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阿拉伯的風與鳥(下)
于波斯灣的第一夜,是註定要在紙醉金迷中度過的。
楊銘慢慢地吮吸著一根點燃的雪茄,身體倚靠在露台一角的欄杆上,從他嘴中噴吐出的乳白色煙霧,伴隨空氣中的微風緩緩飄散,而他的眼睛則始終停留在右手邊的遠方,今天的波斯灣上,夜空晴朗而無雲,雪般的月色從空中瀉入大海,化為波紋之間的粼粼銀光。
今天上午在阿拉伯塔頂端的雲頂會議室中舉辦了簽約雙方之間的「最後會談」與會者除了代表乙方的楊銘以及他的聯絡代理人且兼為甲方之一的杜拜酋長海珊之外,還有來自阿布達比、巴格達、利雅得甚至耶路撒冷的各個軍閥,他們即將轉讓給這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的總共15塊土地,也同樣分布在整個阿拉伯半島的內陸各地。
或許在他們這些「東道主」的腦子裡,這位「AITC代理專員」一定會在最後關頭再一次同他們狠狠地殺一筆價錢,縱使2500萬每平方公里的價格已經是一個極為罕見,換做以前連自己人都不會拿到的「賠本價」,但是相對於業務範圍涵蓋全世界的運輸大亨AITC來說,他們這些被國際條約「封(和諧)殺」的東道主卻反而才是弱勢群體。
但令他們驚奇的是,這位年輕的代理人非常痛快地當場完成了巨額款項的轉移,並且還藉機與幾位軍閥洽談了有關廠房修繕或者重建、工業園區治安以及工廠員工「招收」等種種在未來即將展開的業務。
楊銘的意思再好理解不過了,他希望用一個合理甚至堪稱低廉的價格,來拿下在阿拉伯半島的整整15個工業園區的運作準備以及後期保障的這一整套體系——說白了就是他想讓各地的軍閥來幫他重建園區廠房,讓軍閥們派出軍隊來保障園區治安,同時再從他們手中低價購入大量奴隸來充當工廠的「員工」。
沒錯,或許在他與黃道同盟的秘密協議上並沒有「可以使用奴隸來從事生產」這一條,不過也並沒有一條「禁止使用不人道的方式進行生產」的規定不是嗎?或許西格爾他們這些住在宇宙里的「文明人老爺」對於使用奴隸這種事情還是有所牴觸,但這並不妨礙楊銘在現場的操作。
想想吧,一個300人的廠區內,他只需要為其中的30個甚至更少的人數付出可觀的工資與福利,而剩下的270人既不需要工資也不需要休假甚至連醫療服務也只需要最基礎的就可以了,只要一張床和每天的三頓飽飯,以及合理控制的休息時間與幾名荷槍實彈的軍人,這270個奴隸就會以最高效的狀態投入到生產當中,他們既不會懶惰也不會暴動,甚至會對提供他們醫療服務的楊銘心懷感激,成為他最辛勤的「耕牛」。
一個廠區270人,30個廠區就是整整8100人,一年下來將會省去多大的一筆款項呢?要知道他跟黃道同盟要錢的時候,那個標準可是按照每個工人都能拿到最低工資與福利來計算的。
這場「最後會談」可以說取得了極大的成功,甚至包括建廠、安保以及奴隸資源等各個後來洽談的業務也都被在座的各位爭先恐後的相互「瓜分」了,他們甚至對楊銘承諾了明天就可以開始準備建廠工程,安保與奴隸也會在最快的時間內到位,而且都不需要他楊銘立馬付錢。
在這些軍閥看來,與他們交易的另外一方可是聲名在外的AITC,或許楊銘在協議上使用的電子公章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叫做「紅櫻國際」的公司,但他與喬治·阿爾斯塔之間的關係並不是秘而不宣的,有心人都能調查到,軍閥們自然而然地就將他看做了老喬治推出來的代理人,畢竟條約還在,AITC就算有意願染指中東市場,也不可能在明面上露出過於難看的吃相。
他們甚至旁敲側擊地詢問了可不可以通過AITC的渠道以市場價或者比之稍高的價格入手軍火,軍閥們受夠了那些盤踞在中東「地下市場」的黑心商人,這些身後站著各種各樣國際勢力的傢伙,他們往往開出十數倍甚至數十倍於市場價的價格,一顆最廉價的子彈都要賣到整整一個大西洋刀。
有心人自然可以看出,這次參與會議的軍閥們大多盤踞於阿拉伯世界的西部,也就是泛清真議會政府中的「西派」,他們想要軍火的目的也沒有第二個,那就是重新與依據「東都」德黑蘭,同樣在重建秩序的「東派」軍閥們再次開戰——六十年戰爭或許可以耗光他們口袋裡的錢幣,但並不能消弭兩方之間的仇恨與分歧,甚至可能愈演愈烈,這一點不僅僅是阿拉伯人,整個人類也大抵是如此。
對於西派軍閥們的旁敲側擊,楊銘的態度是默許的,當然他並不打算在未來接手這一單帶著火藥味的燙手生意,至於與他依舊藕斷絲連的AITC願不願進入中東市場他也不在乎,不是還有天上的那群調整者嗎?黃道同盟現在很缺錢,想必也不介意賣點槍炮下來支援自然人們搞內戰。
