話,還有的鬧騰。他也不可能順著傅佩的心思,在不同陸家撕破臉的情況下,和平解決問題。
其實他要是願意和平解決問題,事態也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也只有忘記,他才能變得正常起來。
傅佩扭頭看向陸老太,說:「我實在不想因為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壞了我們兩家人的關係。我兒子的問題我會解決好,陸時韞那邊,我也希望您能夠解決好。我不希望,到時候我這邊熄了火,他那邊又鬧騰起來。這件事,到這裡,我覺得應該要結束了。」
陸老太沉吟了數秒,想說點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顯得蒼白。
她說:「放心。」
傅佩走到老太太跟前坐下,不錯眼的看著她,道:「關於熙熙的死,就說是意外。葬禮低調處理,從今往後,誰也別再提起她。明天,我會把聿深先送出國,接下去,我會暫代他在周氏的職務。但那些高層,一定會有意見。」
「周維康最近蠢蠢欲動。我不能讓他在這個時候,來搶聿深打下的江山。我希望老太太您,能助我一臂之力。讓我順利坐上那個位置。」
她的目光中藏著深意。
仿佛在說:這是你欠周家的。
她這是在利用顏熙的死,從陸家身上謀取最大的利益。
陸老太深深看了她一眼,無聲的笑了下,眸色涼了幾分,點了點頭,說:「可以。這是我對熙熙和她未出孩子的虧欠。」
傅佩:「我相信您。希望您不要讓我再失望。」
說完,傅佩便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陸老太也不願在這裡繼續待下去,出去之前,還是多看了周聿深一眼。
當天晚上。
傅佩便帶著周聿深離開了蘭溪莊園。
隔了兩天。
陸老太接到了陸時韞的電話,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聽起來很疲倦,像是幾天沒睡覺。
陸老太當下已經徹底冷靜下來,沉靜的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陸時韞說:「我已經回來了。」
「在哪裡?」
「在青山公墓。」
陸老太沉默了許久,「你有什麼資格替人家做這件事?」
陸時韞沒說話,也沒有掛斷電話。
事到如今,陸老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說什麼都於事無補。
陸老太說:「雖然傅佩那邊已經不準備再追究這件事,但是對你,我不能就這麼算了。你先回來。」
「好。」
一直到下午。
陸時韞在出現在蘭溪莊園。
其他人都已經回去了,只陸老太留在這裡。
陸時韞推門進去,她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廳里。
事情沒有傳到陸老爺子的耳朵里,所有事情,就留在這蘭溪莊園裡。
陸老太一隻手撐著頭,閉著眼睛休息。
小趙助理看到陸時韞進來,彎下身,輕聲的在她耳邊提醒。
陸老太輕輕擺手,示意她先出去。
等陸時韞走近,她才睜開眼睛,緩緩抬眸,目光落在陸時韞的臉上。
他看起來有些狼狽,衣服不知道多少天沒換過,身上還有血跡。鬍子拉碴,沒有一點形象。
傷了的雙手,光禿禿的。原本的固定的夾板,早就沒了。
雙手就這樣無力的垂在兩側。
陸老太:「你還知道回來。」
陸時韞沒什麼反應,就那樣站著,人仿佛沒了魂。
陸老太看到他這樣,也心痛,「你考慮過你這樣做的後果嗎?你把她帶走,又能做什麼?人都已經沒了!你又何苦要做出這種事!」
「陸時韞啊陸時韞,你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你覺得你這樣做,對嗎?!」
陸時韞仍不說話,垂著眼帘,神情麻木,沒有半分悔過的樣子。
陸老太又心痛又生氣,拿起桌上的茶水,朝著他臉上潑了過去,「你給我清醒一點!」
陸時韞沒有躲開,只是閉了下眼睛。
平靜的接受了這一杯茶水的衝擊。
陸老太:「你就這樣擅自把顏熙和她的孩子一起下葬了?」
不管陸老太說什麼,問什麼。陸時韞都沒有任何反應。
陸老太氣急反笑,笑的眼角都生出了淚花,她笑著搖搖頭,說:「我真是想不到,我的信譽,會徹底的毀在你的手裡。你讓我顏面掃地,還讓我受制於人。現在我問你話,你一個字都不回我。你是想要誠心氣死我,是嗎?」
「我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幫你,你最後就是這樣辜負我的,是嗎?你真是比你爸,還要讓我失望!」
「好。你什麼都不說沒關係,從今天開始,你給我上山修行。一年都不准下來。東西我已經讓人給你收拾好,等會就會送你過去。你不是喜歡玩失蹤,不接電話嗎?那麼從今天開始,你就不必再用手機。」
「反正你對你醫生的職業,也沒那麼在意。所以,我已經幫你跟醫院那邊辭職了。以後,就算你這雙手徹底廢掉,也沒關係了。」
這一刻,陸時韞終於緩緩的抬起了眼帘,對上了陸老太的目光。
陸老太:「有什麼意見嗎?」
才短短几天,陸時韞的臉看起來瘦削了很多,雙目越發的深邃。
陸老太冷笑,「你真該去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個瘋子!」
沉默半晌。
陸時韞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彎身放在了茶几上,說:「我知道自己的行為錯的很離譜,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顏熙的死,孩子的死,都是因為我。我願意接受您給的全部懲罰。」
陸老太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觀察著他的神色。
「這些天,你都在做什麼?那天在醫院,你是怎麼做到把他們帶出去的?」
這件事,也不能就這樣糊裡糊塗的過去。
陸時韞做這件事實在太順利了,順利到讓陸老太覺得他提前做了安排。可如果提前有安排,那這事兒,也許有另外的結果。
陸時韞:「顏熙說的,她不想回周家。她最後的願望,我一定要不幫她實現。她這一生都被束縛在周家,不能到死了,還要按在周家人的墓地上。她本來就不是周家的人,她應該回到她父母的身邊。」
陸老太:「所以,你把她送回了她的老家?」
「是。」
陸老太沉默著。
正好這個時候,管家進來,「老夫人,車子來了。」
陸時韞垂下眼帘,慎重的對著陸老太說了聲對不起,而後拿起放在旁邊的行李箱,沒有任何猶豫的走了出去。
他回來,就預料到了結果。
陸老太看著他的背影,扭過頭,沉聲道:「三年。這三年,你都別給我下來!」
與此同時。
傅佩安排好了飛機,將周聿深送去了F國。
期間,周聿深其實醒來了一次,但被傅佩及時發現,讓醫生又讓他繼續陷入深度睡眠。
傅佩認識不少權威的心理醫生,聽說過他們可以幫人封存或刪除掉讓他們不開心的記憶。
傅佩想試一次。
鄭助理站在傅佩的身側,看著跟著一起上飛機的顏昕,心情無比的複雜。
傅佩側頭看了他一眼,說:「閉緊你的嘴巴。」
「是。」
飛機劃破長空。
未來會如何,誰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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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病房。
床上躺著一位還未醒來的產婦。
巴掌大的臉上,有了一點點血色。護士正在給她扎針,打上今天需要打的藥水。
這時,她的手突然動了動,猛地抓住了護士的手腕。
護士被嚇了一跳,抬起眼,便對上了女孩烏黑的眼眸。
女孩不會說話,但護士大概知道她的心思,低下頭,輕聲說:「你的孩子在新生兒科,暫時沒有大問題。醫生們很有信心,你放心。」
女孩的眼角緩緩滾落下一滴眼淚。
她慢慢鬆開手,緩慢轉過頭,望向窗外,今天的天色格外的好,天空特別藍。
她身上的枷鎖,在這一刻,咔的一聲,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