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抉擇（中）
「轟！」一聲轟鳴響起在飛馳的車子身後，一枚裝滿了霰射鋼珠的火箭彈撞擊在了年久失修滿是坑洞的柏油馬路上，密密麻麻的鋼珠向著四面八方飛開，像雨點般打在車子的體表，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噼啪聲。
「電機快受不了了！」司機嘶啞的怒吼蓋過了車前頭內過載引擎尖銳的嗡鳴，隨即一蓬耀眼的火花帶著火苗與黑煙從車前蓋的通風孔中噴出來，整個車身為之一頓，速度頓時就慢了下來。
「不要驚慌，」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樣貌稍微年長的那個亞裔男人拍了拍司機的肩膀，指了指前方不遠處道路旁的一條小巷子，「把車滑過去堵住巷子口，你應該是個老司機了，我相信你的身手。」
游隼與雪鴞，就是這兩個被塞拉借給楊銘當做保鏢的亞裔男人的行動代號，他們是與塞拉一樣的MIB特工，只不過是從屬於塞拉這個隊長管制下的隊員。
無論是不慌不忙的游隼，還是從剛剛開始就在從容地將子彈壓進手槍彈匣的雪鴞，他們很顯然對於車窗外那子彈橫飛的場景見得多了，而且早就已經進入了狀態，於是在車載電機報廢這種突發情況發生的一瞬間，二人中明顯居於領導地位的游隼，就立即下達了應對指令。
至於一直在說「一切都在預料之中」的楊銘，他雖然面不改色，但是兩腿也在微微發顫，他在那些危險的場景中往往有著令人驚嘆的適應與反應能力，但是對於死亡的恐懼終究是刻印在DNA中的非條件反射。
誰都怕死，只不過有些險是非冒不可。
與楊銘這種做好心理準備的人不同，緊靠在他身邊的塞西莉亞·阿孜拉艾爾此時連手指的關節都已經捏得發白，她的目光驚恐中混雜著一些不知所措的呆滯，除了抱緊身邊男人的胳膊，她不知道自己還應該做什麼。
一號車在子彈的追擊下，成功地拐進了那條狹窄的巷道，剛停下車司機就連滾帶爬地從車子裡跑了出去，一溜煙地消失在了巷子盡頭的拐角處，而游隼與雪鴞則是不慌不忙地將彈匣插進手槍內，上膛，校準。
「我們也走，」游隼側耳傾聽了一下身後道路上越發接近的槍聲與機車聲，隨後將一塊定時器閃爍著紅色倒計時的塑膠炸藥拍在了他身邊的車門內側，這才帶著楊銘與塞西莉亞下車來，走之前還不忘好好地關緊了車門。
沒多久，大量的武裝匪徒便蜂擁而至，他們先是觀望了一下空空蕩蕩的小巷，隨後就圍上前來，打算將這輛被廢棄的車子搬開。而也就是在此時，被游隼丟棄在座位邊上的塑膠炸藥上，那鮮紅色的倒計時終於走回了00:00。
砰！
一聲悶響，火光在封閉良好的車廂內爆燃開來，紅蓮一般的火雲猛地被束縛在了堅固的被甲車體內，但隨後就是一聲晶體崩裂的脆響，這輛車子的六面玻璃防彈窗紛紛碎裂，伴隨著被強行壓縮的火雲再次猛地擴散，無數玻璃碎片宛如彈片一樣帶著咻咻聲飛散出去。
暴徒們大部分沒有穿著防彈衣，此時又多是圍繞在車身四周，頓時宛如迎面吃了一枚榴彈的轟炸，許多人都被直接炸得倒飛出去，身子斷成幾截，體表還插滿了大大小小的碎玻璃碴。
「幹得真漂亮！這個自然人還真是有點斤兩啊。」遠處，藍發的Gray Archer正端著狙擊步槍坐在一根煙囪頂部周圍的外部圍欄上，瞄準鏡內正是剛剛汽車爆炸的巷道口——那輛外冒著煙火，但整體框架還保留著之前外形的防彈車旁，是一個血肉模糊的扇形區。
