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局中局（下）
之所以說是「提前被人做過了手腳的楊銘」，其實就是指他手腕上這隻被雪莉改造過的古典機械錶——這隻表是楊銘上大學的時候養母瑪莎送給他的，錶盤玻璃背面的金屬固定圈上還刻著雪萊一家的名字——雪莉將錶帶中的兩節去了下來，換上了一套偽裝好的錶帶上去，這兩節錶帶的樣子看上去差不多，但實際上在內里卻各自藏有一枚集成了信號發射器與竊聽模塊的晶片以及一隻用於供給這枚晶片長時間工作的小型電池。
當然，偽裝錶帶使用的是防掃描材料，用掃描儀器檢查的時候只能發現是正常的實心錶帶。
韋德在帶領楊銘回到新據點後跟他詢問了所謂「仙人跳」的情況，楊銘也只是含糊地應答了一些內容，大概是強力麻醉藥的後遺症（這是在韋德那邊的視角中所表現出來的），他顯得非常迷茫，甚至連自己到底有沒有睡過那個女人都不記得了。
楊銘的反應大抵符合一個剛剛被綁架犯釋放的人質的心情，他在回到據點之後先是胡吃海塞了一番，而後是催促韋德有什麼任務就抓緊時間做，他「一刻也不想在這鬼地方多呆了」，同隊的隊友們現在也都清楚了他的真實身份，再相處起來反倒是束手束腳的，就好像他是塊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寶玉一般。
韋德或許也是不想再耽擱時間，畢竟虎眼的死就像是腐肉引來禿鷲一般引來了世界各地的同行，如果再不快刀斬亂麻地立馬行動，一方面能否成功撤走克倫威爾·孔都是個問題，另一方面讓楊銘出面接頭也會不可避免地增加風險度。
因此韋德重新做出計劃，正巧明早的6點鐘就是哥白尼48個小時封港時限到期的時候，他打算一早就帶著楊銘出動，接了頭之後立即掩護克倫威爾·孔與楊銘乘坐私人穿梭機先行離開月球，等到穿梭機回到大西洋聯邦勢力範圍內的世界樹要塞就萬無一失了。
他連夜把楊銘叫到了房間裡跟他講解明日的行動計劃，守在自家安全屋接聽器前的黃道同盟特工雪莉自然非常想知道這次談話的內容，但是韋德也是個專業而謹慎特工，他在談話時在房間內開啟了信號干擾器，單靠集成在晶片上的小功率發信機是沒辦法穿透這樣的干擾信號把信息傳出去的。
現場的楊銘倒是把談話內容聽了個清楚，有關於克倫威爾·孔的介紹與他在雪莉那裡聽過的大同小異，但是在有關於高能粒子武器小型化方案上，聯邦這邊倒是有黃道同盟那不同的消息：
克倫威爾的確自稱「已經解決了高能粒子武器小型化的絕大多數問題」，他也曾經通過如今的姘頭提供給聯邦一隻儲存有部分數據與模型的存儲盤，這個存儲盤裡的東西經過了聯邦科學院的幾位院士的共同驗證，確認了其思路的正確性。
但是在克倫威爾提供的存儲盤中，缺乏實現該方案的許多重要公式與關鍵數據，這一點也可以被稱之為是克倫威爾為自己設下的一道「保險」，他畢竟是個調整者，如今決定投靠三巨頭中反調整者傾向最大的大西洋聯邦本就是冒險之舉，如果不在這方面有所保留，恐怕也難得善終。
如今克倫威爾早已經銷毀了所有研究記錄，MIB也曾經命令他現在的枕邊人找機會搜羅過他可能會留存的實驗數據，但除了隨身攜帶一隻藏在照片掛墜內的存儲盤外別無他物，而這隻存檔內也只不過是記錄了比較完整的理論模型與一些次重要級別的數據，最關鍵的模型與數據部分他都是靠著調整者優秀的記憶力記在自己的大腦中。
所謂「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與其把不完整的東西提前偷回來讓自己的科學家再繼續慢慢研究，還不如真心實意地收留這個逃難者，如今的大西洋聯邦已經是鐵了心地要把克倫威爾打包帶回家了。
「所以人一死，許多東西就得從頭再來了嗎……」楊銘躺在床上，睜大眼睛看著漆黑的天花板，他心裡有點同情現在還不知道這位克倫威爾·孔的重要性的黃道同盟了，當然也只是同情而已，他可是個守信的人，既然約定了會找機會讓黃道同盟的狙擊手幹掉他，那就一定會做到。
現在他更感興趣的，是如何把克倫威爾手裡的那份存儲盤複製一遍，就算他現在還沒有人力跟財力去研究完善它，不過這玩意兒以後說不定可以高價轉讓給黃道同盟。當然這個時間不會太早，他雖然不知道這種革命性的武器會給未來的戰場帶來什麼樣的變化，不過拖一拖准沒錯。
