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深回過神來,他低頭看了眼,來電是鄭助理。
他的神色一下變得十分嚴肅,連眼神都愣了下來,轉身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從顏昕的身上掃過,而後去外面接電話。
「說。」
鄭助理面對著陸家老太太,哪裡說的出話來,誰能想到陸老太太會親自過來,這比面對那些身手了得的保鏢還要棘手。
陸老太面上掛著溫善的笑容,對著鄭助理伸出手,示意將電話遞給她。
鄭助理咽了口口水,低聲說:「周總,陸老太太要跟您說話。」
周聿深聞言,微的愣了愣,「什麼?」
顯然,他也沒有預料到陸老太太會親自過來。
他想到了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
鄭助理又重複了一遍,並多加了一句,「老太太就在門口。」
半晌,周聿深才低沉的應了一聲。
鄭助理這才將手機放到老太太的手上。
陸老太沒有半點不耐煩,語氣仍是溫和友善,「阿深。」
周聿深:「陸奶奶。」
陸老太:「這都好些日子沒見你了,你身體恢復的如何?」
「我的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有勞陸奶奶您掛心了。」
周聿深言語間,在有意的疏遠與陸老太的關係。
陸老太自然聽得出來。
其實周聿深對陸老太是有些感情的,他的親奶奶去世的早,周老爺子對他要求比較嚴苛,所以很少會慣著他,加上傅佩因為周維康的事情,深受打擊,情緒不穩定也不受控。
他這個當兒子的,首當其衝成為她發泄情緒的工具。
因此,他看起來是周家的獨苗,被家裡捧著長大。事實上,他這根獨苗,日子過的比誰都艱難。
他十四歲那年暑假,跟傅佩鬧了一場之後,離家出走。是陸老太在半道上遇見他獨自一個人,而後把他帶回了家。還親自給周老爺子打電話,讓他在自己家裡住一段時間。
當天,陸老太就帶著他和陸時韞去了鄉下莊園避暑。
在周聿深心裡,是把陸老太當自己親奶奶一樣看待。
每一次,他到陸家做客,陸老太對他都會特別關照,會單獨找他聊天,也會每年送他一份特殊的生日禮物。
在自己家裡得不到的關愛,反而在陸老太太這裡得到,說不出的可笑。
沒有人知道,那時候的他總是羨慕著陸時韞的一切。
人人都以為他們相似,其實他們一點都不一樣。
不管是成長環境,還是其他各方面,都完全不同。
再後來,他大學畢業之後,逢年過節會讓人送一份禮物給陸老太,但他親自過去探望她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少。
直到他結婚之後,幾乎就再沒去探望過她,更別說是帶著顏熙一起。
之前,周聿深車禍嚴重,差點命喪黃泉時,陸老太親自去醫院看過他一回。
當時他正在昏迷中,等他醒過來,陸老太反而沒再過來。
有些事,大概是心照不宣。
陸老太懂他的心思,並順從他的心思。
陸老太溫和道:「如果方便的話,可否與我見一面,我們好好的聊一聊。」
周聿深沉默了幾秒,應了下來,「我讓鄭助理帶您去個地方,我一會就到。」
陸老太:「好,那我等你。」
隨後,陸老太太就將手機遞還給了鄭助理。
周聿深跟他交代過後,掛了電話,轉身回了屋內。
眼下客廳里,只傅佩一個人。
剛剛他走開沒多久,顏昕打翻了茶杯,上樓換衣服,到現在還沒下來。
傅佩隨口提了一下,周聿深並未放在心上,他彎身拿起了茶几上那隻放著翡翠的盒子,說:「老太太來了,我過去跟她見一面。您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我找個靠譜的地陪,帶著您游一游這邊的風景名勝,也好散散心。」
傅佩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想從他的表情中尋找一些蛛絲馬跡,可惜什麼都沒有,他隱藏情緒的本事是日漸高明。
連她這個親媽都快要讀不懂他的心思。
她認定周聿深不會愛上顏熙,可有時候他做出來的事情,又彆扭的讓人無法理解。
就比如當下的情況,明明很好選,不管是哪方面,都很好選擇。可他偏偏沉默。
那段無聲的沉默,讓傅佩開始猜不透他,想不通他在想什麼,但她看到了他眼裡稍縱即逝的掙扎。
他在掙扎什麼呢?
傅佩:「看見了嗎?這是陸家的態度。我不管你腦子裡在想什麼,我希望你也能拿出自己的態度,別拉著兩個女人一起陪你痛苦,這不是一個正常人該做的事。」
周聿深動作一頓,他掀起眼帘,黑眸中多了一絲嘲弄,直直的看著傅佩。
這一眼,令傅佩心頭一顫,心底瞬間冒出的煩躁,掩蓋住了所有的情緒。她猛地將手裡的茶杯朝著他扔了過去,茶水灑在了周聿深的身上,他沒有避讓,就那麼站著,任由茶杯砸在他都是身上,茶水弄濕他的衣服。
傅佩眼神仿佛淬了毒,尖刻的說:「我知道你當然是不正常的,你有那樣一個父親,身上流著他的血,又怎麼可能正常!」
周聿深嘲弄的眼神沒有絲毫收斂,即便一句話也不說,也夠傅佩喝一壺。
周聿深懶得再跟她糾纏,淡聲道:「我走了。您好好休息。」
說完,他便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傅佩看著他的背影,蹭的站起來,道:「就你這樣的畜牲,別指望有人能真心對你,你不配!」
周聿深摔門離開,一秒鐘都沒有停留。
傅佩看著緊閉的大門,心裡難受的不行,那些令人難受的往事重新浮現,像一雙手,用力的掐住了她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她猛地揚手,將茶几上的茶具全數掃落在了地上。
最後,她無力的坐下了地上,緊抿住唇。
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樓梯口,顏昕不知何時站在那裡,她面色冷然,眼神也冷冰冰的,沒有走過去安慰。
她這會心裡也是慌亂的,剛才周聿深看她的那一眼,讓她的內心久久無法平靜,到現在後背還是涼的。
這讓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應付傅佩。
她害怕,害怕今天過後,周聿深會徹底斬斷與她的關係。
正當她出神時,客廳那邊的傅佩突然又發起了瘋,開始泄憤砸其他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