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胎動(下)

  第十五章、胎動(下)

  「幹掉他!幹掉他!」

  「殺了她!殺了她!」

  亂七八糟的吵鬧聲響徹了基地的員工餐廳,攢動的人頭隱隱圍成一個圈子,在圈子裡的空地上,一男一女兩人正在對峙,但無論是凌亂的衣裝還是臉上的傷痕,都說明了這兩個依舊保持著蓄勢待擊姿勢身影,在不久前已經交手過幾次了。

  楊銘靜靜地站在圈子的邊緣,悶聲不響地抽著燒到半截的雪茄。自從引導撤離的隊伍陸續抵達,基地內的氣氛也就開始變得異常緊張,而面前的這種發生在兩人之間的鬥毆幾乎是每天的茶餘飯後必定會上演的節目,出演主角也大都是那些手腳本就有些不老實的基地教官們。

  這種現象歸根結底也要算作各方各派之間的一種博弈,這些基本上屬於僱傭兵性質的教官們擁有狐狸一樣靈敏的嗅覺,在這種情況下反應最快,站隊也最快的反而是他們,而在每出好戲中出手的雙方,往往都已經站定了不同勢力的隊伍。

  這類鬥毆事件一方面是對彼此的一種警告,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吸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好讓幕後的人好去做他們計劃要去做的事情,畢竟愛看熱鬧的人類的天性,尤其是打架這種充滿了暴力、血腥與荷爾蒙的競爭行為,更是讓許多在越發緊張的內部氣氛中感到無聊或者壓抑的人們欲罷不能。

  楊銘的計劃同樣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當中,他用一次簡短的談話與藍儂敲定了大體的方向與基調。只可惜這位驕傲的學者並不願意,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堅決反對讓Socius-0和他的夥伴們獲得自由,他認為Socius們都是屬於聯邦的寶貴財產,即便是殘次品,楊銘也無權定奪對Socius系列實驗活體的處理意見。

  而且藍儂也更不想看到這些來自潛水艇基地的活體攜帶著他辛苦研究出來的生物技術流落其他國家,白白成為別人的嫁衣。

  不過好在對於暫時的合作,藍儂還是沒有任何意見的,或者說他本身也有過利用實驗體和獵犬們取得實力優勢的想法,只可惜一直不得門而入,反倒是讓在基地里瞎逛的楊銘拔得了頭籌。

  楊銘與Socius-0的第二次見面是在他們來到基地第二天的午夜——這個傢伙憑藉他驚人的身體素質以及對基地內通風管道網絡的熟悉程度,直接從管道進入了楊銘居住的客房——當他進入房間的時候,楊銘還沒入睡,正在電腦前完善著計劃的大體框架。

  「這麼說,父親他並不同意給予我們自由……」Socius-0似乎對於藍儂的這種決定一點都不奇怪。

  他之所以稱藍儂為父親,也正是因為他所參與的Socius計劃,正是一個由藍儂主導的人體實驗計劃。Socius-0作為本計劃的首個實驗活體,事實上是用藍儂自己與一位女性研究員的生殖細胞合成的受精卵,在人造子宮裝置內培育出來的,而他的夥伴,倒不如說是他的兄弟們,其實都是用他自己的細胞為素體培育出的複製人。

  只不過因為做了基因調整的對比實驗,Socius-0與他的兄弟們在體貌特徵上各有不同,甚至其中還有一個Socius-5直接被調整成了栗色頭髮黃褐皮膚的樣子,除了體型上與Socius-0如出一轍,甚至連面容都長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順帶一提,這位Socius-5也是楊銘計劃中的重要參與者。他大概遺傳了Socius-0的強大意志力,雖然克服了精神分裂的最大缺陷,而且身體素質也與Socius-0一樣強大,但對洗腦與催眠卻同樣有天生的抵抗力,以至於藍儂和其他參與項目的科研人員同樣無法對他進行心理分析與心理控制,因此也被劃歸到了廢品的行列中來。

  「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是站在你們這一邊的,畢竟我帶來的人手不多。」楊銘非常坦誠地說道,「事實上我認為用自由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來換取一支擁有強烈攻擊欲與強大攻擊力的別動隊是一門血賺的生意。」

  「你想對藍儂施加壓力?」Socius-0搖了搖頭,「我太了解他了,沒人能讓他改變已經做出的決定。」

  「我也沒打算這麼做,那樣只會讓我與他之間的合作關係分崩離析,」楊銘笑了笑,「這種結果只會對我們目前還算不錯的開局產生負面影響。」

  「那你打算做什麼?」Socius-0搖了搖頭,「我的要求你也很清楚了,不僅僅是逃離這個地方,我還希望能夠刪除基地資料庫中有關我和我的夥伴的存檔信息,但這種事情沒有父親的權限是根本無法做到的。」