可以預見的是黃道同盟早晚都是要在上造反的，雖然理事國在那邊有大量的駐軍與駐留艦隊，不過楊銘認為黃道同盟一定有辦法對付這些部隊，否則他們的事業從根本上就不可能成立，也就沒必要再玩下去。而既然他們在之前那種要啥缺啥的窘境裡都沒有放棄，那就說明他們早有預備。
所以楊銘才不願意向派屈克·薩拉這種人的手下早早地就列裝上小型化的高能粒子武器，他到底還是個自然人，雖然嘴上口口聲聲說著冠冕堂皇的「調整者與自然人都是人類沒什麼不同」的話語，但實際上他還是傾向於自然人這邊的政權手裡多點優勢。
「只能相信我們自己的科學家了啊。」楊銘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一旦克倫威爾在明天的接頭中被人擊斃，那聯邦也就只能面臨讓自己的科學家去補充研究那臨門一腳的窘境了。
天亮了。
楊銘醒來的時候，是世界協調時的早上五點鐘，這是月面的殖民地統一使用的計時標準。
他接到了一個來自杜拜的電話，是瑪麗娜打來的，現在那邊是上午九點鐘，小秘書剛剛結束了南美那邊一些工程的招標——在這次是黃道同盟內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埃爾斯曼先生的引薦下，紅櫻國際在南美共和國投建了幾座工業園，這些工業園就是暗箱計劃二期工程的所在地。
因為南美最近也在搞國內經濟復興，所以紅櫻國際不僅獲得了稅收優惠，而且還輕鬆地拿到了建造工業園區專用供電廠的權限，瑪麗娜剛剛與幾家建築公司的簽約就是為了這個——楊銘在離開地球前下令僱傭一些專業人員，將他們之前在沙漠中挖掘出的那批核彈拆解一部分改造為核電站的反應堆。
這些核電站預計都會在下周開建，差不多會在半年內完成建設並進行反應堆調測試機，而真正開始大規模產電約麼得在66年下半年了。
結束跟瑪麗娜的通話是差不多六點的時候，楊銘下樓去吃了一頓經典的美式早餐——烤吐司、培根煎蛋以及濃濃的速溶咖啡，吃過飯後所有人統一休息半個小時時間，差不多是哥白尼早上七點鐘，街道上迎來了最擁堵的早高峰的時候，所有小組便各自出動了。
楊銘身邊只跟了韋德一個人，他偽裝成名為「柏木命一」的亞裔商人坐車前往克倫威爾·孔所在的那家採礦機械公司談論設備購進業務，韋德偽裝成了這位「柏木社長」的司機，駕駛著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行駛在CBD外車水馬龍的主幹道上。
事實上昨晚韋德已經通過加密通訊告知了克倫威爾的枕邊人今天就是接頭撤退的日子，而「柏木命一」的來訪計劃也的確早就上報給了公司，預訂是在早上的八點三十分，但是由於堵車晚了整整一個小時，直到九點三十分的時候貼上了小鬍子的楊銘才帶著自己的「司機」韋德姍姍來遲。
這家名為「旋轉木馬」採礦機械公司的確是由黃道同盟在背後秘密資助，但實際上普通職員大部分是由自然人組成的，總經理同樣也是自然人，只有包括克倫威爾·孔在內的幾個產品研發人員是調整者，為了保密起見，黃道同盟只在公司內留了一個與克倫威爾聯繫接頭的人員，也就是幾天前被殺掉的那個倒霉的潛伏特工。
這也是黃道同盟在確認克倫威爾已經叛變後不太好找機會對他下手的原因——這傢伙最近請了一個年假，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這種情況下如果讓黃道同盟以董事會的身份出面把人叫回來，然後人就死掉了，難免不會引起一些嗅覺敏銳的特殊從業者的懷疑。
如今黃道同盟的特工跟隨著發信機傳出的信號，跟著那輛黑色高級車來到旋轉木馬礦機公司門前時，負責指揮這次刺殺行動的雪莉這才恍然大悟，隨即立馬以董事會代理人的名義給總經理打去了一個電話確認了一下——原本年假還有幾天才會到期的克倫威爾·孔，竟然在今天破天荒地老早就來到了公司，而且一進實驗室就沒出來過。
「這傢伙就在這棟樓里，」雪莉在通話頻道中對停車在寫字樓前停車場內，並且在接下來負責刺殺行動的那些特工們下令道，「想辦法把他從樓里逼出來，同時在外部製造混亂，這樣狙擊手就可以輕鬆地把這個叛徒的腦袋打成碎片。」