「不用太在意那邊，我們的主要任務是擊斃目標以及保護Tiger，」耳機中傳來了Gray Leader的聲音，「現在目標跟Tiger正在一輛車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待會兒他一定會給我們擊殺信號。」
「好吧。」Gray Archer聳了聳肩，只能將視線再度轉移到了此時正在另一條狹窄巷道中飛馳的二號防彈車那邊，因為停下來搬運堵路的一號車的緣故，跟上二號車步伐的暴徒數量並不多，這也讓同樣一直跟在車子後對抗暴徒的Gray Team的二號分隊壓力驟減。
「Gray Leader，這裡是Gray Caster……」頻道中出現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正在快步奔跑向二號車前進方向的Gray
Leader登時頓了頓腳步，問道：「Gray Caster請講，你那邊出了什麼事情？」
「Tiger和他的人棄車了，」在二號車不遠處的一條小巷中，一個與其他Gray Team成員同樣全副武裝的年輕男人正在一邊用消音手槍補射遍地橫陳的軀體，一邊壓低了聲音對頻道那邊的Gray Leader說道，「騎士也在出逃的隊列中，機會難得，我派出了Assassin跟隨伺機刺殺，而我會留下與Saber以及Lancer一起負責清理後邊來的敵人。」
「駁回請求，你立馬跟上Assassin，負責對他的刺殺行動進行支援！我會帶領Rider一起清理殘敵。」Gray Leader想都沒想地回答道，「這次刺殺的目標是一個老奸巨猾的自然人老牌特工，所以行動必須一次成功，不容許失敗，不能因為我們的怠慢而給他向外傳出消息的時間。」
「明白，我這就去做。」Gray Caster點點頭答應了下來，然後一槍打爆了他腳下那個還在掙扎的身體的腦袋。
另一邊的小巷中，楊銘正拉著氣喘吁吁的塞西莉亞奮力奔跑，他的另一隻手中拎著一把小巧的手槍，這是他們與游隼以及雪鴞分開的時候游隼送給他防身用的——由於爆炸的汽車吸引了仇恨，大量的追兵湧入了這個方向的通路，以至於游隼與雪鴞不得不在半路停下來阻擊來敵。
「該死的阿拉伯人，他們都是劣等民族，我要是能回去，就一定會研製一種專門對付阿拉伯人的基因炸彈！」面色蒼白的塞西莉亞嘴中罵罵咧咧地小聲詛咒著，她的右腳崴了，必須要靠楊銘扶在右側才勉強能邁步前進。
「請不要隨便說出這麼可怕的話來，阿孜拉艾爾小姐，而且那些人大都是波斯人。」楊銘的左手摟著塞西莉亞纖細的腰肢，緊緊地將她綁縛在自己的身上，這樣她那敏感的右腳踝才不會因為落地而引發令人慘叫連連的刺痛感。
「波斯人？他們不都生活在波斯灣東岸嗎？」塞西莉亞皺了皺眉頭，「而且我才不管那麼多，現在的中東，哪個人不是活得像個豬玀一樣，每天得過且過，統統都是讓人感到可悲的劣等種。」
「唉，這個話題還是等我們的處境安全了之後再說吧。」楊銘嘆了口氣，他忽然發現這位阿孜拉艾爾小姐的腦袋似乎不像是她的學位證書表現的那樣聰明，「滅絕種族」這樣的話語也能輕易從一個博士的嘴中蹦出來，不知道是口無遮攔到了極點，還是說她真的是這樣想的？
或許社會上對於阿孜拉艾爾財團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言，也並非無跡可尋。
正這樣想著，突然就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前方傳來，楊銘立馬對身邊的塞西莉亞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帶著她緊貼牆壁，小心舉起右手中的手槍瞄準前方的路口，並慢慢地推開了手槍一側的保險撥片。