  「我已經了解過相關情況了,」楊銘攤了攤手,「沒什麼可擔心的。」

  由於潛水艇基地內人員成分複雜,各個勢力都擁有自己的資料庫機房,沿用的防護思路基本上都是物理斷網-全封閉無人機房,數據的錄入與調取必須由擁有權限的人在專門的加密終端上操作,這台終端本身也被封鎖在獨立的全方位監控房間內,而且一旦終端檢測到被連網或者被攻擊就會自動報警並物理切斷與機房的連結。

  這種方式看上去嚴絲合縫,在這種受到嚴密監控的地下封閉環境內幾乎無法做到成功入侵,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除了物理隔斷外,這些機房幾乎沒有任何防護措施,防火牆與堡壘機都是很長時間都沒升級過的落後版本,因為不能聯網也不存在任何需要連接網際網路的雲防護措施。

  換句話說,只要能夠想辦法將資料庫連接到網際網路上,它就會變成一座空門大開的不設防之城。

  至於方法肯定是有的,而且操作起來還挺簡單,只是目前尚不是起事的時機,還有許多更重要的準備工作與突然事件需要策劃者們去操心。

  就比如說現在的餐廳里,圈子的那個把別人打得鼻青臉腫,自己也掛了彩的女人,正是不久前才加入楊銘麾下的獵犬羅貝爾特,而她的對手,據說是曾經教導過她的一名教官。

  衝突的起因大概是他在路過羅貝爾特身邊時對她出言調戲。不過這也不奇怪,基地的教官們大多為男性,就像舊世紀時現屬歐亞聯邦某國的特務學院的教官一樣,他們會在訓練幼犬的途中,對其中一些樣貌不錯的普通獵犬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當然,羅貝爾特是「貴賓犬」出身,沒人敢打金主們禁臠的主意,除非自己想死想瘋了。

  之後這傢伙又對楊銘出言不遜,不過這也沒什麼,對於這種有目的挑逗楊銘並不在意。但是當這個男人開始主動對楊銘動手動腳,並試圖用軍刀去刺他的手掌時,羅貝爾特還是忍不住出手了。

  楊銘沒有阻止,雖然是特殊時期,但都被欺負上門了,自己也不可能忍氣吞聲,只不過他也沒有表現得多麼憤怒,畢竟這次挑釁的幕後主使就在現場,而一看到這位被自己整慘過的老熟人,楊銘心頭的憤怒與陰鬱立馬就飛走了一半。

  他還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朴勛男,那個曾經在東亞第九區著實利用過自己一把的MSS(東亞國安部)第九區支部行動隊隊長。

  後來楊銘用狸貓換太子的方法把「太子」尹智英送出了第九區,而他本人則帶著「狸貓」小姐直接去了大西洋聯邦駐首爾的總領館,這一招把這位勝券在握的朴隊長給坑了個慘絕人寰,後來聽說這傢伙因為「衝擊友邦領館造成外交糾紛」而被直接降職降銜,最後還被MSS總部發配到了偏遠地區。

  想來這「偏遠地區」大概就是南美了。

  只不過這傢伙竟然能夠擔任潛水艇基地東亞方面的撤離行動隊伍主官,看來近幾年也沒少奮鬥,否則這種重要的工作又怎麼可能輪到他來做呢?在接觸了MIB這麼長時間後,楊銘對於特情機構內部人員的職責分配情況已經非常清楚了,像朴勛男這種犯過大錯誤的污點人員,一般工作到死也難再得到重用。

  雖然「噗嗤」一聲悶響,持續了快半個小時的鬥毆也有了一個最後的結果,羅貝爾特用一記直搗鼻樑的重拳結束了這場鬧劇,那個人高馬大的壯碩教官整個面門就仿佛一張畢卡索的油畫那樣賞心悅目,只是這傢伙雖然已經倒在了地上,嘴裡卻依舊在不停地噴出令人不忍皺眉的污穢之言。

  「真是聒噪。」楊銘走上前,蹲下身來看著這個被羅貝爾特踩住胸口無法起身的壯漢,他的雙臂被獵犬小姐給卸掉了關節,所以現在完全沒辦法對楊銘造成傷害。男人張開嘴,似乎是想要吐一口血痰到楊銘臉上噁心他,卻不想楊銘眼疾手快地直接把還在燃燒的雪茄塞進了他的口腔。

  「啊啊啊!!!」男人慘叫著甩頭吐出帶血的雪茄,一股烤焦的肉香味也隨之從他嘴裡躥了出來。

  「趕緊讓他閉嘴然後跟我去治傷,」楊銘拍了拍羅貝爾特的肩膀,「這麼漂亮的臉蛋留下疤痕可就不好了。」

  「是,Boss。」羅貝爾特點了點頭,「嘎巴」一聲脆響,一腳乾淨利落地踩斷了男教官的頸骨,隨後就跟在楊銘身後揚長而去。

  看著兩個人離去的背影,站在另一邊的朴勛男也眼神陰翳地退入了人群中,這次挑釁的挫敗雖然在他的預料之中,但卻並沒有想到會直接鬧出一條人命來,那個混蛋和他的團隊的攻擊性似乎高得離譜,看來要重新修改一下自己這邊的計劃和拉攏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