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最後的夜晚（上）
與楊銘之間長達十幾分鐘的交談讓西格爾心曠神怡，這個驕傲的年輕人終歸是「老老實實地低了頭」，這不由得讓他認為那一度因為情報不足而被對方輕鬆奪走的主動權，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兩個人在走出包間前算是達成了共識，最終敲定了7600萬刀的地價，雖然每平方公里要比楊銘「坦誠相告」的價格貴20萬刀，但西格爾捨得用600萬的價格來換得這個才膽雙全的年輕人的好感——他有預感，今後能夠用到楊銘的機會還有很多，尤其是在調整者與自然人之間的明暗衝突不斷升級的當下，以及甚至很可能會爆發全面戰爭的未來。
至於之後黃道同盟各位領袖之間的會議，對於楊銘來說就無趣了許多，西格爾特別叮囑過他不要多說話，因此在酒廳的那張圓桌上他基本上就只是個專門回答技術性問題的背景板。
整個會議的節奏自始至終都被西格爾·克萊因牢牢地把控在手中，就算是號稱「激進派領袖」的派屈克·薩拉也並沒有提出任何針鋒相對的問題，一方面是因為他也很喜歡這個「狸貓換太子」的計劃思路，而且剛剛在楊銘那裡取得了「大勝」的西格爾在談判桌上銳氣風發，他如今也根本沒打算去碰這個最高領袖兼老朋友的麥芒。
只是作為調整者至上主義者的派屈克依舊對楊銘的身份表示懷疑，他在來黃日俱樂部的一路上順便觀察了楊銘的瞳色、發色、膚色與姿態協調性，雖然沒見到任何明顯的缺陷表現，但也並沒有什麼能證明他是一個可以信賴的調整者。
好在「奧布的朋友」的工作效率還是很給力的，一張在奧布境內完全有效的電子ID協議在楊銘與西格爾離開包廂之前就已經通過網際網路發送到了他的個人終端上，裡面包含了奧布聯合首長國國籍認證、由奧布官方公證的第一代調整者身份以及在奧布居住超過六年的居民身份證明。
這位朋友甚至進一步偽造了楊銘在奧布子虛烏有的「父母」跟「妹妹」的身份，可以說500刀的資金硬是還回了價值數千刀的結果，如此殷勤的回報，恐怕還是看在楊銘與喬治·阿爾斯塔之間的親密關係上才享受到的。
這張全真的電子ID多少打消了派屈克對於楊銘的懷疑與提防，而西格爾的「會有可靠的監督專員與楊銘一道在地表執行這個項目」的承諾總算也完全打消了這位鷹派代表的疑心病，雖然政見有所不同，但終究是並肩作戰的同志，而且他本人也非常信任西格爾在辦事上的嚴謹，他說不會出問題，那至少一個嚴密的計劃就已經完成了。
在「最高領袖」西格爾敲定了大方向之後，會議中後期的研討方向也自然而然地偏向了「誰去弄錢」、「怎麼弄錢」以及「各自負責弄多少錢來」這三個問題上，如今已知的是僅僅土地購買就需要46億鎊的資金，而後的一期工作中包括工廠籌備、社會公關、運作經費以及風險應對幾個方面又需要至少高達203億鎊的追加款項。
而且這200多億鎊的資金，僅僅足夠整個項目維持4個月的時間，如果不想項目在一開始就因為資金鍊斷裂而全線停產，在今年12月的時候（目前計劃整個項目在5月開工，需要三個月的時間進行廠房修建、工人招收等工作）就必須再繼續追加204億鎊的二期資金。
在聽到一年總共需要的項目資金數量（658億鎊）時，才剛剛進入同盟領袖層不久的艾琳·卡納巴差點就罵出聲來了，她用一種非常懷疑的目光緊盯著面無表情的楊銘，就好像這樣能分辨出這個敢於提出天文數字的毛頭小子是不是在撒謊一樣。
而卡納巴之外的其他人面色也為之一滯，包括曾經是富家千金，自以為已經看慣了大場面的伊薩莉亞·玖爾，就連以富裕聞名的奧松·懷特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唯一一個面不改色的恐怕只有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的西格爾·克萊因了。