腳步聲愈來愈近，楊銘的內心越越來越緊張，一絲冷汗慢慢地從他的額側流淌下來，他的手指慢慢地壓動扳機，卻不知道等一會兒出現在轉角的到底是需要擊斃的敵人，還是匯合過來的朋友？
按照當前的情況來看，恐怕是前者居多，只可惜他手裡的這把袖珍小手槍只有區區6發子彈，但是聽這跑步聲就已經快五六個人了。
終於，當第一個人影出現在轉角的時候，楊銘也不等辨認出那是誰，就下意識地抬起了槍口指向對方，用盡力氣大吼了一聲：「你他（和諧）媽別動！馬上給我趴下！」
砰！回應他的是一聲清脆的槍響，子彈擦著他的面頰飛過去的時候，他這才看清了來人是誰——那是與塞西莉亞以及聖騎士同來的一名男性研究員，他的臉上此時充滿了驚恐，顫顫巍巍的手中正握著一把手槍。
「別開槍！自己人！」後邊傳來了聖騎士的叫喊聲，很顯然他辨認出了楊銘的聲音，也聽出了是自己人先開了槍。這位西裝革履的老紳士此時也是一身凌亂，他喘息著跑到了那個男研究員的身旁，一把奪下了那把打空後依舊被舉在手中的手槍。
「楊先生，」凱恩斯一邊將手槍裝回自己的後腰一邊想著楊銘這邊走過來，同時語速有些快地對楊銘逼問道，「這到底是這麼回事？！為什麼有這種規模的武裝分子襲擊我們？是突發情況還是其實是楊先生您自己引來的問題？」
「說來話長，」楊銘深深地突出了一口氣，「不如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聖騎士先生。」
「那你最好就現在長話短說，現在我的耐心非常有限。」凱恩斯眉頭微皺，拒絕了楊銘的提議，隨後他看了一眼背後跟上來的兩個人——另一個男性研究員與那個身份可疑的項目監督人瓦爾特菲爾德——就像游隼與雪鴞一樣，二號車上的胡維安與賽義德也都選擇了留後阻擊敵人。
「真巧，我也是，而且我的耐心更少。」跟上來的安德魯·瓦爾特菲爾德用同樣的語氣對楊銘說道，隨後就在一剎那間，他手中的槍口忽然轉向了側前方的凱恩斯，直接扣下了手槍的扳機。
砰砰砰！！！
三發連射，一枚子彈命中了凱恩斯的腦袋，其他兩枚都命中了他的後背。安德魯隨即調轉槍口，一槍結果了身邊那個男研究員的性命，又連開兩槍將楊銘面前的那名研究員擊倒在地。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快到楊銘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感覺自己的臉上被糊了一層黏糊糊的混雜著鐵鏽味與苦味的粘液，面前那個剛剛還在嚴肅警告他的老紳士，此時已經少去了上半張臉頰，而從那個大破洞裡噴出來的玩意兒，也就是此時正糊在他臉上的東西。
剛剛還在詛咒中東人的塞西莉亞更是完全被嚇得軟倒在地，溫熱的液體很快就在她的屁股底下向四周蔓延開來。
「別動！」就在安德魯即將調轉槍口向癱坐在地上的塞西莉亞時，楊銘眉頭一皺，手中的槍口對準了十米之外的那個栗發男人，「安德魯·瓦爾特菲爾德，為什麼殺死我的供貨商？你現在最好給我一個好的解釋！」
「呵呵……」被槍口瞄準的男人似乎一點都不害怕，而是反將手中僅剩了一枚子彈的手槍對準了楊銘，「楊先生，同樣的話我還給你，你身為同盟最為親密的合作人，卻又跟這些黑衣人廝混在一起，你背叛的到底是哪一方？你現在能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