會議談成了,大家就都是朋友了,至少暫時是這樣的,那麼按照阿拉伯的習俗,一場聲勢浩大極盡奢侈的宴會是在所難免的。而就算楊銘不想當這個宴會的主角,也自然有那些個不願安分的軍閥們代替他來坐這個「夜王」的位子,他們甚至在入場之前就已經互相溝通分配好了「狩獵」的目標,想必最終會是一場「豐收」吧。
如今在他的左手邊,便是金碧輝煌的宴會大廳,這座突出在阿拉伯塔27層塔身外的「空中宴會廳」距離下方的海面足足有220米的高度,白日裡宛如一顆藍天下的方形的藍寶石,一旦入夜就會變得五彩斑斕。
隔音玻璃另一側是在海風中無法聽清的歡聲笑語與高雅樂章,酒桌間觥籌交錯的也是各式各樣的男男女女,他們之間有與會的軍閥,有杜拜本地的社會名流,也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恰好在人在杜拜的富豪以及娛樂明星,他甚至還看到了幾位在去年的「維密秀」中擔任秘密天使的超模。
楊銘在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逃出來了,並非他不適應這種紙醉金迷的尋歡作樂之地,他喜歡宴會上的美酒與佳肴,這都是他在平常日子裡吃不到的新鮮玩意兒,他甚至遇到了好幾個將他當做了「狩獵目標」的女人,包括一個談吐文雅的年輕美人、一個他去年還在電視上見過的超模以及兩個結伴來到他身邊的風韻猶存的美婦人。
大家都是在這裡尋歡作樂,滿足內心慾念的,最後尋到床上去也是無可非議,楊銘其實不是放不開的人,無論是一位還是兩位相信也都不牴觸,畢竟他還年輕,一夜而已,玩得轉的。只是當這些身上散發著荷爾蒙氣味的女人將自己的軀體緊貼到他身旁的時候,腦海中卻總會浮現出若隱若現的一抹櫻粉色秀髮。
所以他只能像一位紳士一樣禮貌地告退,穿過熙攘嘈雜的人群,來到空無一人的露台上,點燃一隻雪茄吞雲吐霧,順便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他不能在腦袋裡滿是一個女人的時候去在現實中面對另一位,這是對女性的不尊敬,就算是逢場作戲的露水姻緣,他也希望自己能夠全身心地投入進去,這是作為一個紳士的矜持。
就在這時,露台與宴會廳之間的玻璃門忽然向著兩側滑開,一男一女,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從那瀉出噪音的門口走了出來,男人身上穿著整齊而華麗的軍禮服,面孔也是楊銘熟識的——正是白天接自己過來的杜拜邦小王子阿卜杜勒。
而跟在他身邊的女人,卻讓楊銘輕輕敲打手中菸捲,抖落雪茄長長的菸灰的動作為止一滯——那是一個留著齊耳長栗色發的漂亮女人,她的肌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低胸露背的晚禮服長裙勾勒出那魔鬼般纖細卻又有力的身形,光潔的臂膀上還能看到鍛鍊到剛好,若隱若現的肌肉線條。
眉眼間帶著笑意的阿卜杜勒像一個合格的侍者一樣引著女人向楊銘這邊走來,他的手上還托著一張盛有兩隻鬱金香形香檳杯的銀質托盤,酒杯中裝盛的是噴香四溢的黃金色氣泡酒。
「楊,這位是加奈莉·伯德(Canary Bird)小姐,」在楊銘面前停下腳步,阿卜杜勒一邊主動地將盛滿香檳的鬱金香杯分給兩位,一邊熱情地互相介紹著雙方,「伯德小姐,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過的『神奇的楊』了,他身上可是流著神秘的東方血脈,絕對是今夜最值得的選擇之一。」
說罷,他快速地湊近到楊銘的耳邊輕輕說道:「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提起了她的興趣並把她邀請到你這邊來的,你要抓住機會啊,楊!」
楊銘看著身前面帶微笑的女子,面色略微有些僵硬地微微點頭,拍了拍阿卜杜勒的肩膀,這位杜拜的小王子也是非常識趣地沖他擠了擠眼睛,雷厲風行地撲回到那熱鬧非凡的宴會廳中去了。
如此一來,夜風微拂的露台上就只剩了這兩位手執酒杯的男女,兩個人月色下尷尬地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楊銘輕輕地嘆了口氣,看著女人的眼睛,輕聲道:「金絲雀啊……真是個好名字呢,塞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