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還想不想要

  周聿深自顧走開,傅佩沉著臉跟上去,也沒有上手去推他,只走在他的身後,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周聿深成年以後,就已經不太服從管教。

  唯獨不變的是,周聿深在她面前,任由她打罵。但他想做什麼,照舊我行我素,完全不把她的勸解和警告放在心上。

  偏偏他自己也很爭氣,堅持要做的事情,從來就沒有失敗過。

  越是這樣,傅佩就越是想要壓制他。

  她給自己找的理由是,這一路的順風順水,容易讓他得意忘形,一旦摔倒,說不定就會一句不振,人總是要吃一些苦頭,有一些磨礪,做人做事才能夠更加的穩重,並且腳踏實地。

  可是,如今周聿深翅膀硬了,她的打壓式教育,在他身上已經無效了。

  她的憤怒,也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

  回饋她的,永遠只是周聿深冷漠的,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目光。

  就像昨夜的那幾個巴掌,他照樣無動於衷。

  即便現在他臉上痕跡都還沒有消退。

  這對周聿深來說,不是什麼光彩的痕跡。

  讓旁人看到了,無非就是被人嘲笑,亦或是可憐。

  十幾歲的時候,他的自尊心比現在強,每次身上留下被打的痕跡,他都會極力遮掩,大夏天穿長袖,春天戴圍巾,上課戴口罩。

  可這樣明顯的遮掩,誰能不知道他遮掩的是什麼呢。

  那麼多的目光注視里,有多少是羨慕和崇拜,又有多少是嘲弄和幸災樂禍呢。

  他討厭那一雙雙的眼睛,討厭被關注。

  就像現在,總有人要把目光落到他的臉上,可能是在探究他臉上的痕跡是怎麼來的。

  傅佩:「陸老太已經回去了。我已經跟她表態,不會讓熙熙嫁進陸家,也不會讓熙熙把孩子生下來。醫生那邊我會親自去交涉,這幾天就準備手術。」

  周聿深一把握住了輪椅。

  傅佩跟著他停下來,繼續道:「我當初就不同意你爺爺的安排,但他生著病,我也不好駁他。如今三年過去,你跟顏熙都過的非常痛苦,我想老爺子在天上看到,他也不會願意讓你們的婚姻繼續下去。所以,這個錯誤應該被糾正。我不管你現在什麼想法,回去以後,跟顏熙把離婚手續辦了,把爺爺留給她的那些財產一併收回。她不是要脫離周家嗎?」

  「從此以後,她就跟我們周家沒有任何關係。」

  周聿深沉默了一會,問:「說完了嗎?」

  他的這種態度,猶如一根針,扎在她心裡。

  她知道,他這是沒把她的話當回事。

  傅佩笑了笑,「我知道你現在翅膀硬了,可以把我的話當成是耳旁風了。但我會讓你知道,在這個家,究竟是誰說了算。」

  放下這句狠話,傅佩率先離開,將自己強硬無情的背影留給周聿深。

  傅佩是個行動力很強的女人,她一旦打定主意,就會立刻執行。這一點,周聿深是很清楚的。

  所以,不能給她時間。

  -

  顏熙一個人待在病房,她又給溫迎打了電話,還是打不通。

  她給周聿深發信息,【溫迎什麼時候能回來?】

  她盯著手機等了很久,周聿深都沒有回覆。

  這時,門口傳來動靜,她一抬頭,就看到周聿深操作著輪椅進來。

  周聿深見她只有一個人,不由皺了下眉,說:「怎麼就你一個人?連個看護都沒留。」

  傅佩走的時候,把人叫走就沒有再回來。

  顏熙也沒有多問,身邊有沒有人,對她來說都一樣。她還不至於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周聿深語氣嚴厲,「你自己都不上心,還指望誰來給你的事情上心?」

  顏熙沒在手機上得到他的回覆,看到他本人,就再問一次,『溫迎什麼時候能出現?』

  「你現在還有心思關心別人?」

  顏熙:『你說過只要我順從,你就會讓她回來。我什麼都可以做,只要她能夠平安的回來。孩子生或不生,由你來決定,我們的婚姻離還是不離,也是你說了算。我以後都不會有自己的意見和想法,我求你幫幫溫迎,別讓她出事。』

  『她只是幫我,錯的是我。』

  她現在心裡唯一擔心的,就是溫迎了。算算日子,都已經過去四五天,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太奇怪了。

  這一刻,顏熙眼裡流露出來的擔憂,顯得她那樣鮮活,也終於有了情緒的波動。

  可她的情緒,僅僅只是為了溫迎的安危。

  周聿深不動聲色的看著她,面對她的焦急,無動於衷。

  半晌後,他平靜的問:「媽媽有沒有跟你說過,她已經跟醫生商量好了,這兩天就要給你做引產手術。」

  顏熙聞言,表情凝住,很快又恢復常色,用力抿了下唇,比劃道:『我只想知道,溫迎到底出了什麼事,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周聿深冷笑,「當你的孩子真可悲,在最該打掉他的時候,你想留住他。當他成型,有了意識之後,你又可以冷漠到不顧他的生死,只想著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周熙,你說你這樣的人,怎麼配當一個母親?」

  顏熙眼眸微顫,低垂了眼帘,視線都不敢落在自己的肚子上。

  當她的孩子真的很可憐嗎?是的,真的很可憐。

  周聿深的話無疑在加重她的負罪感。

  她不配當母親,也不配做別人的朋友,更不配當周家的人。

  她的臉一寸寸的白了下去,心裡的石頭越來越沉,壓的她透不過氣。

  她的手指一點點的收緊。

  周聿深看著她泛白的指尖,問:「告訴我,你到底還想不想要這個孩子?」

  顏熙下意識的搖頭。

  在被貶的一無是處之後,她還有什麼資格說要孩子?

  她究竟還有什麼理由,在周聿深面前據理力爭,告訴他,她想要這個孩子。

  她要,她有罪;她不要,她也有罪。

  她本就不多的自信,已經被徹底的擊碎,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活著都是一個錯誤。

  她都是個錯了,又何苦要讓孩子來到這個世界,跟她一起承擔錯誤,跟她一起償還她欠下的人情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