奧松·懷特事實上並非黃道同盟的正式成員，而是以高級贊助人的身份參與到這次會議中來的，他在經濟與政治兩方面的贊助對於黃道同盟尤為重要，因此這次出錢的事情不可能只盡著他這一位富家翁薅羊毛，畢竟是位堅挺的「金主爸爸」，本著可持續發展的觀念，甚至都不太可能讓他來出大頭。
那麼這一期的200多億鎊資金的大頭，恐怕也只能從與會的五名領袖以及如今同盟還沒花光的儲備金那裡來湊了。而若是全部由這六方平均分攤，每一方至少要拿出33億鎊的錢來，但是讓每個人都出同樣的一份是不可能的，並不是每個人的名下都有那麼多的公司企業可以用來薅羊毛。
比如傑雷米·馬克斯維爾和艾琳·卡納巴兩人，他們的價值主要體現在與各界的人脈關係以及個人的業務能力同領導能力上，兩個人名下其實都沒多少存款。
如果讓他們兩個也都各自拿出33億的話，開律師事務所的傑雷米還能通過平日結實的上流社會籌幾個錢，但搞情報的艾琳小姐就真是沒辦法了，她認識的都是些情報販子，平日裡能憑著關係在買情報的時候少花幾個錢就已經很不錯了。至於籌錢？根本沒這個可能。
好在金主爸爸還是金主爸爸，奧松·懷特對這個計劃非常支持，畢竟現在緊缺的就是能源，在他看來如今能換來實實在在的能源儲備的錢才是真正有用的錢，他也不介意在這個時候花錢。畢竟一旦黃道同盟在取得政權，他就是內定最高領導人之一，到時候彼時花費的金錢統統都能通過各種方式加倍地回報給他。
所以他願意直接拿出80億鎊來支持楊銘的計劃，再加上從同盟儲備金中劃撥出來的85億鎊，剩餘的四人只需要湊齊38億鎊的資金就能立即開工了。
在經過了最後一輪商討後，這38億的大頭被西格爾與派屈克分攤，他們每個人都願意拿出18億的私人資產來，而剩餘的2億中，傑雷米和伊薩莉亞自願想辦法分攤其中的8億鎊，艾琳·卡納巴則最受照顧地拿到了僅有2000萬鎊的籌款任務。
「既然決定這麼做了，希望大家都不要在一開始的環節就出差錯。」會議的最後，西格爾環視了在座的各位，尤其是依然擺著一副愁眉苦臉的艾琳·卡納巴，以及在不久後就即將接受203億巨款，但現在卻依舊保持著面無表情的楊銘。
「我們這次將會採取多次注資和多層注資的方式來分散理事國方的注意力，加西亞會將各位需要轉入資金的帳號在會後發給各位，每個人手中大概是100個左右，記得保證每筆注資金額的差異性，」西格爾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拍了拍一直站在他身邊的加西亞先生的臂膀，「而且我希望整個資金籌備工作在標準時間的三日內完全結束，希望諸位安排好自己的活動餘地，切忌在最後關頭進行連續性大量注資。」
「明白了。」幾個人紛紛回答道，哪怕是臉上最不情願的卡納巴也只能點頭稱是，在黃道同盟內西格爾·克萊因擁有著絕對話語權，如果說有誰能夠與他分庭抗禮，除了派屈克·薩拉之外不會有第二個，就連其他的同盟元老都不行。
結束了密會之後，領袖們似乎有另外的團聚活動要去做，楊銘則被單獨送回了弗萊明酒店，當他回到房間的時候，卻發現等在屋內的並不僅僅有溫妮和雷昂，還有穿著一身靚麗休閒裝的雪兒以及另外一個擁有著粉紅色頭髮的小姑娘。
他忽然記起來正是她在昨晚跑來給自己送了幾張唱片，而後又仿佛很生氣一般地跑開了，再看溫妮與雷昂那一臉拘謹的神色……或許自己昨天晚上真得犯了個大錯呢。
拉克絲·克萊因，自己早該想到這個小姑娘就是即將在今晚舉辦演唱會的那個大明星，那個前途無量的「粉紅歌姬」，只可惜除了幾張演唱會的定妝海報和胡維安那小子的限量版簽名藝術照，他根本就沒見過拉克絲的樣子……倒不如說完全認不出來，畢竟人都是一樣的，仔細看的話一定能認出來，只是他壓根兒就沒往那個方向上想。
「銘哥你回來啦！」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原本在圍攏在茶几邊攀談的幾個人同時轉過頭來看向房門的方向，看清楚來人是誰之後，一反以往的沉默與內向，雷昂第一個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向楊銘這邊快步走來，簡直就像是從某個苦難之地逃走一般。
說來也是難為他了，以一直以來雷昂都不怎麼擅長與女性（和諧）交流，否則暗戀他的女孩子也不至於要從姑父那邊旁敲側擊，讓他跟三個女人圍坐在在一起談話還不如殺了他，如果不是偶像拉克絲就在這三人之中，他早就抱著自己的電腦找個沒人的地方寫代碼去了。
饒是如此，他也實在是忍不住了，正巧楊銘在此時回來，他便抓緊了這個機會立馬從女人的圈子中脫離出來，與剛剛回到房間的哥哥草草地擁抱一下打了聲招呼，就逃也似的向著主臥跑去，還差點被自己的腳給絆倒。
「雪兒小姐，拉克絲小姐，溫妮。」楊銘同三個人點了點頭，一邊脫下外套一邊在雷昂離開的那張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瞥了一眼茶几上散落的幾張遊樂園門票卡，那是幾張B區那邊六旗遊樂園的通票，看來自己不在的這老長一段時間，這四位應該是去了B區的遊樂場好好地玩了一通，沒跟他們一起去總感覺有點遺憾。
剛坐下的楊銘一抬眼就看到了粉發小姑娘死死地盯著他審視的眼神，急忙抱歉地笑了笑：「抱歉了拉克絲小姐，我雖然自稱您的歌迷，但說實話地表的條件有限，您的容貌我真得沒見過幾面，昨晚您來的時候我也沒往這方面想，所以所以一時間沒認出來，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嗯，拉克絲原諒你了。」小姑娘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她就從雪兒的大腿上跳了下來，拉著鍾溫妮的手有些惋惜地說道，「那麼我就先走了溫妮姐姐，晚上一定要來聽拉克絲唱歌哦！」
「放心吧拉克絲小姐，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VIP席票！」鍾溫妮兩眼都有些放光地握著拉克絲粉嫩的小手回答道，「明天的簽售會我也一定會去的，拉克絲小姐可一定要等著我呀！」
「那咱們一言為定，」拉克絲笑眯眯地伸出了自己翹起小拇指頭的右手，「溫妮姐姐，拉勾。」
「拉勾！拉勾！」溫妮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了，她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小拇指與拉克絲的指頭勾在一起，輕輕地拉了拉。
「拉勾許諾，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哦！」拉克絲也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拉了拉溫妮的手指，隨後看著溫妮有些驚恐的面容微微一笑，「不要當真啦溫妮姐姐，這是媽媽教我的，據說是她小時候家鄉那裡流行的童謠呢。」
「啊，是童謠啊，嚇死我了……」鍾溫妮小聲喃喃著，撫了撫自己的胸口，「我還真以為要吞一千根針呢。」
溫妮最後還是跟著拉克絲一起離開了房間，她說是要去送送人家，雖然距離電梯只有幾步路的距離，不過對於一個狂熱的粉絲來說這一路就值得她吹噓一生的了。於是客廳里又剩下了雪兒與楊銘二人，他有些端起茶几上一隻茶杯，抿了一口裡邊微涼的白水，目光有些心虛地一直在躲閃著雪兒的方向。
「那杯是我喝過的喲。」雪兒幽幽的聲音忽然從對面傳來。
「咳！咳咳咳咳咳……」一句話入耳，直接讓楊銘半口水嗆進了氣管里，咳嗽了半天才平復過來，有些不敢相信地抬頭看向對面的女孩，手中端著的茶杯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放心吧，騙你的。」雪兒狡黠地一笑，笑眯眯地看了楊銘問道，「這麼大反應啊！怎麼……難道你嫌我的口水不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